无忧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弃妇翻身之丑女将军 > 第三十九章 破俗计划
    ()    第三十九章 破俗计划

    想到“水云阁”三字,她的心里便满是阳光,没有即将离别的伤感,有的只是伤感中的快乐。她会在离京之前,把最美的笑容留下八郎,然后她远走天涯,躲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慢慢的品味。

    回忆他的笑,将是她余生做得极多的事;品忆他的声音,也将是她梦里重复千遍不厌的情结;还会,一遍遍重复地回味着与他的相识、相知、相。柴兴将是她一生都无法放手的至爱,他系挂着她一世的眷念,一生的牵。

    若是人真有来世,她愿意在来生与他再续一段情缘。

    来生?来世?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与其留待下一辈子,不如现在就好好把握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她要将这些时光都填满自己的影子,也将他的影子融入眸子,刻入脑海,铭记于心,嵌入灵魂的深处。

    总是在静下来的时候,雪音会浮想联翩,想一些过往的、将来的事情。

    木蝉提着食盒,人未至,声先到:“姐姐,今天怎样了?”

    听到木蝉的声音,雪音从软榻上探出头来,道:“快进来!”

    吃着精美的糕点,她连连夸赞,受伤之后,因为身体极度虚弱,加上胸口的疼痛,她越少离开房门,每日只卧在床榻之上,看看书,或令艺伎们弹一会儿曲子。

    “木蝉,和王游……”

    木蝉近来每次见到雪音,雪音就会说这些,要多烦,有多烦。而个人的婚姻大事一直都是木蝉最不愿提及的,她已经在神灵面前发愿,说今生终身不嫁,也不再食荤腥。希望神灵可以护佑姐姐平安无事。

    “姐姐,我与王游结束了,让他另觅良缘。”木蝉第一次说时,王游以为是玩笑,后来她又说了第二次,等说第三次时就不再说,而是骂。她将王游愤愤地骂了一顿,两个人不欢而散,而木蝉再也没有去找过王游。两个人就这样不了了之,不,就这样莫名地分手了。

    看着木蝉与王游相爱,如今因为一个诺言,她竟要放弃。雪音的心很痛,觉得自己真的是累赘,害木蝉今生都无法找到幸福。

    “好妹妹,不结婚,不会也不生孩子吧?斐儿将来可要娶女儿做妻子的。”

    木蝉歪着脑袋,眼睛里冒出金光:“对呀,我没生孩子,斐儿总不能没老婆……”放低嗓门,她开始支吾起来:“和王游……不,他长得不够好看,和南宫瑾,哇那我的女儿一定是……”

    雪音想笑,越来越闹不懂木蝉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一会儿王游,一会儿又是南宫瑾,好像天下的男子都要娶她一般。

    姐妹二人正在屋里说话,怀雪来禀:“娘娘,王爷回来了!”

    每天的这个时候,是雪音最欢喜的时候。喜欢看柴兴回来时的满脸笑容,甚至喜欢他那深情说话的样子。

    怀雪的神情显得怪异,也不像往日那般欢喜,变得略为低沉。

    木蝉道:“这丫头,怎么了?”

    怀雪淡淡地应道:“没什么事。”

    连木蝉都一眼瞧出来了,还说没事?雪音也不想再去追问,这种十**岁的妙龄少女,有几个没有心事。

    众人皆知:容蕊王后与贤王爷夫妻情深,贤王爷爱极了王后,把她视为掌中宝,怀中珠。只要是容蕊王后想要的,贤王爷也必会倾尽所有去弄到。小到她爱吃的东西,大的她喜欢的服饰。

    木蝉再细看怀雪,分明就是有事的样子,硬说没事,大呼了一声:“臭丫头,说,什么事?”

    怀雪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是贤王爷回王府了。

    柴兴进入湘波院,身后跟着一名中年妇人,那妇人长得眉清目秀,举止得体,神情木讷。见到屋内的人,缓缓拜礼道:“奴婢见过容蕊王后,娘娘千岁!”

    柴兴满脸喜色,道:“蕊儿!蕊儿,看我今天带谁回王府了?”

    妇人穿了一身粉色的宫衣,头发高挽成髻,紧袖短裙,神情中看不出任何的喜色。从她的发式可见,虽已是三十多岁,却依旧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

    柴兴进入房中,坐在软榻前:“蕊儿,我找到木亦柔了!”

    中年宫女站在门口,中规中矩,也不张望,沉默不语,微低着头,一看就知道是宫中出来极懂规矩的老人。没有少女好奇的目光,有的只是漠然与冷静。

    木蝉闻到此处,惊疑地走进门口的宫女,细细地打量,想从她的容貌寻觅到什么。

    木亦柔良久也没反应过来,几日前寿宁宫的宫人找到了她,说是要她出宫去贤王府。她隐隐听百花监的宫人们说过,贤王妃(容蕊王后)有了身孕,太后正在宫里找合适的嬷嬷过去侍候。

    “是……”木亦柔看着木蝉,那双冰黑的眸子仿佛让她看到了自己的亲人,还有她的头发,棕色的,这在南越朝并不多见。

    柴兴笑看着姑侄二人,“木姑姑,她是木亦严的女儿木蝉,是肃州木家后人。”

    “木蝉?”木亦柔在脑海中搜索着,想起来了,七嫂是西域人,头发便是棕色的,而面前女子的冰黑眸子与七嫂一般模样,“丛丹,是丛丹!”

    木蝉微颦着双眉:“我怎么叫丛丹?”

