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弃妇翻身之丑女将军 > 第三十五章 心痛心伤
    ()    第三十五章 心痛心伤

    京城的冬天似乎很长,地上还有梅花的残红,枝头也能捕捉到最后的殷红之梅。梅花才过,杏花、桃花也初绽花蕾,那年因为是初冬,并不曾看到盛开的梅花,而今因为是冬末,梅花即将凋零。

    看梅亦需缘份,上次是太早,如今又是太晚。所以,她终看不到这里绽放的梅花。

    “姐姐……”

    木蝉刚唤出口,她便看出木蝉的心思:“记挂着酒楼的事?我身上有块贤王妃出入皇宫的令牌,带上吧。”

    木蝉不放心,虽说曹丽妃派了两名宫女过来照顾,还有一位老嬷嬷,但这些人都与姐姐不熟。

    “去吧,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只想呆在这园子里。”

    木蝉接过令牌,望了几眼,方放心地离开:“姐姐想吃什么,木蝉从宫外买了捎进来。”

    这两天,她想了许多,曹丽妃不会编造怀孕的谎言。

    唯一的人,只有皇上,他不是曾经说过要得到她么?又为什么说她怀孕了,就不怕被人识破?

    “酸梅——”怀孕的女人不是都喜欢吃酸的吗?她没有思索就道出。

    现在可没有呀,不过杂货铺里应该有晒干的酸梅,虽没有新鲜的香,但姐姐一定也很喜欢。木蝉道:“姐姐保重,明儿我进宫来瞧!”

    腹部一阵坠痛,还很潮湿,回到梅园,葵水来了!

    她的身子或许真的坏了,原来一月来一次,可她一两年才来一次。梅园的寝阁之中备有一大摞带着玫瑰花香的草纸。

    曾经的猜疑,更加肯定。这一切都是皇上巧心安排的,进宫三天,她没有见到他,他似乎也不知晓她进宫的事,然后葵水只来了一天,这令雪音更加相信,中毒之后她的身子真的被损害得严重。一切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腹部依旧有些隐隐作痛,腰身也有些酸前,她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素性回到房中歇息。

    木蝉奔忙于皇宫与酒楼之间,每天进梅园陪她说说话,然后吃过饭就离开。木蝉说准备在初十这天开张,开张之后就更忙,许就不能天天来看她。

    不来,就不来吧,她不能自私地让木蝉围着自个儿转,她总得有自己的事做。

    元宵佳节,她一个人呆在梅园,两位宫女说是要放荷灯告了假,老嬷嬷耳光不大灵光,整日在屋里缝制着婴孩穿的衣衫鞋帽。看到那些东西,她总会不经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葵水之后,她更加能肯定,自己没有怀孕,没有啊!再过几月,她要如何去面对别人的眼光。

    有宫人送来了酒菜,说是娘娘们赏赐的。

    孤独像无边的大海,卷着寂寞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袭来。脑海中掠过柴兴的样子,他伤她很重,可她依旧很想念他。让雪音猜不明白的是,柴兴怎么可以如此残忍,不顾她的生死,在她绝食的日子竟然不去看她,若不是木蝉发现及时,她或许就真的死了。

    皓月当空,她不善饮酒,却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杯近唇,听到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哪是娘娘们赐的,她又被骗了,这酒席是他备下的!就算骗了又如何,与柴兴的欺骗,顺德帝的骗显得微不足道。每每想到柴兴,她的心就觉得好痛,还有许多的不甘,不甘被他欺骗。她想要还击,让他也体会到这种刻骨的痛苦。

    “夏紫蕊恭迎皇上!”移离酒案,转身半跪在门口,四只大红的灯笼,一群人簇拥着翩然而至的顺德帝。

    “报喜、喜来侍候,其他人在外面候着!”顺德帝吩咐了一声,侍卫与众宫人退出梅园。

    报喜,那个当年给她送来宫衣的宫人;喜来,他身边灵巧的太监。

    “夕儿……”顺德帝见众人退去,神情中是怜惜与愧意,“朕没有保护好,没想到差一点就死了……”

    她没有挣扎,只是在经历巨大的痛苦之后,想哭,不由自己地哭,却因为多年来的习惯,咬咬红唇,再度压抑住欲哭的冲动,也将泛滥的雨泪强行咽下腹中。

    雪音平息好自己复杂的心绪,道:“紫蕊多谢皇上赏赐酒宴——。”

    “夕儿,就不能和从前一样唤朕吗?”

    “柴三哥!”她轻柔地唤了一声。

    一次次想把他视为兄长,就在野狼岭与他朝夕相处的十几天,她把心交给了他。多少年来,从不曾忘记他是她心底最爱的人,挣扎过、矛盾过,兜兜转转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落座酒案,报喜替二人各斟了一杯酒。

    端起酒杯,巧然一笑,百媚横生,她的笑容,再不如从前那般明媚,有了淡淡的忧怨,浅浅的愁绪,却令她诡魅又清丽:“这杯酒,祝柴三哥平安快乐!”

    “这杯酒,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顺德帝更正道,他愿意在她的面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一个渴望得到真爱的平凡人。

    她不善饮酒,自小就是如此,加上五脏俱损,更不能沾酒。前路茫然,她不想顾忌太多,如果醉了可以忘,愿一醉解千愁。

    三杯之后,她双颊泛红,醉眼朦胧:“柴三哥,不该救我!哈——我真的已经无法再故作坚强了……”

    “夕儿!”她的脆弱,他又岂会不知。从他认识她,她在他的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她并不是对任何人都敞开着心扉,唯独待他,总是知无不言。

    “今夜不醉不归!”她又倒了一杯,自顾自地吞下腹部,五脏如烧,她扒在桌上,轻咳两声。

    醉吧,醉了什么都忘掉!

