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弃妇翻身之丑女将军 > 第三十章 夫妻芥蒂
    ()    第三十章 夫妻芥蒂

    她的记忆中,从未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

    令人将他移到客房。

    “蕊儿……蕊儿……不在意我,在眼里只有木丫头,只有她……”

    她想笑,看他喝得酩酊大醉,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又笑不出来,柔声道:“还真的和木蝉计较?”坐在床前,替他解开衣襟,脱去外衫,“八郎……”唤了一声,又不知这样的话能不能讲出来,听柴兴低声“嗯”了声,似听到她的呼声,“不该怪木蝉,在她心里定是认为待我不好。”她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小时候,娘也如我现在这样,我总会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瘀痕。”

    那时候她还不懂事,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些都是父亲打的。如今才渐渐的明白,有时候捏得重了,抱得紧了,都会在身上留瘀青。回想起来,父亲是真的很爱娘,可娘却未必幸福?

    想到此处,雪音的心莫名的抽痛一下:不,她绝不要走娘的老路。所以,她一定会爱柴兴,就像许多恩爱的夫妻那般。

    “与成亲一个多月来,我身上的瘀痕就从未断过。木蝉拉我洗澡,只是想看看我身上有没有新添的瘀痕,她故意和作对,让我陪她同睡,也只是强烈地想要保护我……八郎……”“我自然知道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却不想为了床第之欢损了的身子。我要的,是一生一世,而不是青春年少的那几年快活……”

    她的身体好,他健康,他们才能共度一生。她不要任何一个人形单影只,所以她才会在疼爱木蝉时,又放任木蝉的所为。

    她自言自语的沉吟着,温和地看着床上的男子:“从贤王府决然而去,其实那只是我设下的陷阱,就像我知道,一定会追我而来,我嫁给,不是因为荣华富贵,而仅仅是因为……”

    因为什么?

    柴兴并没有醉,他只是想借醉来知道妻子心中的想法,亦或可以借醉将她留在自己的房中。至少这个时候,木蝉不会再与他争,而以妻子的性情也必不会放下他不管。

    “因为我不想入宫,不想留在柴三哥的身边……”

    他微眯着眼睛,看到她一脸痛色。只为了避开皇兄,她就嫁给了他,在她心里真的从未爱过他么?他帮了那么多,她竟不能真心以对么?柴兴的心一阵揪痛,却依旧装醉,他想知道关于妻子。

    “今天,二管家说是奉了皇上之命在此处等候我们。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担心,我怕,怕有朝一日即便是成为的女人,也无法改变宿命的轮回……与其说木蝉在纠缠我,不如说是我强迫自己与分开,我好怕……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我怕离开,也怕……”也怕自己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他,她怕自己爱上他后,变得和泼妇一般。

    想爱又怕爱,真的好矛盾。

    怕爱就不能去爱了?人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感情,她曾经以为可以,但现在她越来越确定,真的不可控制。总是有这样的时候,因为不敢爱,因为不能爱,便悄悄的避开,避开他人的关怀,却避不开自己心中默默的情怀。

    所以,雪音给了自己勇气,去勇敢地面对。她越来越深刻明白,就算避开了柴兴,也避不开她心底的牵挂。她是可以选择现在就退身回怪人谷,不再回京城,去面对顺德帝的纠缠,去面对京城是非地那么多的恩怨情仇……然,她还是跟在他的身边,只是因为一个字——爱。

    对于感情,她是糊涂的。直到结婚前,她都认为,自己只是一味地想嫁人。但后来,她想了好多好多,想嫁人,她可以嫁很多的人,却唯独选择了柴兴。从一开始,对他,她是有喜欢的,只是却被她生生用理智来面对。

    而现在,她的理智已经无法冷静处理这段感情。

    “是这样一个让我又爱又怕的人,爱单纯的性情,却又怕的热情将我弄得伤痕累累……”好多话,她都想直接说出来,却又怕让他难过,她开始越来越在意他的感受。

    原来他的疯狂,她并不喜欢,甚至感到了厌烦。

    他们成亲一个月,每遇这样的事,她竟然在哭泣。

    “为什么?”柴兴呆住,只因他喜欢黑暗,可以在黑暗中幻想她以前的样子,从来不知道,她在偷偷地哭,他疼惜地将她抱在怀中,“蕊儿……真的不愿意……”

    她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初见他满脸通红,以为醉了,可此刻他说出的话是那样的清醒。

    “不愿意!”她肯定地应道。满心愧疚:“蕊儿,无论信与不信,是我心中的第一个女人!”“往后若是不愿意,我……就不会碰!”

    身为皇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他说出这样的话难能可贵。

    借着外面的亮光,他看到双臂上深深的瘀痕,青色的、紫色的遍布其间,难怪木蝉会以为,她饱受着痛苦。

    “啪——”他看得惊心触目,一直说要保护她,可伤害她的人却是自己,狠狠地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对不起……这些都是我弄的?”愧疚满心,他轻柔地抚摸着瘀痕,她轻柔地应了一声。

    “八郎,我其实是很害怕黑暗的人,可却喜欢黑暗。”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一直在等,等自己来发现。我们……或许都错了,八郎,我不想随进京了,我们……”

    她这么想过,但感情上却舍不得与他分开,但她还是要讲出来,因为一路行来,她总在矛盾。变得越不越不干练,当年在沙场时的意气风发、鲜活张扬,都没了,只因为心里有了太多的顾虑与牵挂。

    他的心被撕裂,因为他不够温柔,从来不懂她的心,所以她要离开他的身边吗?“不要离开我!”