    雪音令二人进入屋中说话,木亦柔紧紧地握住木蝉的双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二十年前,她年芳十七,先帝要在众富贾中选美女入宫,在姐姐妹妹中,木家决定将她送入宫中。木家先祖乃是京城人氏,因为家道中落流浪到肃州,遇到了肃州城内某位商人千金,二人喜结良缘。木亦柔的爷爷膝下无女,却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各自娶妻生子,大房人丁兴旺,共育有七个子女;二房有两个儿女,便是木亦柔与木蝉的父亲木亦严;三房有四个儿女。

    木亦柔进宫不到半年,因为无意间得罪了庞太妃宫里的太监,被寻了不是发到百花监养花种草。这一种就是二十年,五年前,她在御花园里忙碌,有位龙腾殿的宫女要去刑部取当年六富贾灭门案卷宗,途中不小心扭伤了脚,便让她去取。那时,她才知自己一家三百余人无一幸免惨遭杀害。她一直想一死了之,可又心有不甘,这才苟活于世,在宫中这些日子她一直想寻机会查清事实真相,却苦于没有机会。

    宫中不知岁月长,进宫十七今已是中年妇人。她最美的青春都消耗在冷漠而清寂的后宫之中,就像山野的一株野百合,静静的绽放,又悄悄的凋弊。

    “就叫丛丹,娘叫哈里玛丽娅,家里人嫌她的名字太长,就叫她哈娅。生下后,爷爷给取名丛丹,娘说按照她们西域人的风俗,会给孩子打一面金牌。于是她去找金匠,可那金匠读书不多,听了虫单,说哪有给丫头取这名的,就打上‘木蝉”二字,说这名字好听多了。”

    木亦柔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那时候木家人丁兴旺,因为木老爷子在世,三个儿子都未分家,大家人住在一起,逢年过节甭提有多热闹。

    “姑姑,我姐姐身子不好,我们回静溪苑说话。”

    按照木亦柔所说,在她进宫之前,就已经有木蝉了,那么木蝉的年龄不是现在的十九岁,而是已经二十一岁了。

    该成家了!

    “姐姐?”木亦柔漾起久违的笑容,“说我们木家还有一个孩子在世?”

    木蝉尴尬地笑道:“姑姑,她是我义姐——容蕊王后。”

    木亦柔此刻才忆起,屋子里除了她们姑侄,还有一对男女,男的是贤王,那另一个便是容蕊王后。宫中都在传说,这位容蕊王后生得美丽无双,且温柔多情,不光被贤王视为宝贝,就连当今皇上也对她情有独钟。

    “木亦柔拜见容蕊王后……”她已经忘了,刚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跪拜过了。

    “快别,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些俗礼就免了。”雪音话未落,柴兴待妻子止住。雪音道:“木蝉带木姑姑回房歇着。”

    “姐姐,我和姑姑先下去了。姑姑,跟我走吧!”木蝉真的好开心,终于寻到自己在世的亲人了。

    雪音的脸上带着笑,发自内心,不像平时那般的淡然,“木蝉找到亲人,我……就放心了。”

    寻找木亦柔不光是木蝉的心结,也是她的心结,如今大事算是了结一件。有木亦柔在身边,木蝉就不觉得太过失落,一定会好好地生活下去。

    “放心?应该说开心吧?”柴兴纠正着。

    木蝉是雪音的妹妹,多一个亲人,雪音会为木蝉开心。寻到亲人的喜悦很快就洋溢在贤王府内,就像雪音寻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雪音笑了,用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如果有一天,真的会离开,他会有多难过。可是人的生死又岂是人力可为,只要今生无憾,何追身后之事。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再珍惜他们相聚的日子。

    柴兴握住雪音的无骨纤手:“蕊儿,怎么办呢?”

    “什么?”

    柴兴有些为难起来:“今儿去宫里,皇兄他……他赐了五位美人给我。”

    雪音说的是三位美人,而顺德帝却赏了五位如花美眷。

    他以为:她听了一定会生气,只是微微一怔,立即又恢复了平静与笑颜。

    “八郎的艳福不浅呢?既是皇上赐的,就收下吧?”

    五位美人,其间总有一个是八郎喜欢的类型。不后悔他们相一场,不后悔与他相识,只是她还是放心不下他,希望他能如愿在这五个女子之中寻到新爱。她不会再像世俗的女人,因为丈夫的冷弃又哭又闹,她一定会更坦然的面对。

    什么?她让他收下!这不对,以前她可是口口声声说:绝不许他纳妾,就是以前的侍妾都不许他碰。如今,雪音竟然没有反对,还让柴兴收下。

    柴兴满是不解道:“小妖精,开玩笑是不是?”

    柴兴用手挠痒,雪音连连摆手,大笑不已,道:“没开玩笑,没开玩笑!八郎若是喜欢,收下就是,我不会吃醋,真的不吃醋!”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真的!”回答得很肯定。

    不像是开玩笑!

    太不正常了,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会又闹又骂,可她居然说收下。

    柴兴定定地看着妻子的脸,想要从她的神情读懂用意,可她的笑是如此的明朗,并没有半点的阴暗。难道她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因为她与皇兄的私情……不,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与惩罚自己。

    “夏紫蕊,说!心里又在想什么东西?”柴兴问。

    雪音笑得轻柔而妩媚:“八郎,我想好了,我不可以这么自私的……”

    不,他喜欢她的霸道,喜欢她偶尔的发脾性,甚至那咄咄逼人对他独占。

    “在宫里的时候,母后为难了?”