    头疼如裂,皎洁的月光落在床前,穿过梅花状的窗棂,变成漂亮的白梅,美丽而清冷。点点映在地上,似她心海泛起的浪花。

    身边躺着一个男子,和衣而卧的顺德帝、她年少时在心中默默喜欢的人。头很痛,而酒也醒得比她预想的要快,看着身畔的男子,她原本泛起涟漪的心海,开始有了波浪。连雪音自个儿都无法分辩,有愧意、有冲动、更有近乎疯狂的放任。

    她已经不再需要所谓的疯狂,当变换了身份,没有了当年纵横沙场的激情,但这些天,柴兴再一次将逼她躲无可躲。好几次,她都想肆意的疯狂来报复他的欺骗。

    想到柴兴,她的心便莫名的刺痛,即便是醉了,眼前还是他的影子。真的中了柴兴的毒,总怕被情所伤,总想为爱保留几分,可现在她才明白,不知何时,她已经付出部的情感。多到她的情再也经受不住半点的欺骗,只是一丁点,都让她痛得滴血。

    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平静地凝视窗外的明月。

    上元佳节灯如昼,又是帝京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这是多好的节日,护城河畔,相伴结队的年轻男女,色彩明丽的荷灯,就如一颗颗天河的星星……他们曾约定,要在今年的灯节去护城河畔,一起放荷灯,许心愿,可他们却走到了今日。

    雪音幻想着天上的星变成了地上的荷灯,在美丽平静的护城河上缓缓的飘荡,那一颗星是一个人的梦,护城河上满是荷灯,又系挂了多少男男女女美丽的心愿。

    “夕儿——”顺德帝醒来,用手一摸,身边是空的。她站在窗前,好像已经站了很久。

    “柴三哥为什么说我怀孕?”他知道这个事实,是他用意的安排,她想知道实情。

    顺德帝从身后怀抱住她的腰身:“如果那是谎言,不反对,我们就让它成真。”

    揽住她,仿佛抱住了最心爱的宝贝,轻柔地在她的颈部摩擦,似夏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轻柔的滑落,温柔又不失热情。露珠仿佛化成了火苗,而她竟似一堆炽烈的柴禾,只需一丁点的火星,就能燃放起熊熊烈焰。

    服下火雪莲两月之内不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她想要孩子,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无法生育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朕是个坏男人,总是想把美丽、聪明的女人拢在身边。可夕儿,无论朕身边有多少女人,才是朕心中唯一想念的人。”顺德帝深情地道出,多年来他想讲却一直没有机会道出的真情。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是他的唯一,甚至连第一都成不了。所以对于他,她没有太多的奢求。不要他的情话,也不要他的承诺,这些她都要不了,也不想要。

    放纵吧!燃烧吧!这才是她要的!

    不管了,生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那孩子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

    她的唇热烈的覆上他的嘴,落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柴兴,是对不起我,是欺骗了我,既然给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什么要娶我?

    这一刻她竟然想到了他?心里的痛依然,而她回不了头,他曾经真心地爱过皇上,那么就让这一刻了却宿缘。

    她醉了,从小到大的第一次醉;她醉了,所以能任由自己疯狂、放纵。

    在她阵阵心痛背后,是她疯狂的报复:柴兴,这都是逼我的?既然要伤,我为何不可以这么做。我要让后悔,要为欺骗付出代价!

    她想:自己为了柴兴真的是疯了!或许她已经不需要任何的理智,要的就是这种疯狂,曾经的高傲,曾经的孤冷都被抛在一边,她就是要柴兴无法应对这种场面……

    这是严冬的春天,也是她心中春天的严冬。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做了疯狂的事,因为她已经不再需要理智。不管柴兴最初骗她的原由因何,都不能得到她轻易的原谅,她要让他尝尝这种心痛的感觉。

    门外的侍卫听到帝王的叫声,欲进入园子,喜来拦在门口:“不许进去!”

    报喜满脸娇羞,皇上居然在贤王妃面前如此失态。

    她的心怎样了?为何到了此刻还觉得痛,早已经鲜血淋漓,多想让心痛得麻木,再也感觉不到痛。她不是已经感到痛快吗?终于如愿以偿地报复了柴兴,为何却被奔涌而来的愧悔包裹着。

    她糊涂了,分不清,到底怎样才是最初的本意,任呼啸的洪水淹没她所有的理智,也赶走她内心的痛苦。

    她要报复,是柴兴将她变成了这样,他可以有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她不可以放纵、背叛?

    “……是皇上,不可以失态,所以……“柴三哥,天快亮了,必须离开这里。不要常来……”

    她不想毁了他,他是帝王,传扬出去,对他的声名不好。她早已经不在意自己的声名,从来名声就很差,以前没做错事就差。如今错了,便更应差。她已经不在意声名了,那么……什么才是自己所要在意的!当她的心得到了答案,居然是:柴兴!柴兴!