    她笑得浅淡,依旧那么迷人,可他却不愿意看清她的脸,在黑暗中幻想着她以前的样子。“我不进京,是不想真正地失去我。”

    “什么意思?”是因为担心皇兄吗?他的确没有资本与皇兄争夺女儿,自然知晓当年的凌雪音与皇兄之间的情感纠葛。“担心我保护不了!”

    她苦笑着,曾经以为柴兴会是她最终的归宿,可是那个人,曾经的一切都时常浮现在她的脑海。“先歇着吧,我到木蝉房里抄写经书。”推开他怀抱的大手,她的语调冷到极致。

    回想这一个多月来,从最初的故作幸福,到现在的夫妻冷战,她怀疑自己错了。错嫁了柴兴,错信了情。

    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顺德帝,不是怕顺德帝不愿放过她,而是她担心从此之后便不由自己。

    “蕊儿……别走!”止住脚步,平静地望着床上衣衫不整的柴兴,“跟我回京,我给最尊崇的身份。”

    “我不要尊崇,我要的心就够了!”她贴在他的胸膛,想到不可预知的明天,她就觉得不安,“不要带我回京,我怕……有朝一日我们都会后悔。”

    想当初,皇兄对她许以了皇后之位,可她却执意不要。正因为此,让他刮目相待。

    她翩然而去,合上房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木蝉站在院子里,笑盈盈地凝望着她:“姐姐,王爷没事吧?”

    她回以浅淡的笑:“没事!外面风大,回屋里!”

    在案前讷讷地坐了一阵,取出经书,认真地抄写起来。

    往后数日,柴兴真的没再要求她回房。四目相遇,她将目光移往别处,他看不透她,真的看不透。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游离不定,眼里有不安,有缥缈的水雾,是那样让他的疼惜,又让他觉得痛苦。

    明日就要离开江南了,她静静地坐在窗前,抄写着经书。

    “姐姐!姐姐——今儿是谢府设宴,王爷说带一起去。”

    雪音一直对生母的事倍感兴趣,可此刻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痛苦地沉吟道:“谢……府……”

    那里是母亲长大的地方,谢府处处都留下了当年母亲的身影,那也是一座风景如画的园林。母亲在那里学会了琴棋书画,在那儿度过了无忧无虑地十几年。

    可此刻却成为她心中的隐痛——谢府。江南四大世家错根盘根,扎根江南以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四大世家政治联姻。而四大世家的姑娘们,个个不但容貌一流,更是才华横溢。在这一辈中,又有数位女子脱颖而出,成为江南出名的美女、才女。

    谢府酒宴,定是他特意准备的,是希望她能进入谢府看看那儿,追思母亲。可雪音明白,对于江南世家来说,这是一次难得拥有的机会。柴兴,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皇族王爷,更是当今皇帝最喜爱的弟弟,也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儿子。但凭这一点,此去谢府,都不会那么简单。

    她握着笔继续抄写着经文:“告诉王爷,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他去吧。”雪音努力强迫自己不要想得太多,可她却已经暗自猜测起,江南四大世家可能有的举动。

    所有人都唤她“夫人”,而不是王妃。成为王妃,需要太后点头,更需要得到皇族的认同。她可以不要名份,只要柴兴可以真心的爱她,心意便已足够。

    为什么?她说不去,心里却那么纠结,满脑子都是猜疑。

    “姐姐!”木蝉还以为她听了一定高兴,连木蝉都想去谢府瞧瞧呢,真想看看瑞国夫人小时候生活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谢府,居然培养出了瑞国夫人那样闻名天下的才女。

    “去回了他,代我谢谢他的好意。回头我有话与说!”

    木蝉闷闷悦,出了院子,将雪音的话重复了一遍。

    柴兴站在马前:她竟然不去,真的是身子不适吗?

    上了马背,走了一段,有些放心不下,复又调转马头。

    木蝉回到房中,满是不解:“姐姐为什么不去?进了谢府,就会看到夫人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那里有当年女子诗社留下的诗社长廊……”

    “木蝉!”雪音不想再听,她比谁都想去哪个地方,“我……”但若去了,她便知道有多少的尴尬与无奈,难道要她去看丈夫欣赏别的美人。

    还是说不出口,如果让木蝉知道,会怎么看她。认为她疑心过重,还是犹豫不决?她这是怎么了?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柴兴轻柔再轻柔地进入院子,她一定是身子不适,就算她拒绝他的热情与粗鲁,可他依旧爱她若宝。这个时候的她,定是需要关心的。

    “姐姐这几日似有心事,我又不是外人,就说出来吧!”房里传出木蝉的声音。

    雪音的声音变得沉痛而低缓:“娘说得没错……”

    “什么?”木蝉疑惑,她忆起即便在二人结婚之后,冷姨都曾说过,有朝一日姐姐会后悔的。

    “皇族不是我该选的夫家。”

    柴兴听到这几个字,他们才结婚多久,她竟然就后悔嫁给了他。他对她的疼爱,对她的怜惜,竟然这么快就让她说出这几个字。心里一阵刺痛,他待她还不够好么?竟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姐姐——”木蝉吃惊地唤了一声,“我知道他对姐姐不好,可是除了偶尔刁蛮不讲理,其他地方他对姐姐也挺好……”