    柴兴实在不明白,依她以往的固执,怎会突然转向,居然一反常态,同意他有别的女人。首先想到的不是皇兄的刁难,自从上次宫中兄弟纠葛之后,皇兄说过要放手,更会真心地祝福他们,没有道理这个时候皇兄又出来纠缠。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说了什么让蕊儿为难的话,所以蕊儿才会勉为其难地同意。

    不,他宁可妻子是以前的人儿,也不要她和豪门中的女人一样,任由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再说他柴兴已经拥了一个最爱的女人,别的女人要来何用。况且现在蕊儿怀有身孕,正是需要他倍加呵护、照顾的时候,他绝不在这个时候冷落她。

    “没有!”她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他一定要知道原因呢。

    “没有?”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而她又觉得不能说,是什么原因?“是不是皇兄?他还是不肯放手,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来拆散我们……”

    “八郎……”她喝了一声,止住他在胡猜下去,“与任何人无干,是我……我不想别人在背后议论我,所以我很自私,要有别的女人。五个女人不是吗?就算不是个个喜欢,至少喜欢一个人也好呀。”

    如果他有了新爱,她消失时就不会太痛苦。

    她爱他,倘若她能健康地陪他走完余生,一定会独占他的宠爱。可她不行,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她必须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不让他看到自己病发时的痛苦。

    “蕊儿,为什么要这么想?我已经说过了,那件事不是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不必委屈自己,要我去接受别的女人。”“我……我只喜欢一人,无人可以替代。”

    柴兴以为她还在为过往的事耿耿于怀,无法释放心中的郁结。他真的不介意,她都能原谅他曾经有过三位侍妾,他也能谅解她的一次背叛。过往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用彼此的余生来弥补、相伴。

    这不是雪音要的结果,渴望看到他的移情别、要他有新的爱情。她不再会把柴兴的移情视为伤害,她会认为那是上苍听到了自己的祈告,了结了她最大的心愿。

    “柴兴,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么?说我任性霸道,不许有别的女人,还容不下其他的侍妾……帮帮我,去要她们……”

    雪音明白,如果她不说出一个原由,以柴兴的固执定会纠缠不放。那么,她就随便找个藉口,这样行不行,无论他信是不信,都将是她认定的原由。

    柴兴勃然大怒,看不懂他的妻子,他们约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她竟然把他推给别的女人。他不能和她吵,她怀着孩子,她身子不好。但他坚信:她这么做,一定有无法说出口的理由。

    “蕊儿,别激动,既然不想见到我,今晚我睡书房。”柴兴站起身,努力让自己平静再平静。

    临离开时,柴兴留下一副哀怨的样子,弄得雪音哭笑不得。在她看来,这样的眼神只是闺中怨妇所有。她让柴兴另觅新爱,而他却搞得好像被人抛弃一般。

    雪音也不想与他吵,可见他违背自己的计划,心痛与负罪感逾深。这一切真真是天意弄人,以前她费尽力也要觅到一份真爱;如今又费尽力要冷待一份真爱。

    不想死,可她无能为力。她不是那种自私的人,自己死,便要拉着心爱的人一起殉葬。柴兴爱得逾深,她便愧疚得越是厉害。而雪音却不能坦然地将自己的顾虑直白地告诉柴兴,她一个人独自尝试这种苦便已经够了,何苦也将他拉进来。如果柴兴会恨,她甚至希望柴兴能够恨上自己。

    八郎,不能让陪我死,要活着,活得快乐而幸福。我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快乐的父亲,有一个可以疼爱他的母亲。

    有多爱柴兴,便有对这个尘世有多少留;有多在意腹中未出世的孩,便对这个家有多爱惜。她的这番安排不是拆散这个美满而幸福的家,而只是为了成,成这个家的快乐,成儿子有一个母亲,成丈夫依旧还有一个深爱的女人。

    不是么?当年的柴兴在继丁淑妃之后爱上了她,那么在凌雪音(夏紫蕊)之后为何不能再爱上另一个女人。一个他可以爱,也能够去爱的女人。

    六月初三。

    雪音听到了一件事:皇上赏赐的美人里,有位美人用酒灌醉了柴兴,因而得到了宠幸。不管那女人使用了怎样的手段,听到这些时,雪音的心里涌过一些酸楚,不愿意看柴兴受到丁点的伤寒,而她却不能回头。

    她突然想知道,是什么时候柴兴爱上了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她被他拖入御花园的荷塘那次,还是后来他发现了她被父亲纠缠的那次……她真的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忽视了他们之间是如何开始的,而她又是何时爱上了柴兴。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已经糊涂了,只知道现在的心中被柴兴填得满满当当,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想到自己,她又想到了柴兴,自己如此,他也定是如此。可她却残忍地将别的女人推入他的怀中。

    不想这样做,却不得不这样做。雪音觉得自己就是一把厉剑,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即便是死,她不愿意将他推与别人,可是想到柴兴未来的路,理智又告诉她:必须这样做。

    柴凤来贤王府作客。再见雪音,她的身子比上次见时又沉重了许多,气色比上次时差许多,面容发黄,没有一丝血色,可她的笑容依旧温馨、动人。

    捉说柴凤来访,雪音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在怀雪、怀音的搀扶下移到花厅。刚到的时候,柴兴正在陪柴凤说话,两个人神情中都很平静,好像在谈一个沉重的话题。

    雪音并不想吵扰到这对兄弟,而柴凤依旧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施礼道:“柴凤见过八嫂!”

    雪音抬抬手臂:“九弟勿须客气,请坐——。”

    在柴兴的身边坐下,柴兴的大手轻柔地抚上住了她的纤手,像拂过最好的丝绸,轻柔再轻柔地拂过她的手背,当然她明白这不是柴兴的怜爱与柔抚,而是他惯用来权衡她是否清减、长胖的尺长。

    柴兴道:“一日没见,怎么又瘦了?”