    真的要疯了,被他的欺骗让她觉得痛苦,可是现在她的行为却是在违背自己最初的本意,报复了,感觉不到轻快,心情反而变得糟,糟到如心里压上了几重大山,仿佛她随时都会被这沉重的大山给压垮。

    抬眸时,见顺德帝的嘴一张一合,方才忆起,他被自己点了穴道,纤指一凿,替他解了哑穴。

    “夕儿!朕的夕儿,得到了,朕再也不……”

    两根纤指封住了他的嘴,她笑靥如花,百媚千娇:“永远不要给我任何承诺!不需要许诺什么,等我怀上孩子自会离开……不需要记得我,如果一定要记得,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无怨无悔地爱过柴三郎。那个人……他不是帝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

    她深情地看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这是当年的她,而这一切都只是迟来的缘,更是她疯狂的报复。拾起自己的内衫,正欲穿衣,被他一把夺下。

    “夕儿……朕会让永远留在身边……”

    “已到黎明时分,该上早朝了!”

    “夕儿,我们再来……”

    多少年来,他有过无数的女人,可谁也不曾给他这样的感觉,可以甘愿被燃烧,被融入心灵。

    雪音回眸,仿佛在顺德帝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愧意。缓缓走近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或许是另一个陷阱,会引来另一场劫难。

    “天色还早,再睡会儿,改日朕再来看!”不待她说话,顺德帝却先开了口。

    她没有应话,只是平静地打开房门,看他出去,他走了不过数步,身后传来沉重的关门声。随后,从屋子里传出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一定疯了,她一定疯了……为什么要把自己委身给两个男人,而他们竟然是兄弟,亲兄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祸乱天下的狐媚。

    她愧疚,她难过!她自责……这万千的悔意都已经晚了,道不尽心中纠结的情绪,也无法释怀昨夜的所举。有多纠结,她就有多恨柴兴的欺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雪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所以即便她背叛,她依旧不会轻易地原谅柴兴。

    明明知道是疯狂,可她已经做了,所以她不要后悔!

    “夕儿!”顺德帝转身站在门外,满上担忧。

    “柴三哥,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我们……不该这样的,不该啊!”

    她一定是醉了,才会干出这种事,从小母亲就告诉她,她应该做一个怎样的女人。他们都是如此冷静的人,可他们都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她讨厌自己同时委身两个男人,对此,她甚至都无法原谅自己。

    喜来站在一边:“皇上,该回宫了!”

    咬住被褥,不让哭声太大,心好像被掏空了,又似一只飘零的纸鸢,找不到依靠,寻不到前路的方向。

    怎么办?

    她未来的路又该如何去走?

    现实的问题重新摆放在她的面前,即便她依旧爱着柴兴,已经回不去了,她不愿与人共侍一夫,而有了昨晚之事,她就将一切都毁了。爱有多深,恨有多深,她终是了解到这话的含义。

    自进宫养病以来,她的心里除了恨与怨再无其他,直到错又酿成,她才发现什么是最重要的。他对不起柴兴,每每想到他,道不清的情绪就如潮水般袭来。

    她要放弃,放弃自己与柴兴的缘份,如果上苍还怜她,就赐她一个孩儿。她会带着这个孩子隐于山野,再也不出现在顺德帝与柴兴有视野之中。就让过往的一切,随风而去,就像天上的云彩被风带走一般。

    她懊悔地哭过,也愧疚地痛过,甚至还着恨怨的纠结、折腾过,她真的不想再去思虑后果,也再去想这件事是对是错。

    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么?

    雪音静静地坐在屋子里,辛苦地安慰着自己,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木蝉,只能藏匿于心,自己从死角中走出来。

    这一天,顺德帝心不在蔫地上完了早朝,眼前、脑海中是雪音的影子,还有那奇妙的感觉。

    本想去找雪音,被太后唤去用膳,只好作罢。

    再过一日,他的心境便已平静下来,传后宫嫔妃侍寝,是个年轻貌美的美人,可他竟没了感觉,眼前是皆是雪音,她的妩媚、还有那烈焰焚烧般的热情、如水缠绵的温柔……

    这一生,那一夜,他都无法再遗忘,她是他心中曾喜欢的女子,当他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时,他的心便已经迷失在她的身上。

    柴兴进入寿宁宫,人显得憔悴颓废,双目无光,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岁。他没想过自己的一味逃避,居然害她险些丢了性命。

    他愧、他悔、他自责……这些都无济于事,每每想到她,就寝食难安。

    太后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道:“这孩子真不让哀家省心,就算她与闹,就不能让让她。天瑞府出来的姑娘,哪个不是拧脾气,可知晓她的身份,还是娶了……”

    柴兴低垂着头,静默地听着母亲的训斥。过了良久,才道:“她已经怀了儿臣的骨肉,哪能住在宫里。听人说皇嫂和素心表姐还让她住在梅园?知道她怨我,请母亲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让她跟孩儿回去。”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请求她的原谅,心里乱乱的,除了借酒浇愁,真的不知道该要怎么做,才能回到以前甜蜜而幸福的日子。

    太后长舒一口气,“去吧!过去与皇后、丽妃打声招呼,必竟她住进宫里,也是经过她们两人安排的。”

    “是——”柴兴不安的应承着。

    孩子,这个时候她怀了孩子,或许是上天在帮他。

    从不曾想过,她会病得那么重。他被算计了,每日从王府传递到明王府的消息假的,什么她早上吃了一碗八宝粥,两块桂糕;中午吃了四菜一汤……俱无大小,一一向他禀报。他早就应该想到,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平静。

    她竟然绝食,在静溪院里五天王夜未进一滴水。

    柴兴为自己的懦弱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如果他可以更坦然地走到静溪院亲自瞧瞧,也不会让她病得这么重。

    她差点就丧命,如今心里指不定该有多恨他。

    恨他的绝情,恨他的无义。

    她已经进宫半个月了,他相求曹丽妃数次,丽妃却推到皇后那儿,再求皇后,皇后又推到丽妃这里。

    他知道,她们都不想得罪一个人——他的皇兄。

    半个月足可以发生太多的事,自从她进宫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闭上眼睛都是她的怒吼,还有她愤怒的目光。