    “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好。我没有忘记,我是一个永远都无法诞育子嗣的女人。今天的谢府一定美女云集,才华横溢的谢惜惜、妩媚动人的谢小小、冷艳孤傲的王流苏、静若幽兰的丁兰馨、八面玲珑的薛冰灵……她们任何一个女子都比我好,我有什么权利阻止他。况且,就算他拒绝了今天,明天呢?身为皇族,美人的诱惑永远都不会断。而他放开我也是早晚的一天,如果有朝一日,我们非得把最后的爱都折腾成恨,我宁愿从来不曾拥有过……”

    木蝉说不出的难过:“为什么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明明知道谢家不怀好意,却避而不去?如果去了,她们就不敢这样狂妄。”

    雪音苦笑着,眼里蓄着泪:“与其有朝一日,他会被太后逼娶不喜欢的人,不如让他去找喜欢的人。”

    木蝉怜惜地望着她:“看着喜欢的人和别的女子相对,一定很难过?姐姐,去吧,这会儿王爷还走得不远。”

    “我不会去的,我会在这里等,甚至会默默地祷告上苍,让他尽快喜欢上别的女子。这样……当日他在娶我之前写下的《和离书》便派上了用场,在我还没有爱他到疯狂之时收手还来得及。”

    她一直都很坚强,坚强到可以用笑容来掩饰心中巨大的悲伤,可现在她竟然想哭,鼻子发酸,眼睛生涩……

    雪音努力咬了一嘴唇,强迫自己咽下泪水。

    木蝉看到了,看到姐姐眼中那无奈的痛苦,还有纠结而矛盾的眼神,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蓄满了泪水,虽未滑落,却更比她大哭一场还令人难受。

    “真傻!爱上了他,却要骗自己。即便他粗鲁地待,将弄得伤痕不断,却一直替他说话。姐姐的爱真特别,居然要把喜欢的人推给别的女人……”木蝉苦笑着,爱一个人就说出来,何须要强迫自己独自咽下,这不是太累了么?

    “不,我没有,我怎么可能爱上他呢?”雪音见被木蝉,固执地道。从小她就告诉自己,不要做个像母亲那样柔弱的人,所以她不要眼泪,她不要柔弱……甚至不敢要爱情,她怕,怕自己变得跟她们一样的不可理喻。

    “姐姐,问问自己的心。自从和我住在一起这几天,虽然天天在抄写经文,可我看得出来,不开心,一直就不开心。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不敢去看他,甚至不敢过问他在做什么?”

    “别说了——”她的声音发颤,坐在凳子上,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我想离开……远远地离开,木蝉,现在他不在,我们逃吧,逃到九重宫,再也不要出来……”

    离开,说出这个词,她好痛,她真的离不他了,一直以来,她在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而今终于连自己都骗不了,更骗不了身边的人,连木蝉都看出来,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柴兴,爱得痛苦而沉重。这些苦与重,不是别人给的,是她自己找来的。

    她好狠自己的优柔寡断、矛盾重重,也好狠自己到此刻明白真心。

    “这坏丫头,为什么一定要惹我伤心,明知道看他去见别的女子,我心里很难过,却一定要逼我承认……是,我很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我害怕失去他……可我又有什么法子,这些都是早晚的事……我后悔嫁给他,后悔没有听娘的话,后悔……”

    木蝉早就发现了门外的身影,而她背对着门窗,是为了避开外面的衙卫与丫头偷偷抹泪。

    木蝉不解地道:“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告诉他,他若听了,或许就不会这么做。”看着站在门口的柴兴,木蝉依旧神情不慌,问得坦然而不带情感。

    “告诉他,他的一翻好意,却被有心人所利用,以他的性子一定会难过。与其这样,还是让他误以为我不识抬举好了,至少他不会知道,他的无意已经伤到了我。”

    他想让她去谢家走走、看看,无论怎样那里是她亲娘舅家。她不愿与父亲相识,至少能用另一种身份到谢家做客。只是他精心的安排与布置,却被谢家人所利用,成为他贤王爷选美的一种机会。

    “处处为他设想,他处处想让高兴,们……明明如此相爱,却偏要在彼此间隔上一条河。姐姐,说他若是没走远,回来找……”

    雪音缓缓抬眸,看着面前的木蝉,来不及拭去泪痕,回头时,满脸惊异:“……他……”木蝉骗了她,明明知道他已经回来,却不告诉她,还逼她说出实话,而他呢?什么都听见了。

    柴兴快走两步,疼惜地将她拥在怀中,看她腮上挂着泪痕,满心的愧意。

    木蝉看了一眼:“大混蛋,做事都不想后果。我就觉得奇怪,她怎么可能好好的不去,原来……”等等,“姐姐,足不出户,怎么知道谢家会有出美女戏?”

    这正是柴兴的疑惑。

    过了许久,他才轻柔地放开怀中的女子,用丝帕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傻瓜,怎为一些没有的事伤神?心里一定是想去的,前面有家云想容丝绸庄,前两天我瞧上了一件云衣,穿了一定好看。”

    不光要带她去,还要把她打扮成世间最美的女子,无论她所担忧的事是真是假,他都要带她去。若是不带,她指不定会有多难过。见过了,她的心一定会踏实许多。

    木蝉嚷道:“姐姐去,我也去!”