    一日时间瞧不出是否胖了瘦了,可柴兴已经习惯用这样的方式,用抚摸她手来确定她的胖瘦。雪音只是当成这是丈夫最别样的怜爱,喜欢被他捧住纤手的感觉,那一刻她的手不再是手,而是化成了世间最宝贵的珍宝,被他捧在掌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柴兴传至手中的温度,令人迷醉而贪婪的。

    雪音浅笑道:“我一向如此,别担心!”

    每每面对柴兴的置疑,雪音总是用最简短的话来应对。要他不担心,柴兴又何偿能做到。因为她的身子越来越重,柴兴便搬到书房去安歇,但每日都会过去好几次,陪她说话。

    说了会闲话,侍婢们摆好酒宴,雪音捧着腹部起身:“怀音,去请那五位美人一道过来。”

    自家人吃饭,叫外人来做什么?还以为她最初是说说气话,可现在看来,她好像根本就没生气。

    “不许叫!”柴兴很是不解,听到蕊儿提别的女人,他就满心的不欢喜。

    “不是要了那个叫……叫胭脂的女子,是的人,给她一个名份又怎样?”

    她这是故意的,看他背叛她,然后还让他去给别的女人名份。要了她,他就得留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她不相信他说过的话?要怎么做,他才会明白:她是他心里的最爱,不,是唯一的爱。

    “二管家!二管家——”柴兴大喝两声。

    二管家站在花厅门口,半弯着腰身应道:“王爷!”

    “把胭脂卖到青楼,以后谁若再勾引本王就同此下场。”如果因为他酒醉将那个该死的女人当成了她,那么他现在就给蕊儿一个交待,尽管这或许不是她所企盼的,但他一定会这样做。

    为什么非要和她作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希望再给腹中的孩子增添罪孽。“等等!”雪音起身,“二管家,从今儿起让胭脂姑娘搬入浅醉院,称北夫人。明日去京郊别院将三位夫人一并接入王府,分别以跟王爷先后称为东、南、西夫人,以育有大王子的南夫人为尊,由她代理王府事宜……”

    他看不懂她,他一再在呵护她,可现在她却不要,还是她的心已经有了新的打算,要抛开他的呵护。有一个胭脂还不够,居然说要把别的侍妾夫人一并接回王府。他觉得很不好,王府有她一个,他就围着她转,忙得不亦乐乎,若是突然多出几个女人和孩子,他真的忙不过来。他只想心意地照顾她一人足够,可她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蕊儿——”柴兴愤愤地看着她,眼神里有责备,却有更多的疼惜。

    “八郎,她们也是的妾室,四个孩子更是的骨血。”

    如果他从来不曾有过他们,她也不必为此烦心,事实是她无法逃避的。而贤王府必须得有一位主事的女人,虽然不再是自己,但其他方面绝不可以怠慢。

    二管家迟疑不定,不知该听容蕊王后的还是听从贤王的?

    “死奴才站着作甚?将胭脂卖入青楼,三位夫人不许接回王府!”柴兴大声嚷道,他才不要让步,一旦让步,他们夫妻又会再生芥蒂,而他只想留住现在的一切。他们这才过几日浓情蜜意的日子,居然这么快就要走到尽头。

    “八郎——”雪音柔柔地轻唤一声,止住柴兴。

    柴兴对她的所作感到了失望,自从上次受伤回来后,她的言谈举止就变得好奇怪。她明明讨厌做刺绣女红,却整日在软榻上缝缝剪剪。

    “蕊儿,本王说过今生绝不让受委屈。不相干的事就别操心了!”他打断她的话。

    曾经说好了,他们夫妻谁也不要把话深埋在心底,有什么风雨痛苦,他们一道来面对。她为什么不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亦还是她后悔了嫁给他,只要他有了别的女人,她就能借口回到皇兄的身边。

    皇兄说,他不再立皇后,当今天下已经有后。这是他许给她最尊崇的身份,即便母仪天下的后是弟弟的妻子,他也不许天下有能够超越她尊贵的女人。

    柴兴固执而强硬地将胭脂卖入青楼。他越是爱得痴迷,雪音的心便越受煎熬。他的心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困缚于中央,越是挣扎,便越是迷失与犹豫。

    “九弟,陪八嫂坐坐,我去去就来。”柴兴道。

    要拿他怎么办?看他一步步泥足深陷,看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雪音却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半分愧意,还有一丁点的不忍,只能将一颗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心掩藏起来。任由他们夫妻南辕北辙,好几次雪音都想讲出实情,可她又深深明白讲出后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雪音凝视着柴兴离去的背影发呆,他的风姿绰绝,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心中的男子。她越来越不敢迎视他温情而炽烈的目光,那不再是目光,而一把锋利的剑,每看一眼,心就被割痛一下。唯有他用背对着她的时候,她才可以毫不顾忌的凝望,将他伟岸而美丽的身影收入眼底,藏于脑海,然后再往后看不到他时慢慢的回味。

    柴凤有些好奇,以前她声声说不许八哥有别的女人,现在居然要成,一个人的变化成太快了。再看此刻的八嫂,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对丈夫炽烈的爱,在她的眼底还藏着一抹让柴凤看不透的情结,如丝如雾,氲氤着缥缈的雾气。

    柴凤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道:“八嫂心里有事?”

    她表现得如此明显?连柴凤都看出来了!雪音听到柴凤的话,收回追随着柴兴的目光。不,她还是凌雪音,那个高傲得不需要别人同情的女子。就算被柴凤瞧出来,她也不会认的。

    “九弟,说八哥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别的女人?”雪音问出傻傻的问题。

    柴凤想笑,独占夫宠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她做到了,却想把丈夫推开别的女人。她善解人意、冰雪聪慧,她甚至会默默地付出,不需要任何的回报。

    “八嫂,八哥心里只有。”

    只有!