    这一次他错得很厉害,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弥补得清了。他真的好爱她,不能没有她。现在她又怀了身孕,他不会再放手,一定会好好的握住。或许连上天都要成他,才会让她怀了身孕。

    柴兴向皇后、丽妃的宫殿移去,脑海中是紫蕊发怒的样子,要怎么和她说,才能让她消气,又要怎样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去。

    梅园很寂静,雪音独自坐在房中,写了一会儿字,坐在案前弹琴。总会在不经意地陷入沉思,脑海中出现柴兴那快乐的笑容,还有他欢快的声音。

    那些一同走过的日子,在记忆的长河缓缓打开闸门,奔泄而出,不由得她不想。只是任思绪飞泄,回忆归来后,是她长长的叹息,与深深的愁伤。

    喜来一路小奔:“皇上口谕,请贤王妃到御书房赏画。”

    上元佳节后,顺德帝再也未出现过,这倒是她乐意见到的结局,该报复的已经报复,该放手的,她却必须放手。

    看看天色,已过晌午时分。跟在喜来的身后,离了梅园,穿过御花园往御书房方向移去。

    身上紫色的华衣,是他赏的;头上漂亮的步摇,也是他赏的;连脸上涂抹的胭脂、水粉……都是他赏的。

    她接受了他的赏赐,甚至是心安理得的接受。

    顺德帝站在案前,双手负后,屏风附近有一个奇怪的柜子,约莫有六尺高,上面雕花刻凤,甚是精致。似已沉思了良久,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里漾起水花。

    “紫蕊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爱……平生——”想唤她爱妃,说了一半,方才忆起,此刻的她依旧是柴兴的妻子,“都退下吧,朕要与贤王妃赏画!喜来,取画!”俯身搀起她。

    皇宫集数百年名家丹青墨宝,他挑了最得意的东西,供她一一品鉴。

    这是柳缙的书法,九重宫里有一本他的孤本字帖,而这卷更是特别。

    她在看画,他则站在身后,像上次一样,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身。用手指轻拂她的耳根,用嘴在脖颈处吹着热气,像一阵阵柔暖的春风,撩动她的心弦。

    雪音静静地凝视着画,欲从他怀中挣扎,试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她的心好乱,已经乱了好些天,在爱恨之中、愧悔之中,她迷失了方向,看不到未来的光亮,就像一个失明的盲人,又似进入到一片黑暗的世界。

    不,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让一切都就此终止吧!

    拿定了主意,雪音推开身侧的顺德帝,跪在地上道:“皇上……请忘了那晚,我们……都醉了!”

    是的,她一定是醉了,所以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

    清醒后,她的愧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对柴兴有恨有怨,却有更多的爱。一颗心被搅得乱儿八糟,而她却是作茧自缚。

    顺德帝弯腰勾起她的下巴,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眼睛:“夕儿……不愿意?”他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为何她现在竟要拒绝,他喜欢那种感觉,那种被燃成灰烬也甘愿,那种**蚀骨终无悔的热情。

    她迎视着他灼热的目光:“是,我不愿意。”

    不要再错下去!

    原来报复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惩罚自己。上次即便她面对的是顺德帝,也拼尽了自己所有的放纵去燃烧、去疯狂。自始至终,她都把顺德帝视为柴兴的影子。而理智却一遍遍地告诉她:不是柴兴!在痛苦与放任之间,她的心徘徊痛苦,一切都不是她最初所预想的那样。

    他不会强求她,以往在别的女人身上,他已经习惯了索取,但对她是个例外。

    拉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走近衣柜,打开柜门:一尊色彩艳丽的瓷人,穿着紫色的华衣,头插珠坠,彩绦飘扬,眉似远山,目如秋波,小巧挺拔的鼻子,红艳如花的嘴唇,微微含笑,笑得嫣然妩媚,玉手捧书,飘然自得……

    这是一个美若天仙,遗世独立,孤傲高贵,风姿绰绝的女子。

    那样的眉,那样的眼……这是她,一个与她一般高矮,一般胖瘦,甚至是一般模样的自己。只不过瓷人更似仙子,而她,却只是个凡尘俗女。

    “这一树梅花是朕设计的,夕儿喜欢梅花,爱梅的高洁孤独。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顺德帝吟诵出前不久她在谢府留下的诗赋,就在她为之感动,又为之沉思的片刻,他缓缓地走近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也呼吸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还是那种香气,熟悉得如同从他的梦中飘散而来。

    她沉醉那尊瓷人像中,而他却沉醉在她的美丽与淡然之中,分不清瓷人是她,还是她是那尊瓷人,两人就那样静静的凝望。在她静伫如山的外表下,心中早已经掀起了冲天的浪潮,汹涌的澎湃着,挣扎着她的内心。

    那么,他找到了那位豫地铸陶高人。曾以为,解豫地奇毒非她不可,但至今顺德帝都未提及,必是已经有了解决之法。而她再一次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其实这世间谁离开谁又有什么重要的。想到此处,雪音有些怀疑自己对柴兴的报复。

    报复了柴兴,还是最终报复的只是她自己一人,难道她又再一次高估了自己在柴兴在地位。想到这些,她便觉得矛盾又痛苦,真的好在意柴兴,但若是柴兴不在意她,她不过上演了一场独角戏,临了,伤害的都自己。