    又握住了他的大手,她觉得空落落的心有了依靠,轻柔地点头。

    柴兴将她送上官轿,与木蝉各骑了匹骏马往谢府奔去。

    路上,买下了那件漂亮的“流光溢彩”云衣,柴兴扬州城最为梳头的婆子给雪音梳了最漂亮的发式,左瞧右看,更比以往还美上两分。

    梳头婆子忍不住把雪音给夸上了天,说是这辈子就没瞧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柴兴明白了她的担忧,道:“蕊儿应该相信我,今生今世绝不负!”

    无法生育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她不知道,每每想到此处,就会愁肠万结,无法释怀。男子,尤其是皇族男子,都需要有子嗣来承袭血脉,理智告诉她,就算柴兴不愿再要别的女人,太后会放弃吗?早晚都会逼他另纳他人,每每想到将来,她的心就沉陷在痛苦的深渊。

    沙场时,她总是目光长远,每一次运幄兵法战策,总能想到对方的所为。那是有战略目光,可现在,她成为柴兴的妻子,依旧会想到将来,每每想到,她都无法开心。

    谢府。

    江南四大世家人才辈出,从前朝开始就立足于江南一带,已有一百余年的历史。前朝后宫女子素来都是四大世家之女,只是到了南越朝,江南四大世家女子不再掌权,但先帝时丁妃便出于四大世家之一。

    近年来,四大世家每三年都挑出最优秀的女子送入后宫,却无人超越淑妃丁玉莲的尊崇。丁玉莲在四大世家之中算不得最优秀的,这却令其他女子跃跃欲试。

    谢府大门前,摆放着两只汉白玉的石狮,这是任何大家之中都不多见,谢家男子以诗文、书法闻名于世。梅花小楷更是谢家儿女的一绝,南越朝人又称谢体小楷,可见一斑。

    “谢府”两字的匾额,并非梅花小楷,而是飘逸流畅,游龙飞凤的字体书法。相传,这是南越朝某位书法大师所书,刚劲有力,行云流水。

    “贤王爷到!贤王妃到——”樊洪扯着嗓子高呼两声。

    柴兴纵身跳下马背,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轿帘,伸手搀下轿中女子。

    谢府大门前,站着七八位衣着整齐的男子,站在最前面的是位须发苍白的老者。

    “谢谦恭迎贤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迎贤王妃玉体安康——。”

    老者身后的男子齐声高呼,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进府。

    柴兴握着雪音的纤手,略微加重了一分力道,四目相对,他用温和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说:放心,我在身边。

    她优雅的回以淡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人携手进入府中,数十名家丁、奴婢俯首跪于两边,花厅门前,半跪着数名颜色各异,衣着华丽的女子。

    她欲挣脱柴兴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凝视着雪音,温和的浅笑着:我就是要让他们瞧瞧,在我心里只有,唯一人。

    木蝉与四大侍卫紧跟其后,二管家是个明眼人,又怎会不知其间的奥妙。

    快进入花厅,柴兴突然放缓脚步,审视两侧如花似玉的女子。

    “她们是……”

    谢谦眼睛一转,一名粉衣少女款款下拜:“谢惜惜拜见贤王爷、贤王妃!”

    “谢小小见过贤王爷、贤王妃!”

    谢惜惜、谢小小、王流苏、丁兰馨……竟与雪音先前说过的名字一模一样,柴兴在心中苦笑,不得不佩服雪音的聪慧,连谢府会精心安排都已经猜想到了,会有哪些女子出现都猜中。

    江南都说四大世家口鼻相连,不可分割,牵一发而动身,看来此话一点不虚。

    柴兴不由得冷笑一声:“本王听说谢家家教极严,原来不过尔尔!”

    谢家姑娘不轻易见男客,可今儿不但谢家最优秀的姑娘都出面了,连另外三家的姑娘也都来了。

    木蝉细细地打量着,这些女子最大的约莫十**岁,最小的也只有十四五岁,哼——难怪姐姐会伤心,个个打扮得如此艳丽,浓妆淡抹,百媚千娇。不过无论她们有多美,与今日的姐姐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谢谦道:“们都下去——。”

    “是!”众女齐声应道。

    柴兴可不想让雪音陪在他身边受罪,男人们自有男人们的话题,“等等——”顿了一顿,道:“请几位姑娘陪贤王妃在谢府里走走!”

    谢府最出名的便是女社诗廊,后花园中有条长约二十丈的长廊,廊上挂满了当年女子诗社所有得意的佳作。随着时间的流逝,有许多已被赠送宾朋,但这里依旧能寻到谢若夕当年的丹青墨宝。

    “贤王妃请——”谢惜惜作为谢府的第一美女、才女,担起了向导的身份,领着雪音与木蝉移往谢府后花园。

    谢府是座有着百年历史的江南园林,小桥流水、假山荷塘处处都彰显出主人独具一格的风雅与才学喜爱。汉白玉桥栏杆上雕花刻兽,栩栩如生,这样的精致即便在皇宫也不多见。

    时值深冬,远远就闻到一股梅花的馨香,走过青石板小径,看到一片火红的梅林,不算太大,约莫有四五十棵梅林,竞相斗艳。

    “谢园玉桥边,傲然迎风开。已是严冬独自愁,更著霜和雪。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看到梅林,忍不住柔缓地吟出一首词赋。

    众女大惊,夏紫蕊女神医之名早已传扬天下,她在九重宫连作诗词的事也略有耳闻。本想,不过是有几分才情,又有十分美貌的女子,可她身上高贵的风姿,孤傲的气度却不是常人能装出来的。

    谢小小等人连连称赞:“贤王妃真是好才情!”