    三个字,却沉重得如同压顶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头。早知她的身子会病得如此地步,连玄女神功的真气最终都无法延续她的性命,她不会开始,这样她就不会有痛苦,而柴兴也不会在失去她后,痛不欲生。

    一切都如初见,不曾开始……

    然而,她不后悔爱上过柴兴,不后悔曾与他相。

    让他移爱别的女人,他不会做,那么她要怎样才能让他活下去。

    “九弟,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八嫂请讲!”

    雪音抬眸,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让他活下去……”

    想到自己就快要死去,她好难过,却又如此的无助。柴凤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亲人,她不在的日子,或许能给柴兴一份慰藉与鼓励。尘世间最大的无奈莫过于争不过天,斗不过命。他们相爱了,却无法携手相伴;他们相爱了,却要面对生离死别。

    柴凤满是惊疑:“八嫂,……”后面定是有隐情,柴凤可以肯定,在八嫂的心底藏着不被八哥知晓的秘密。

    看着满桌的佳肴,雪音道:“扶我到外面走走!”

    柴凤起身,搀扶着雪音。

    雪音斥去侍婢,两人走在花厅外的小径上,周围都是淡淡的花香。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满眼的花草,红红绿绿,红的如火,绿的似翠,而她心里的天空也因为柴兴的爱变得色彩绚丽,迷人多彩。空气中流荡着荷叶的清香,荷花的芬芳,交织在空中便是一片荷的气息。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分辩出空气中还有荷塘泥土的味道。

    柴凤道:“八嫂有什么事不妨讲出来。”

    雪音看着身边的柴凤,他英俊的脸上是急迫的等待。

    可以相信他么?但她也必须选择相信,她原本是个有秘密的人,可自从爱上了柴兴,也改变了许多。不再去坚守的秘密,是谁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的痛苦是真的痛苦,一个人的快乐不是真的快乐。

    她不痛苦,因为她的身边有深爱的柴兴,他们彼此相爱,他们有着如烈焰般的真情,如水的温存,所以她是快乐的。终于完成了母亲生前最大的遗愿:快乐地活着。

    “八嫂的事就是柴凤的事。”柴凤见雪音犹豫,又加了一句。

    这是柴凤的承诺,一个弟弟对于嫂嫂的承诺。对雪音,他从最初的厌恶到现在的敬慕,她将他视为亲人,柴凤也将雪音视为亲人。能替亲人分担痛苦,是柴凤感到最开心的事。

    四下无人,雪音坚定地道:“九弟,带我离开京城吧?”

    柴凤满是狐疑,当她再度重复着“九弟,带我离京吧?”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雪音的确是说要离开京城。

    柴凤沉默片刻:她一定是有必须要离开的原因,否则她不会说出自己的决定。

    “好,什么时候?”

    柴凤竟没有问原由,这让雪音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初九!”还有六天,她需要时间来打点一切,安排好木蝉的事,还有王府里的事儿……

    柴凤看着她,心里有莫名地难过:“八嫂,是因为皇上和八哥的事为难?”

    雪音没有直接回答,如果这是柴凤认定她离开的原因,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她的身子自上次剑伤之后,越来越差,如果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死在这儿。而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绝不死在心爱男子的面前,这对于柴兴是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痛苦。

    如果要死,她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地死去;不让柴兴看到她最后形容枯瘦的样子。所以,在她还有力气走路的时候,她选择远远地离去。

    柴兴翩然而来,脸上漾着无法掩饰的笑容。

    “蕊儿,身子不好,不能吹风,快进屋去!”柴兴疼惜地走近她,握着她的手,扶她回到花厅。语调里略带责备,尽显宠溺与呵护之情。

    三人在花厅吃了顿热闹而温馨的钣,待柴凤走后,雪音又回到湘波院静养。

    躺在软榻上,飞针走线,小时候跟着母亲学了些女红,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这些东西。可如今为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她愿意学。孩子在肚子里动了动,她清晰地感觉到,又动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腹部,贴着腹部的丝绸在划动。

    孩子,她的孩子,无论怎样,她都必须生下她。不管有多少艰辛,她都必须撑住。当年曾经承受过的剜心之痛,近来偶尔发作,好在她还能承受,她怕再这样下去,会发展成为她无法承受的痛。所以,她必须离开京城,要尽早地离开,不能再呆下去,时间再长,柴兴一定会知道真相。

    玄女真气已经救不了她,无药可救的她,面对的只有死亡。但她不想在临死前,看到柴兴的痛苦。

    木蝉和往常一样,带着从外面买回来的鲜果、糕点。

    “姐姐,今儿我买了酸梅,一定喜欢!”木蝉从篮子里取了十几枚,交与怀雪,让她去清洗。

    放下手中给孩子缝制的衣衫:“木蝉,我想……看成家立业,和王游把事办了吧……”

    木蝉笑嘻嘻地道:“别说嫁人的话了。要嫁人,我已经嫁了一百回了。”

    这一生,她木蝉都不会再嫁人,而是会信守对神灵的承诺。这样,神灵才会保佑姐姐平安无事。姐姐平安,木蝉心中无愧,也才会快乐地生活下去。若是违背承诺,姐姐若有不测,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对神灵的欺骗。

    雪音道:“又说傻话!不结婚,我家斐儿的娘子怎么办?”