    “柴三哥是个爱民的好皇帝,夕儿真的很安慰。”雪音不愿继续过往的错误,心里好纠结,明知不可为,却不知敢如何反对,因为她的背叛在她决定报复的那天起,就已经开始了。这么说,只是希望他可以放过她,不要再纠缠,毕竟她是柴兴的妻子……

    他们之间仿佛更像是相知多年的情侣,他知晓她心里的想法,亦如她知晓他的所为。

    顺德帝笑得爽朗:“夕儿知道朕解豫地之疫的事?”可神情与模样却是无尽的深情与温柔,目光中蓄满了喷发的火焰,仿佛随时都要将她化成灰烬。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的目光久久地锁定那尊瓷像身上,不忍离去,也无法离去。

    她不再属于自己,迷失了心,迷失了情……不再去抗拒对方,而任由他的所为……

    想过要拒绝,想过要反抗,可她知道,当她踏入御书房的那刻,她就变成了一只猛虎嘴下的小白兔。而反抗对他们来说,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沉沦也罢,迷失也好,就让她将自己埋葬,埋葬在纠结的浪潮,埋葬在过往那纠结不清的情仇怨恨之中。平生,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活着真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赎罪。

    顺德帝的深情,她无法应对,当柴兴说出实情的那刻,她就失去了方向,也失去了自己,原来她也会如此深重地爱上一个人,那样深、那样重……刻刻都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好想羞愧地死去,可却是从未如此的清醒。

    “夕儿……永远都是朕的夕儿……”顺德帝一遍遍地重复着,在他重复的话语中,她再次将自己的心打入痛苦的地狱,煎熬着、挣扎着。

    她扒在榻上,忍不住苦笑起来,而泪水却不由自己,夺眶而出,她借扒在被褥的刹那,快速地拭去眼中已溢或即将还流出的泪水。她哭,为他的话,也为自己竟然走到了今日……

    突然,她觉得自己好卑鄙、好可恶!以她的功能,虽然不一定能胜过顺德帝,但足可以拖延时间,而她却在半推半就之间,再度让他得逞。

    “启禀皇上,贤王、明王求见!”

    梁兴来了!

    梁凤回京了!

    她满是惊疑,而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平静地道:“让他们候着吧,朕正与贤王妃谈论书画呢。”

    两个人各自整好衣衫,彼此都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上次是心痛得血流成河,此次是心哭得洪水泛滥。即便在此刻有屈辱,有愧疚……万般复杂的情结下,她也不让自己的泪水流泄,是倔犟,更是对自己的惩罚。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雪音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自己。

    就要见到柴兴了,她不知道该要如何去面对。既然他们俩都错了,就此分开吧。

    顺德帝款款走近桌案,举笔在纸上写下“容蕊!”二字。

    她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这两个字。

    “花蕊之容,倾国之姿,风流妩媚,多情聪慧……”

    这是他对她的评价,“风流妩媚,多情聪慧”竟然用到她的身上,是呀,她够风流,嫁了弟弟勾引哥哥,她也够多情,居然同时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

    为什么想到柴兴,她的心会觉得好痛。不是为了报复他,她才决定这么做的么?为什么她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愧意。

    柴兴的错是在与她相识之前,那本不是错,可是她呢?成为他的妻子,却去引诱他的哥哥……

    她错了,唯有让这错继续下去,既然如此在意柴兴,那么就彻底地离开。她爱上了柴兴,比她预想的还要陷得深。

    她爱他,愿意与他一起堕入地狱!她恨他,又不想给他留下回头的路。

    “来人,宣贤王、明王!”他的笔未曾落下,正欲下笔,却移至第四字的位置,写了一个“后”字,回眸看着一边的她,是“容蕊为后”还是……

    柴兴、柴凤进入御书房,两人皆有些怪异地看着艳丽高贵的妇人,紫色的宫衣,漂亮的凤钗,还有她脸上淡淡的妆容,相融一体,仿佛是高贵的凤后。

    “……会让我离开么?”她第一次在顺德帝的面前,没有了往昔的高傲,也没有自己的尊严,像所有的小女人那般,渴望着避开尴尬,期盼着能得到保护。

    顺德帝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然一笑。

    柴兴与柴凤兄弟二人进入御书房,扫过房中的顺德帝与雪音,很快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大柜里那尊瓷像上,一样艳丽的女子,如同临世天人。

    柴兴向前几步,看罢瓷人,又深情的凝视着雪音,数日不见她也瘦了,面容变得苍白,眼睛里氲氤着一层水雾,盈盈闪动,楚楚怜人,令人疼惜。

    柴兴道:“臣弟多谢皇兄照顾蕊儿这几日。这尊瓷像也是皇兄准备要送臣弟的礼物吧……真是不巧,臣弟前些日子也令人做了一个,比皇兄这尊可要好看多了!”

    雪音嘴角含笑,不再如以前那样笑得清朗,而是带几分讽刺的意味:“多谢王爷厚爱,一尊瓷像就想抹杀王爷对我所做的一切,王爷还真是看得起紫蕊。”

    柴兴顾不得她的冷漠,厚着脸皮握住她的纤手道:“蕊儿,我向陪礼还不成么?跟我回王府。”

    她冷漠地挣扎开柴兴,看着案前的顺德帝:“皇上以为他真是我的良人么?”

    四目相对,她想从他的眼中寻求呵护与疼惜,就如同先前他对她的柔情。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可以留下,甚至为他永远留在宫里,不在乎是什么身份。爱上一个人,真的太痛苦了,她赌不起,对于她与柴兴的未来,没有一点信心。

    既然已经让他得逞,那么她就放弃做回柴兴的妻子,这样可不可以?