    谢惜惜最喜欢那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碟作尘,只有香如故。”绝,太绝,不但写出了梅的孤傲,更道出了梅的暗香。

    “来人!”谢惜惜话音一落,一名婢女快速移过来:“四姑娘!”

    “快去准备文房四宝,难道今儿贤王妃到访,还请贤王妃留下墨宝。”谢惜惜毕恭毕敬地道,“不知贤王妃意下如何?”

    她不想推托,在她踏入谢府开始,她们的目光中都有些许的不屑。母亲出于谢家,她不想被她们小瞧了去,也正想露露自己在九重宫练出来的柳体行书。

    脑海中忆起幼年母亲教她画梅的情景,勾勾点点,虽然她画得不是最好,也难与母亲相比,但她还是想画。运笔一提,树干已成,沾了墨汁,快速落笔,一枝淡雅的梅花跃然于纸,沉思片刻,用柳体行书写出先前吟出的词赋。

    薛冰灵歪着脑袋,看着那漂亮的行书:“这是……”

    谢惜惜缓声道:“此乃前朝柳缙所创行书,当今天下会此行书只有两人。柳缙因霞妃之事,许多墨宝被焚,流传在世的不过五幅,皇宫之内也只有两幅墨宝。贤王妃能临蓦得如此逼真,真令惜惜钦佩!”

    词赋写完,她心中一沉,用母亲最擅的梅花小楷熟练地写出:夏紫蕊留书。

    谢小小更是惊讶不已,她会临柳缙之书,更将谢家独有的梅花小楷临出了**分的神韵,怎不令人惊叹。连她也自叹不如,这样的笔法没有十五六年的功夫根本难成。

    王流苏赞叹不已:“可与四表姐的书字相提并论,还有这柳体行书写得真绝。”

    丁兰馨接过话道:“还以为天下除了崔稹、宁王再无第三人会此柳书,看贤王妃的字,并不比他们二人差上分毫。”

    雪音浅淡一笑:“几位姑娘谬赞,紫蕊岂敢与两位当世才子相比。不过是信手拈来,请不要见笑。”

    木蝉不懂什么丹青书法,但是见她们都在称赞,自然是差不了的,不由得跟着得意起来。

    绘画题词之后,众人对她的好感又进了一层。

    谢惜惜令人挂出当年女子诗社的佳作,以供雪音品鉴。

    “袖波弄风,飞花传恨,山水迢迢偶遇。明月清风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她曾听母亲说过,这是当年曹延寿赠与王宛清的画作,当时在王宛清画影上便题有此词,王宛清想续上,可一直都想不出能胜过“明月清风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所以不敢在这画作上轻易题诗。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曹延寿的画作,上面的人清灵胜仙,衣袖飘舞,等等,凝视着画中女子,若是没有见过王宛清,她或许不会生疑,怎么瞧着更像母亲,五分像母亲,五分像王宛清。是王宛清的容颜,却有着母亲十分的神韵与气质。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当年曹延寿真正喜欢的人是母亲,可他却娶了王宛清?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玉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侧目看着园的汉白玉桥,她仿佛看到,当年在那里曾有一对男女眉目转情,暗许终身。题笔用柳书写下下半厥词,“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玉桥归路。”这是借用母亲的,而后面一句,是她这些天因情所想,无法追求久长爱情的她,只能放开心思,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惜惜沉吟着,向雪音投去赞赏的目光,与上厥的末句配合得天衣无缝。

    雪音看着一幅幅当年那十三名如花女子留下的杰作,而今活在人世的已廖廖无几。身后被木蝉拽了一下,方如梦初醒,随着木蝉手指的方向,在梅林之中隐着一抹碧绿倩影,躲躲闪闪,羞羞涩涩。

    “姐姐,她躲在那儿已经看了半天。”

    众女见雪音凝视梅林,齐刷刷的目光都聚在王流苏身上。

    众女面面相窥,很快,又将目光落定在王流苏身上。

    王流苏向前两步,款款俯身:“请贤王妃恕罪,那是小女的姐姐。”

    王流苏在心里嘀咕起来:还真是丢人,四大世家的女儿个个落落大方,姐姐怎么可以在梅林里偷窥呢,传扬出去,岂不让王府在众家面前丢脸。姐姐平日胆小如鼠,今儿居然会偷看,还真是让她大出意料。

    “唤她过来吧!”雪音道。

    看来,她许是不被宠爱与看好的女子,四家商议之后,不允她参加此次见贤王的机会。可她又不忍放弃机会,才会躲在梅林里偷偷地观望。

    王流苏的神情不免有些紧张,这位姐姐本是正室所生,十几年前正室夫人过世,便将她托给二夫人哺养,自小胆小怕事,虽然王家乃是书香世家,自小对儿女们的要求极严,可从未见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很快,红褂婢女将绿衣少女领到了跟前。

    “王宝缨拜见贤王妃!”少女款款下拜。

    雪音眼前一亮,此女子虽无绝色之貌,却打扮得清新靓丽,头上的饰物不多,却恰到好处。一袭碧绿的罗衫,更衬出她的清丽之姿,虽未施脂粉,但与这群浓妆淡抹的少女站在一起,别有一翻风姿。

    瞧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失神,不经意间想到了母亲。

    “王宝缨?”雪音沉吟,这是王家的次女,并无出色之处,却是嫡出,因为自幼丧母,所以胆小怕事。

    这恐怕又是传言吧,她的眸子很亮,竟无半点胆怯之意。

    四目相对,王宝缨目光中尽是探究之色与一抹惊慌,仿佛要将她看得清楚明白,她仰视雪音片刻,眸子一闪,移往地上。

    “姐姐——”王流苏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即便这位王妃出身江湖,可无论气度与才学都极为少见。

    王宝缨不紧不慢地道:“请王妃带我进京吧!”