    真的好希望看木蝉成亲,这样木蝉会多一份依靠,有了丈夫的疼爱,又有儿女绕膝,这样的人生才是美满无憾的。

    听雪音如此一说,木蝉的纤手无意间落在腹部,转而双手合十,虔诚十足,呢喃道:“上天保佑,赐给我一个女儿吧,保佑保佑!”

    雪音被她的话惹得“扑哧”笑出声来,“不嫁人哪来的孩子?”

    “姐姐,冷姨说女儿寨的姑娘们,不结婚也有孩子。我木蝉对天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结婚,只要老天保佑姐姐化险化夷,平安健康地活着就行。放心吧,说不准小槿儿已经在我肚子里了。”

    木蝉说话满是幸福的感觉,用手如雪音那般轻柔地抚摸着腹部,这里有吗?有她的小槿儿吗?

    “啊——”木蝉这话雪音没咱明白,是说不嫁给王游,她已经和王游那个……“和王游圆房了?”

    这算哪门子圆房,二人虽有口头婚约,可木蝉没说要嫁王游,好像一直是她在旁边催促着。这两个月来,连王游的影子都少看到了,似乎还真没瞧见木蝉和王游在一块儿。

    木蝉爽快地道:“我和人圆房了,但那人不是王游。”

    “不是王游?那他是谁?”

    木蝉不是喜欢王游吗?这才多久,就有了另外喜欢的人?雪音没弄明白,如果和木蝉圆房的人不是王游,她还真想不到会是谁。

    木蝉神神秘秘地道:“能配我们斐儿的娘子,自然得才貌双。嘻——嘻,放心吧,如果这个孩子不够优秀,姨母一定给斐儿再生一个更优秀的。到时候姨母给生三四个妹妹,随挑……”

    雪音算是弄明白了,“想未婚生子?”传扬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王游有什么不好,忠厚老实待她也不错,她竟然另有喜欢的人。

    反正木蝉就是不能结婚,上次姐姐又将也吓了个半死,万一破了誓言姐姐丢了性命,她后悔都没地儿。说过不结婚,可没说过不会生孩子。再说姐姐已经说了,她的女儿将来是要嫁给斐儿的,斐儿怎么能没有娘子。当然要生,而且还得多生几个女儿,让斐儿来挑选。

    “姐姐,可是冷姨的女儿,该不会无法接受吧?”木蝉如今越来越觉得女儿寨的那些个风俗、规矩实在好得很,谁说世间只有男子娶妻,女子也可以娶夫。不,这好像还是跟嫁人一回事,这辈子她是拿定主意不成亲、不嫁人。

    雪音暗道:这与接受无关,只是还是不明白,木蝉居然真的这么做。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给斐儿生个最漂亮的娘子。”木蝉摸着自己的腹部,歪着脑袋幻想着。

    木蝉前些日子在京城看到了南宫瑾,还将南宫瑾藏在了京城的一处私宅里。南宫瑾骂她下贱、水性扬花……管他呢?反正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更优秀、更漂亮的女娃,一个足可以在长大之后能与斐儿般配的小娘子。等她怀上了与南宫瑾的孩子,她就给南宫瑾解药,让他离开京城。

    木蝉不会把此事告诉雪音,是不想姐姐难过,因为她已经做了,而且根本没有后退之路。她木蝉与南宫瑾生的孩子,若是女娃定然是如花似玉、国色天香。一想起来木蝉就乐,就好像赚了一大笔银子般的欢喜。让那些世俗的规矩见鬼去,她木蝉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过是让南宫瑾做了她几日的情夫罢了。当木蝉把此事告诉了木亦柔,亦柔也被木蝉的所举给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侄女竟然如此疯狂,都说有男抢女的,这女霸男还是第一次。

    因为是木蝉与南宫瑾的孩子,所以木蝉给未出世的女儿取名木槿。她寻了位江湖神医,请那人开了一个方子,说是可以专生女孩的方子,她已经吃了三剂。

    老天保佑,保佑她木蝉能早点怀上孩子,早点有一个女儿。

    “那人是谁?”雪音还是想知道,木蝉不爱王游,那她爱的是谁?

    雪音一副不弄明白就不罢休的样子,只因为木蝉与她姐妹一场,两人情感深厚,而自己又是姐姐,自然应该关心一下。从来不知道木蝉居然对一个戏言似的承诺当了真,还奉若圣旨一般地去对待。

    木蝉手帕一摇,得意洋洋:“姐姐,说如果我和南宫瑾生下一个女儿,那孩子……”

    雪音张大嘴巴,好像看着怪物:木蝉和南宫瑾。对呀,她怎么了这一岔,当初木蝉可是对南宫瑾一见钟情,后来因为姐妹情竟,她才强迫自己去喜欢王游。

    “……真的要这么做?”

    木蝉肯定地点头:“不要想阻止,已经晚了。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住了十几日了,待我怀上孩子,我就放他离开。”

    “不嫁给他?”如果她喜欢南宫瑾,那就嫁给对方好了,可她竟然只要孩子。雪音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不该整日就说:她的女儿是斐儿的娘子之类的话,这丫头居然真的做出这种糊涂事。

    木蝉不屑一顿,冷笑两声:“这都是什么世道,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为什么女子就不行。反正我又不想结婚,有孩子过着挺好。”“姐姐,如果斐儿长大了对我的木槿不满意,这该如何是好?”像是自问自答,她停顿片刻,继续道:“我已经想好了,为了不让斐儿有爱上别的女子的可能,所以我打算生三个女儿。大女儿叫木槿,二女儿叫明明,这三女儿嘛……叫……还没想到呢,总之,她们个个都很优秀。我,绝不给斐儿喜欢其他女孩的机会。”

    木蝉看来真是疯了!不,应该说是拿定了主意要这么做。难怪好久没见王游与她说话,怕王游也知晓此事吧?