    “八弟,若她愿意和回去,朕……”顺德帝明白她的眼神,可他此刻有的只是冷静与理智,他越来越看不懂面前的女人,如果他不让她随柴兴回府,旁人如何看?文武百官又如何看?难道他真要不顾及帝王的声名,去夺弟媳为妃?

    刚刚才剿灭了柴勇一党,现在他赌不起。他真的舍不得她离开,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只要她留下,他会欢喜,可他却不能替她拿主意。

    她笑了,是苦笑。当她需要尊重的时候,未能得到应有尊重;当她需要呵护的时候,依旧未有呵护。若是她拒绝随柴兴回府,旁人会认为她夏紫蕊不识好歹,更会认为她不知廉耻,本不是嫔妃却赖在后宫不走。

    想到这些,她的脑海中就传来无数的责骂声:狐媚子!小妖精!不守妇德……

    顺德帝看着柴兴:他的眼神很怪异,瞬间就转成了犀利的刀剑,怨毒而带着杀气。顺德帝必须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若是再留她,旁人怎么看,自己是皇上,就必须要有威严,更要能有所绝断。即便他喜欢她,却不能唯爱美人不顾江山。

    “贤王妃,还是随八弟回去吧!”顺德帝平静地道。

    她笑了,笑得心酸而失望。抛弃了高傲,甚至不想要任何名份,却无法留在他的身边。是她高估了他们的情,才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她下了很大决心要离开柴兴,把自己给了另一个男人,可皇上他却要回到柴兴的身边。

    一生一世一双人,天下之大,竟无真爱……花蕊之容又有何用?泪水像决堤的洪,她落漠地走至中央,忆起小时候母亲在雪地起舞,那样的寂寥而忘我,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她在后宫梅桃林唱的那首曲子。

    分不清是痛还是愧,一颗心生生被撕裂。为什么她就不能再等等,给柴兴一些时间,是她自己把一切弄得很糟。

    片刻之间,美好得令人心伤的往事涌上心头,心明明痛得哭已是心雨倾盆,脸上却在强笑,笑得无奈,笑得绝望。

    因为得到,所以不知珍惜;因为她自愿付出,所以被视为草芥。

    谁?谁能给她一份想要的情?

    天地之间,竟无她想要的爱么?

    如果是毁灭,就让她毁灭好了!

    “蕊儿……”

    柴兴欲扶住她,她快速一闪,用陌生而冰冷的眼漠然的看着他,当他将她关入静溪苑,封死门窗,任她生死时,她的心便已经死了。

    是顺德帝,她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才发现,自己已从高傲的牡丹变成了草芥。

    她不想回头,脑海中回想母亲说过的话,要她快乐而幸福的活下去。

    她不快乐!她不幸福!

    曾经故作坚强,故作快乐,到了今天,她真的装不下去了,可她还得装。

    她真的好累呀,好累呀—。

    “蕊儿,……原谅我吧?”柴兴离了御书房,紧追在她的身后。

    她身子摇晃了几下,捧住胸口,扶在宫墙上,胸口不安的起伏,为什么要如此待她?

    “蕊儿——”柴兴看着面容苍白的她,欲扶她,她却伸手冷绝地道:“柴兴,我这样痛苦,是不是很得意?”

    “我……”

    他话未说完,看她“扑哧”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她的脸色逾加苍白,仿佛一张无瑕的白纸。

    “蕊儿!”他的心好痛,而他们竟然走到了今天这步。

    身子摇晃了两下,强忍住心中的剧痛,分不清是心伤,还是心裂。

    娘,当年的便是这样吧?爱恨交织,生不如死,女儿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这种痛比心如寒冰来得更猛裂,更令人痛不欲生。为什么当年不一并带女儿去死,留下我独自面对折磨,亲人的背叛,所爱的背弃……

    她艰难地寻了处宫中的树桩木凳,这样的凳子在御花园中有很多,落坐在木凳上。

    “蕊儿,到底怎么了?说话呀?说话……”

    她缓缓的抬眸,目光中是寒冰。这个人不屑她去理睬,甚至连她一个眼神都不配得到,从今往后,她不会与他说话,更不会再露笑颜,她的心死了,痛得死了,而她的身子也越来越差。为什么上天,不让她索性死了!

    “蕊儿——”还未靠近,她手臂一挥,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出数丈之外。

    她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双臂挥舞,调息内力,心脉已乱,必须尽管调正心脉,否则她的痛苦会越来越重。

    “蕊儿!”柴兴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口角出血,她的脸色好吓人,苍白得如同白雪,正欲再去,柴凤将他拽住:“八哥,别去扰她,她这是在练功!”

    练功?

    这里是皇宫,人来人往,“这里怎么能练功?”

    柴凤面露苦色,他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目光,那是绝望,空洞得无波无光的绝望深渊。

    “八哥,她这是故意的,她在求死!”柴凤道出这句话时,竟有道不尽的痛苦,她曾是那等聪明,坚强,竟然一心求死。

    她以为自己可以静心,而柴凤的话还是传入耳中,略一走神,胸口巨浪翻滚:“扑——”一口鲜血从嘴中奔涌,柴凤居然希望她死!

    她启眸看着面前的男子,不再说话,缓缓起身,还未站稳,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如果可以死去,该多好!