    一言出口,不但雪音姐妹惊异不已,连旁边的众女更是惊慌无措。

    这里面,哪个女子不想上京,谁都知道贤王柴兴是当今皇上最亲近的胞弟。就算做不了贤王的女人,但可以成为皇上的女人。

    雪音看着王宝缨,这女子绝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么简单,清澈的眸子,惊慌的神色,还有她故作平静的语调,这一切都显得矛盾而格格不入。

    “王宝缨,那说说,我为什么要带入京?”

    扫视周围的姐姐妹妹们,定定神,淡定地道:“王妃身子有病,而我知道治王妃之病的良方。”

    木蝉听到此处,纹眉一挑:“大胆!”

    如果说有病,那就是姐姐一直耿耿于怀、无法释然的不孕之症。因为此,她一直徘徊在痛苦之中。

    “姐姐,不要胡说,天下皆知贤王妃乃是出名的女神医。”

    “女神医必竟不是神,也有治不了的病。譬如……身中某毒之后,不能……”王宝缨还是没有讲“孕育子嗣”几个字,毕竟这对女人可是天大的大事。

    木蝉心中一惊,正欲喝斥,便听雪音淡淡地道:“宝缨姑娘,单独陪我在四下走走吧!”

    其他女子又岂不知这“单独”二字的含义。

    三人缓缓移往汉玉桥上,王宝缨礼貌大方地跟着身后,头微低。

    “说吧,知道什么?”

    这个女子真是不容小窥,怎么会知道她身中剧毒之事。

    王宝缨半蹲身子,行了个万福:“请贤王妃恕罪,今日之事是母亲教我这么做的。”

    “母亲?”

    王家的三儿媳,相传是个精通玄术的女子,擅占卜观星相,只可惜二十三岁便病重而亡,留下一女一子(王宝玉)。

    王宝缨看着一侧的木蝉。

    雪音何等聪明,道:“她是我的义妹,我们比亲姐妹还亲,尽管说吧。”

    王宝缨身子微颤,站立之后,继续道:“我娘说,贤王妃将是我命中的贵人。只要我把治愈王妃奇病的良方相告,就一定会帮我。”

    “什么良方?快说!”木蝉比雪音还着急。

    王宝缨看着木蝉:“我娘还说一个叫木蝉的女子,将来会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而我、贤王妃、木蝉会是天下最尊崇的女人。”

    谁不喜欢戴高帽,木蝉立刻乐开了花。

    雪音想啐骂一句,却没有发作,只是在脸上淡淡地浮过一丝,瞧了一眼王宝缨。

    娘啊,可不要害女儿,若是激怒了贤王妃,女儿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宝缨在心里暗暗祷告一番,继续道:“我娘说,治愈贤王妃的病也不难。有两种法子,其一血凤凰可以清余毒,彩珊瑚、雪明珠能助孕子嗣;其二,相传雪山之巅有火雪莲,若能生服,两月内必能有孕。”

    她还在奇怪呢?为什么义母送了明珠,又送彩珊瑚给她作为贺礼,百思不得其解,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竟能……

    木蝉欢喜起来:“说的是真的?若姐姐的病真能治,可算大功一件。”

    王宝缨柔柔一笑,目光中闪出坚定:“我娘袁氏乃是天机老人的门下弟子,她临终遗言岂能有假。贤王妃不必担忧,将来会有儿子,而且会是皇朝的栋梁之材。”

    雪音笑得轻柔:“不错,的话令我很高兴。回去收拾一下,明儿一早随我进京。”

    王宝缨跪在地上,依旧止不住微微的颤栗,舌头紧张得快打结:“多谢贤王妃恩典!”

    木蝉还是有些怀疑,姐姐饱读医书,一直想找出治病的法子,可竟被这个女子一语道出,会不会被骗了,还是她也是冲着王爷去的。她的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算准了姐姐的事。“王宝缨是吧?说的话最好是真的,如果骗了姐姐,叫死得很难看。”

    王宝缨抖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地道:“我娘一定不会骗人的……们……相信我吧?再说,往后宝缨还得依仗贤王妃相助,我们三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我又岂能骗们……”

    “且回去吧,明儿一早让弟弟送到东城门口,允带一名贴身丫头。”

    “是!宝缨告退!”

    雪音仰望着天,她的娘究竟是何人物,已经死了十几年,居然能算出今日她会出面在谢府。而且还让王宝缨一语道出她心中所想,连治病良方都想到了。

    “姐姐信吗?”

    雪音忆起义母连续两次送来贺礼,而两样皆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都是人间难寻,听了王宝缨的话,道:“不信都难!”

    木蝉欢喜起来:“如果姐姐真能有孩子,就太好了!”