    不结婚,只生孩子,这个想法还真是大胆。

    木蝉轻叹了一声:“姐姐,我在城里另置了处宅院。姑姑说,我们总不能常住在这里,再则万一我怀了孩子,姐姐是容蕊王后,对的名声也不大好。所以……”

    “所以,要搬出去住。”她接过话。

    木蝉找到了自己的亲姑姑木亦柔,不久之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木家世代从商,相信有了木亦柔这个帮手,木蝉的生意会越做越好,至少她不需要靠男人来养活自己。

    雪音就要走了,离开京城,再也看不到木蝉了。在自己离开之前,看木蝉到外面去住,对木蝉来说也好。

    “不想让我走?姐姐,我答应,往后每隔一天就过来瞧。再说,姑姑已经替我买了两个使唤丫头,木家也有了自己的宅院、管家和家丁,有那么多人侍候我,我不会有事的……”木蝉担心雪音不允,叽叽喳喳地劝慰着,却不知雪音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此去一别,姐妹二人或许就此生死相隔,再无相见之日,雪音又怎会没有不舍之情。

    一双无骨纤手搭落在木蝉略显粗糙的手上:“既然,已经决定了,姐姐不会阻止。我只希望木蝉可以平安、健康、快乐而坚强地活下去。如果不结婚,依旧觉得快乐、幸福,我不反对。”

    雪音不反对,但对这样的做法也不支持。对于木蝉,更多的是理解。世间的确有太多的不公,不是一个木蝉就可以更改的,但她敬佩木蝉敢于与世俗挑战的勇气。这一生,她欠了木蝉太多,为了一个承诺,木蝉放弃了幸福,甚至连她喜欢的肉食都不能碰。

    “啊——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待木蝉最好了。那我改日再来瞧姐姐!”木蝉欢欣鼓舞,就知道姐姐对如此破俗之举不会有太多的反感,就知道姐姐会平静的接纳自己的选择。哪像姑母,居然搬出一大堆的道理,要他嫁给那个如玉美男南宫瑾。要嫁人,她木蝉早就嫁了,岂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木亦柔颇有些经商头脑,回到木蝉身边没多少日子,筹备在京城开一家成衣铺。木蝉的鸿归楼生意很火红,在京城与聚福楼齐名,开业几个月,不但赚了家宅院,还有了本钱开第一家云裳铺。

    看木蝉离开的背影,没有烦忧,是轻松而快乐的,雪音感到欣慰:既然这是木蝉选定的路,她会祝福,而不会再给任何建议。因为在木蝉的身边还有一个木亦柔,她定会给木蝉更多好的建议。

    木蝉,她的义妹,待她最好的人。

    雪音给了木蝉经商的本钱,帮她开鸿归楼;而木蝉却给了她快乐,给了她孤寂时的依靠;更给了雪音亲人般的关爱与亲情,她们虽不是姐妹,却胜过姐妹。

    雪音侧卧在软榻上,胸口传来剜心般的裂痛,迅速漫延至身。她闭目养神,小心翼翼地将体内的真气移到五腑之中。

    怀雪站在门外,禀道:“娘娘,王爷回来了!”

    胸口的疼痛减缓,雪音缓缓坐起身,脸上洋起倔犟的笑容,笑,再笑一下,再笑得灿烂优美一些,不能让他发现秘密。她将双手抚在脸上,快速以力度适宜的揉挫至,估摸着有了血色方才止手。

    雪音看看门外,确定柴兴还未至,又揉挫起双手,道:“他到哪儿了?”

    过了片刻,方传来柴兴熟悉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就如他有力的心跳声,富有节拍而令她熟悉。柴兴站在门口,先将屋内打量了一番,看着房里插放着漂亮的鲜花,嘴角划出漂亮的弧线:“木蝉搬出王府了?”

    雪音慵懒地浅笑,道:“这丫头近来变得了很多,连我都快认不得了。居然铁了心一辈子不成亲,今儿还说要生孩子。想想看,她也大了,如今木姑姑就在她身边,也不需我事事为她操心。”

    对于自己所关心的、爱护的人,雪音总是舍不下,如今木蝉不用她再牵挂。唯独就是柴兴,虽然他有太后、有皇上,可柴兴的心是孤独而寂寞的。玩世不恭只是他的外表,风流倜偿却掩不住他的无奈无助,雪音近来学着去理解他、了解他,知晓得越多,便越难放手。

    柴兴诡异地坐在榻前,轻柔地握住她的双手:“听怀音说,今儿一直在床上躺着?”看着日渐憔悴的她,柴兴很心痛,“蕊儿,看怀孩子这么辛苦,不如……”

    没有不如,她是不会放弃腹中的孩子。若是皇上如此说便罢了,但若是柴兴讲出来,她定是受不了。打乱柴兴的话,道:“明知道我多想要孩子,说这样的话知道我有多伤心?”