    她忘记了知觉,身子从未如此轻灵,飘飘悠悠,一股莫名的温暖笼罩身,有人在耳边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她不想醒,如果另一个世界是无尽黑暗,她愿意从此睡去。

    心痛欲死,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她的心沉寂在寒冷之中,眼前都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被无边无际的孤寂包裹着,自己仿佛只是苍茫大海中的叶孤舟。寻不到可以停靠的港湾,看不到指明方向的日月,唯有大海的宽广与自己的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到了木蝉的痛哭声。

    “姐姐,姐姐……醒醒啊!为什么要一心求死!不可以抛下木蝉不管……”

    “姐姐,木蝉求,把药喝了吧!”

    木蝉,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姐妹,虽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木蝉的声音一遍遍传入她的耳朵,在辛苦挣扎多年之后,她终于决定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生无可乐,又何苦留存于世,她仿佛看到了云端飞舞的娘,那样的美丽,那样的亲切,只要她再一步,就会见到娘,就会到娘的世界里。

    然而,她的身子却越来越重,最初像轻飘的鸿毛,后来变成沉重的泰山。她可以越来越清晰地听到木蝉的痛苦声,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温暖,像一张无边的大网,轻易就将她网在了中央,任她如何挣扎,也逃离不掉。

    唇上柔柔软软,甜中带苦的汁液进入她的嘴里,缓缓流入干涸的喉咙,像干枯的禾苗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两天了,她昏迷了整整两天。

    柴兴怀抱着面容苍白的雪音,仿佛捧住世间最珍贵的明珠,轻柔的、怜惜的,又是几近痛彻心扉的。

    不,他不要失去她,更不要失去她的心。他那样的眷着她,她的心中也有他,为何却要面临天人永隔。

    “蕊儿,蕊儿……”声声呼唤,多希望她能听到他发自心中的呐喊。

    太医束手无策,太医说:“贤王妃心已经死了,她一心求死,回天无术,再则五脏俱损,就算醒了,也撑不了多久。唉,老臣行医五十余载,像贤王妃这样五脏俱损却活下来的人从未见过……”

    “蕊儿,蕊儿……”柴兴痛不欲生,她经历怎样的痛苦,才决定抛开尘世一切。

    如果她死了,他就随她而去,生生世世不分离。

    他对不起她,将她关到静溪苑就不管了,又怎会知道,王府之中竟然有人希望她死,下令封锁关于她的消息,每天告诉他:王妃吃了饭,喝了水……而她竟然不吃不喝,让自己身陷绝境。

    他还没有告诉她真相,她就决定要放弃生命。

    太医诊完之后,摇头叹息:“启禀皇上、贤王爷,贤王妃撑不到天亮……”太医看着一侧泪流满面的木蝉:“木姑娘可以准备后事!”

    木蝉怒火燃烧,抓住太医的衣襟厉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快救我姐姐,不然我就杀了!她怎么就要死了呢?前几天,我进宫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坐在梅园里弹琴……”

    柴兴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子:“蕊儿,连原谅我的机会都不给吗?要怎么处置那些女人和孩子,我都听的……只求醒过来,醒过来呀!”

    “八弟……”

    顺德帝很难过,但他还有一分理智,看着泪流成河的木蝉,还有颓废、憔悴的柴兴,他欲安慰两句,柴兴便是几句厉喝。

    “对她做过什么?否则,她怎么会如此绝望,竟会抛开一切,一心求死!出去,所有人都出去,本王要单独陪着她!”

    一定是有事发生,而她却独自的承受,终于到她无法承受时,她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告诉任何人,就把自己推到的生死的边沿。

    木蝉想留下,想再要陪陪姐姐,可柴兴疯狂的厉吼着:“滚出去!滚出去……”姐姐死了,那么柴兴也必不会活下去,至少姐姐的去会将柴兴所有的幸福、快乐都给埋葬掉。

    她就要死了,而他却无能为力,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滴地逝去。听不到她熟悉的声音,看不到她如花的笑靥,一切都在此刻停止,她甚至不再会骂他,也不再会指责他的不是,可如此安静的她,让柴兴感觉到无边无际恐怕与慌乱。

    他知道她五脏俱损,可认识她以后,从未见她复发过,旧疾复发,竟已不可收拾。柴兴紧紧的抱着她,如果哭可以让她醒来,他一定会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他不敢放开,怕自己一旦放开,就从此失去了她。

    “蕊儿……蕊儿……”他一直她对自己的重要,但她在心中的重要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刻,他宁愿生病的是自己,宁愿一直以来受到伤害的是自己,万千的愧意都难表他此刻的心情,懊悔的长河也无法抹去自己对她的伤害。

    他就这样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地抱了她一天一夜,仿佛忘却了疲惫,也不知道双臂会发酸,只是那样痴痴傻傻的抱住。不许任何人进入水云阁,不许任何人在旁边打扰他们。

    这是属于他们的时间,他只想与她静静地度过这最后的日子。如果她还有感知,他希望她能明白:自己有多在意她,而她早已经成为他的一切。

    他感受着她那温暖的体温,确定她还活着,才会觉得些许的安心。看着怀中的她,他的心痛得滴血,即怕痛得滴血他也能忍受,没有什么痛苦比失去她来得更惨烈。

    她那么喜欢干净和沐浴,他会给她洗个澡,让她干净地离开。褪去她的衣衫,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呈现出青青紫紫的瘀痕,她在皇宫养病,是谁竟然如此待她?这些耀眼夺目的伤痕,伤在她身,却痛在他心。

    皇兄,他曾经敬重的皇兄,除了他的皇兄顺德帝,柴兴想不到第二个。

    脑海中掠过那晚,他们争吵时的情景……一幕幕清晰而刺痛,这或许便是她一心求死真相。

    她真是有爱过自己呀,也曾爱过皇兄,所以她才会如此痛苦,竟然决定用死来了结一切。

    “蕊儿……”他痛苦地抱着她,愤怒的泪水弥漫双眼“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心早已痛得麻木,看她昏睡不醒,都就裂成碎片,漫无边际的痛苦伴着漆黑的长夜。