    王宝缨的话,可比雪音得到更多的宝物还要欢欣鼓舞。雪音仿佛看到了握住的幸福的希望,如果有了孩子,就不再需要传宗接代之说要丈夫纳妾。

    如果让王爷知道,一定会不惜一切地得到。

    她说木蝉会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雪音一直打算让木蝉开酒楼,一则她是巧手厨娘,二则木蝉似乎有心经商。毕竟是肃州木家的后人,当年的木家可是天下首富。

    王宝缨转身离开,迎面就碰到王流苏。

    “姐姐,疯了是不是?怎么能在贤王妃面前胡言乱语。”

    王宝缨拽住王流苏的手,微身颤栗得更加厉害,结结巴巴地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明明害怕,却偏偏要故作镇定,说出那番话有多不容易。但她终是讲出来了,心里便长舒一口气。

    娘啊,在天之灵一定要佑缨儿,否则我就死定了。

    “谢天谢地,她总算答应了!”

    王流苏更是想不明白了,“贤王妃答应带入京?”

    王宝缨肯定没有听错,她是说让她明日一早去东城门等着,还可以带上一名婢女。

    所有人都很好奇,王宝缨究竟与贤王妃说了什么。但王宝缨更坚信母亲当年的卦象并没有错,她说大运六年腊月初三,贤王妃夏氏会到谢府后园一游,让她务必去谢府静待时机。

    所以两天前,她就到谢家作客,因为娘知道依她的胆怯怕事,四大世家不会看中她,绝不会给她机会面见贤王夫妇,而王宝缨必须提前去作客,伺机寻找到见他们的时机。这是她唯一的法子,也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一次机会。

    娘算出了贤王妃的到临,甚至连她身边的木蝉都算到了,那时候她们两个都还是孩子吧。王宝缨相信娘说得没错,贤王妃是她命中的贵人,富贵一生尊崇一世都仗在这位贤王妃身上。所以她必须牢牢地抓住她、信任她,并且无怨无悔地为她所用,只有这样,贤王妃也才会帮她。

    “三妹,我要回去了,得赶紧收拾呢。明儿一早就随贤王妃入京!”

    众女面面相窥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流苏感觉被人戏弄了,难怪两天前,宝缨和奶娘就一定吵嚷着要到谢府来看谢小小,原来都是计划好的。什么看谢小小,定是提前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到谢府的。

    王宝缨第一次这么欢喜,多少年来,在王家她一直不被看好,可现在她总算可以离开那个令她窒息的地方。“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娘和弟弟,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宝缨,王家三子王怀义之长女,二十有一,因为貌不出众,才华平平,加上早年订亲的男子病亡,一直被视为不祥之人。幼年克母,成年克夫。江南富贵之家,不敢迎娶之。

    午宴。

    柴兴时不时看着妻子,她今儿的眼睛似乎很亮,看得出来她真的很高兴。莫不是在谢家后园发生了有趣的事儿。

    回到府衙便迫不及待的问了木蝉。

    木蝉便将王宝缨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她信了?”

    木蝉当初也曾问过,“姐姐她能不信吗?想想看九重宫月宫主可连续两次送姐姐大婚嫁妆,无论真假,这两次嫁妆都是真的吧。那王宝缨的生母是五十年前天下皆知天机老人的弟子,她在十五年前就算准了今日姐姐会到谢府,还让她提前两日就到谢府作客……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她还说姐姐会有儿子,而且会是皇朝栋梁之材,姐姐能不高兴吗?”

    柴兴有些怀疑,看雪音如此高兴,也不想点破,且由她去。她若真能生育孩子,那么就不会整日想着自己是个不能生养的女人。

    说来也怪,雪音不能生育子嗣只有他们夫妇与木蝉知道,而王宝缨也知道,这便有些令人称奇。王宝缨身在深闺,不可能知晓外面的事。看来袁氏当真有些神奇!

    柴兴回到房间,雪音坐在铜镜前,满心欢喜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王宝缨说,她不用担忧,将来她会有儿子的,还是栋梁。那就是说,她这肚子是能生出儿子的。想想这平平的腹部,将来也能孕育出孩子,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

    柴兴想笑,原来哄她高兴也很简单,或许只需要一个谎言。不过他相信那是真的,就如木蝉所说,月宫主送她两次嫁妆定有深义。

    “八郎……”她欢喜地站起身,落到他宽厚的怀中,“今天我好高兴……”

    “本王已派二管家去通知王府,明儿一早带王宝缨一同上路。”

    “八郎,如果我们有儿子,我希望他长得像,一样的英俊。”

    听她这么说,好像那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

    “万一是女儿,希望她长得像,一样的清丽脱俗、才华横溢。”

    王宝缨只说她有儿子,可没说有女儿。不,她不要女儿,如果有女儿像她这样命运多折,还不如不要,“我喜欢儿子,我们就生儿子……”

    木蝉睡得正香,被隔壁柴兴的高呼声惊醒:他在做恶梦吗?转而一想,是姐姐在报复他么?他怎么叫得那么大声。

    好不容易终于睡着了,又被柴兴的惊呼声唤醒,腾地坐起身,便听到攀洪、童朋在屋外的说话声。

    二管家扯着鸭子似的声音道:“这么不懂事,都滚回去睡觉。”

    王游似乎明白了什么,烛火跳跃,看着屋内交融的身影,按捺不住浅笑,王爷从未如此失态过,王妃太美,美若天人,居然让王爷在床第之间难以受控。

    听到外面二管家的声音,雪音顿时满脸通红:“丢死人了,叫得这么大声,明天还如何见人呀?”