    柴兴只是随意说,反正他们还年轻,将来还会再生。只是看她这般憔悴、虚弱,他真的好自责。恨不得自己能生孩子,就不让她如此辛苦。而这种胡话他也只在太后面前说过,太后还笑他越来越不笑话,三十岁的人了,还说出这等话来。

    “好了,我知道爱这孩子。”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他就不再与她同床共枕,但半夜醒来,总会在她的床前看看,看她睡得沉稳,悬着的心就会放下,“蕊儿,一定要平安地生下这孩子。今儿我在御林军里见到柳清扬了,这小子居然不想回江南重振柳家,想入朝为官。”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雪音明白这种心情,“由他去吧!”木蝉愿意重振木家,不代表柳清扬亦是如此,他为顺德帝与其他六贾后人潜伏于柴英身边,柴英获罪伏法,柳清扬因为立功受赏,进以进入御林军任职。

    “今儿,柳清扬说他在江南老家已经纳了房侍妾,已怀有身孕。看样子曹候爷同意将曹书晴许他为妻。”柴兴继续讲叙着打听来的消息。对于雪音,柳家有着特别的意义,而柳清扬的一切更是雪音曾经关心的话题。

    雪音记得以前柳清扬似乎喜欢另有其人,他与钱萍萍、金凤仙情感纠葛:“钱萍萍和金凤仙呢?”

    不过是一年的事情,雪音却感觉过了许久,忘记了,钱、金二女谁是柳清扬的所爱,谁又是最爱他的人女子。只知道她们与柳清扬情感纠结,而如今柳清扬所娶之人也不是她们间的任何一个。想想自己,是何等的有幸,嫁了自己最爱的男子,而更难得的是柴兴将她视若珍宝,呵护倍至,情深款款。

    柴兴顿了一顿,道:“听曹候爷说,她们俩嫁给明家兄弟了。”

    曹候爷,当今太后的兄弟,权倾朝野,除庞氏一党屡建奇功,如今在朝野只手遮天。但兵权一直握在天瑞府,凌、曹两家素来不和,为示友好,曹家将掌上明珠曹书芫许与凌家二公子凌逵为妻。

    柳清扬选择了自己的路,娶了曹书晴,更成为曹氏一党的人,有了曹延寿这位大才子的襄助,相信可以平步青云。

    但雪音对此事却有自己的看法,曹延寿不看中柳清扬,或许是因为心中还记挂着当年的谢若夕,而王宛清心中也想到谢若夕的种种好处,才会忍痛将唯一的女儿嫁给柳清扬。她希望柳清扬能够多些沉稳,不再如以前那般伤害苏妍的心。毕竟苏妍唯此柳清扬一个独子,为儿子劳苦一生,担忧一世,也该享享清福了。

    “八郎!”

    “喏——。”

    “明天,陪我去皇陵看看七王柴英吧。”雪音依在柴兴的怀中,语调轻柔。

    静王柴勇被杀之后,庞氏一党内有数人出来告发真相。柴英也因为暗助柴勇、暗通敌国被废,贬为庶人。柴英被贬后,携有子嗣的妻妾一并在皇陵守护陵园,反省己罪。

    静王的妻妾则尽数被贬为庶人,发落在后宫浣衣局、百花监等内庭做苦奴,静王的子嗣无论男女,无一幸免部获罪,被赐毒酒而死。

    次日上午,太阳出来后,柴兴携雪音赶往皇陵。

    近了皇陵,见到一处简陋而凌乱的宅院,周围有丈许高的围墙,还有数十名官兵把卫。透过虚掩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有数名女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没有头饰,面带菜色,一个男子衣衫不整地坐在门前,手握着毛笔,披头散发,神情颓废。

    真难想像,这些女人就是曾经名扬天下的大美人;更难想像,那个当初翩翩如玉的美男便是眼前的颓废男子。

    几月之间,柴英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满脸胡须,目光呆滞。看到从华丽马车上下来的男女,歪头凝思。

    余珍珠见到雪音,先是一惊,很快就携着位眉宇清秀的女娃迎了过来:“奴婢拜见容蕊王后,见过贤王爷!”

    “珍姐姐——”雪音淡淡地唤了一声。

    不知余珍珠可曾想过,当年对母亲、姐妹的背叛,虽然换来了心爱男子的几夜倾情,可她也陪着那男子走到了绝境之地。是否有对当年的所为有过懊悔,毕竟她所伤害的是自己的亲人。

    余珍珠忙忙磕头:“王后娘娘恕罪,贱婢不敢当。”

    当年她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背叛了整个女儿寨,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那个可爱而忠厚的羊羊便死在那场剿灭焚焰之中。

    传说柴英的侧妃——庞妃,在庞氏被灭门的次日,她杀死了年幼的儿女后,自己也悬梁自尽。

    柴英面无表情,竟未说话,也未搭理他们夫妇,只是自顾自地捧着酒坛,握着笔在木制门窗上飞龙走凤。柔软的笔上并未沾上墨汁,是酒,是他怀中的酒,用酒的湿度在门窗上飞舞着。仿佛被笔划点过的地方已经有了动人的诗词,还有了世间最美的丹青。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问天不应,看柔柔雪音,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暮暮朝朝。”

    柴英的口里重复地念诵着当年雪音所作的词赋,或许这世间唯有当年的凌雪音才是他的知己。可是又能如何,他终究是败了,与皇位错之失臂,一朝沦为阶下囚,以顺德帝对庞太妃之子的成见,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守皇陵,将是他余生所有的事,他会陪着这不语的皇陵一天天老去,生命也会一天天的消逝。

    雪音缓缓移身到门窗前,看着那些书法,“不错的柳体,只是还不够完美!”

    柴英听她如此说,略微一怔,递过手中的笔。

    雪音沉思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本柳缙字贴,熟练地地用柳体写下:“幽香淡淡也如歌,出水亭亭立碧荷。清雅只因根似玉,种于心海无微波。”

    这首诗,是当年柴英与雪音初识,题写在雪音的《荷花图》之上的诗作,柴英怪异地看着这个女人,一个身怀重孕的女子,即便是重孕在身,她独特的风姿也难掩饰。

    雪音抬眸浅淡一笑,沾了酒,又写下“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而这首诗,是雪音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