    这里只有他和她,他要与她永远在一起。有人说,如果一对相爱的男女,能死在一起,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缘份。如果死时手手相依,便会结下生生世世的缘,他愿意把以后的生生世世都交给她。

    如果他们还有生生世世,来生来世,他绝不再伤她。她是他今生的痴,是他所有快乐与痛苦的根结。

    他披上白色长袍,看着这座由他亲自监督修筑的水云阁,这座楼阁积畜了数年他对她的爱慕与思念。就让这座爱的阁楼,与深爱的她一并化为灰烬。

    他会陪她一起死,为她殉情!

    当柴兴做出这个决定,他自己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觉得为了她,再做出更炽烈的事也在情理之中。明知自己的死不会挽回什么,可他再也不要独自面对失去她的痛苦。所以,他会毫不犹豫地陪她殉情。她死了,他的心死了,而他的人也会死。

    将门窗堵死,走近窗幔,点燃窗帘。

    回身看着她,“蕊儿,我真的不介意……”不知道她能否听到他声音,可他真的已经不介意了,只想让她活着,与他一起走下去。才发现,从一开始,他就犯了一个大错,总以为能给他幸福的人只有自己,原来她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只有她能给他从未有过感觉,是她让他明白爱的真谛,那是从心灵深处的痴爱,是轮回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的眷。

    她已经决定了放弃一切,撒手人寰,可身体却越来越热,心也因为身体的温热变得炽烈起来,难道在这世间还有她不能放弃的人,莫名她突然不想死去,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人世。

    四更时分,贤王府沉浸在寂静之中。听到柴兴的大吼声,众人起床,立即就看到了大火冲天的水云阁。

    二管家敲起锣鼓大叫起来:“来人呀!走水啦!水云阁走水啦!”

    他曾疯狂地痴爱过凌雪音的特别,疯狂地爱上她的那刻起,他们便注定了一世纠结不清的情缘。即便是她昏迷不醒,也令他爱得刻骨铭心、无法放弃。

    他拥中怀中的女子,温柔地说道:“蕊儿,我陪一起死,我们世世不离……”

    种种清晰的感觉再次证明,她从天上跌落地狱,又从地狱重返人间。心中空落无助的痛苦释去,胸口又闷又痛,浑身似被人困于天茧一般,她欲挣脱这只天茧,想要挥动四肢,却无法自己,只是用力咳嗽两声,然后疲惫地启开双眸。

    柴兴含笑凝视周围越来越大的火焰,面露美丽的笑容:“蕊儿,我们一起死,一起去死……”

    雪音看着面前的男子:火焰映衬在他的脸上,竟是无比的诡魅绝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所嫁的男人,居然如此英俊。

    他在说什么?他说要陪她一起去死!

    “蕊儿,不会让寂寞上路。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不会再有人敢欺负……”

    她以为自己的心真是已经死了,空了。听他这么说,她会觉得心痛,原来他不只走入她的心中,更融入她的生命,刻入她的灵魂。今生今世,他用自己编织的情网将她网罗其间。而她再不能视情为无物,已经甘心被他所缚。

    外面乱成了一锅粥,水云阁外面上百名王府家丁、侍婢、侍卫站在外面。管家大声唤道:“王爷,快出来呀!快出来呀!”

    “哈——蕊儿,别怕,我会陪在身边,哪儿都不去,在身边就好……”

    她再也无法忍受,偎依在他胸膛放声大哭起来。为他的痴情而感动,为他的所举感到愧悔交集。万千的情怀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他的痴情,就像突然爆发的海啸,袭卷整个大地,也袭卷了她曾经的高傲、冷漠直至一切。

    哭,她只想放纵的哭,不要再故装坚强,不,这不是坚强,这是她无法压抑的情动。她带着哭腔,道:“傻瓜,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咦,她……

    柴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分明感觉到她颤抖的身子,还有湿漉漉的脸庞。搂住他的脖颈:“傻瓜,为什么要陪我死?我……我对不起,该死的人是我呀……”

    忆起元宵佳节,酒醉乱性,她和顺德帝……,在御书房内,她因为一时感动,又再次任由顺德帝的占有。她真的无法再怪他,他对自己那么好,即便骗了她,那也是过往的一切。她却固执地认为是他对不起自己,还用那样荒谬的举动去报复他。爱他,却又无情的伤他。

    她真的好该死!

    雪音这么一想,满心都是愧意。这些日子以来,她一味的归于柴兴的错、柴兴的欺骗。而他竟然愿意陪她一起死,为她殉情!

    当太医要人准备后事,回天无术,连九转还魂丹,都不起作用时,她竟然醒了!柴兴确定怀中的人儿确实已经醒了,初是吃了一惊,刹那之后,立即就抱紧了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让他们就这样永远相粘在一块,永不分离。

    “蕊儿,若想死,我陪;不想死,我也陪……”

    他的话好傻,哪有陪人去死的?

    她忍不住笑了,笑得妩媚动人:“我不想死!我想给生孩子,生我们俩的孩子……”

    她终于在此刻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些过往都已经不再重要,曾以为原谅他会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当他面对她的背叛,他却没有半点的责备,有的只是无尽的怜爱。在爱的面前,怨便显得无足轻重,不,应该说怨早如那风中的云,被爱的飓风给吹散了,消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