    “还说呢?总算明白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

    话未说完,又被她柔软的嘴覆上,许久她才缓缓地移开:“不许说死字,若死了,我便随一起去……”

    累了,都累了,拥着她的纤腰,沉沉地睡去。

    贤王府一行十余人,近了东城门。

    远远地就看到一顶墨青色的马车,车前有匹白色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位紫袍少年。

    王怀义左右张望,昨儿黄昏贤王府的二管家便来传话,说今儿一早让他们在此候着。

    “宝缨,既然一定要跟着贤王妃,往后便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万事不能与王妃争,她能容,便有要感恩之心……”听昨儿王流苏说了,贤王柴兴爱极了夏紫蕊,当着众人的面替她夹菜,还拉着她的小手,这分明告诉众人,贤王妃在他心里有着极重的地位。

    王宝缨怀揣忐忑不安的心:“爹爹放心,女儿明白。贤王妃是女儿命中的贵人,女儿又不会嫁给贤王。”

    王怀义愤愤地瞪了一眼:“进了贤王府,自然就是贤王的人,以后别再说这种混话。”

    王宝缨哑口,心里嘟咙起来:她相信娘说的话,她八字硬,不是普通男子能够压住的,可她偏性情胆怯又柔弱过善,娘说就是因为此,她才会有常人不能得到的富贵。

    娘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宝缨,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夏氏,要依赖她,器重她,她不但是命中的贵人,还会是待最好的人。就算她要死,都不能皱眉头,有了她,才有将来的一切,与她的命运连在一起的,她能助……助……”

    那时候,她才六岁,听不明白娘说的话。

    直到二十岁生日时,奶娘才把娘留下遗书交到她手上,并让她在一夜之间记熟然后焚于火中。

    王宝缨的侍女丫头名唤欢儿,站在马车前翘首以待,“姑娘,来了,来了!是贤王爷他们。”

    紫红色的马车,周围挂着漂亮的丝穗,前方还有一对银铃,叮叮当当胜是悦耳。

    王怀义携王宝玉躬身相迎:“微臣王怀义恭迎贤王千岁!”

    车帘被一个小个子男人撩开,没有胡须,正是昨儿来王家的那位管家。

    柴兴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车外响起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王宝缨拜见贤王爷、贤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雪音听到声音,起身走到车门口:“王姑娘不要多礼,上车启程了!”

    话音刚落,一个婆子从马车上进来,泪眼盈盈,抓住王宝缨的双手:“姑娘,往后要自个儿保重,欢儿要小心侍候姑娘……”

    这婆子长得有两分凶相。

    王宝缨想哭,前路能否如母亲所预想的那般顺利,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天生命硬的她没人敢娶,而这是娘指给她唯一的路。

    “启程——”柴兴平静地喝了一声,今儿起了大早,还未睡好,昏昏欲睡,见妻子回到车内,顺手一带,搂住她的纤腰。

    泪水似泛滥的洪,从王宝缨的眼眶中奔涌而泄:“爹、弟弟……我……我走了……”

    那奶娘看她泪水滑落,竟忍不住地一阵撕裂。她没有儿女,没有亲人,唯一有的就是这一手带大的姑娘。当年袁氏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若想一生跟在宝缨身边,去求贤王妃。

    虽然王怀义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回乡下养老,可她舍不下宝缨,二人虽名为主仆,可二十一年来,早已情同母女。

    “姑娘!姑娘——”奶娘追着马车,痛苦的呼唤着。

    王宝缨撩开车帘,以为她要追自己,不曾想,她越过自己的马车,追上了贤王夫妇,拦住去路,重重地跪下,不停地磕头:“贤王妃,老奴求求了,让我家姑娘带上老奴。老奴的儿子早亡,家中已无亲人,老奴只有靠姑娘了……求求了,让老奴跟着姑娘吧……老奴求了!”

    柴兴感到心烦,想打一会儿盹也不让安生。

    木蝉小声嘀咕着:“还有完没完了,允她带名侍婢就不错,还要带个老婆子。”

    奶娘听到此处,继续磕头:“老奴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浇花植树……贤王府那么大,不多老奴一人,请贤王妃赏老奴一口饭吃,让老奴跟着我家姑娘吧……老奴结草衔环,做牛做马定报贤王妃的大恩大德。”

    王怀义大怒,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这里添乱:“田奶娘,快回去,休得胡闹!”

    此刻,从马车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很轻柔,却足够分量:“去王姑娘的马车……”

    “老奴多谢贤王妃,多谢贤王妃恩典。”

    柴兴不高兴,而且很不高兴,她带个年轻女子上路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她为他物色的侍妾?如今连侍妾的奶娘也一并收下。

    雪音有自己的想法,王宝缨那日虽贸然出现,可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子胆小怕事,虽然勉强说完了该说的话,她紧张的声音,颤抖的身子都不是装出来的。

    倘若自己无法生育子嗣,这样一个胆小的女子倒适做柴兴的侍妾。她不敢争,也无法争。

    王宝缨出乎意外,没想到带了一起长大的欢儿,还能和奶娘一起去京城。

    木蝉不高兴:“姐姐的心还真软,一个老妈子求竟也答应了。今儿一答应,往后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柴兴温和的勾起她的下巴:“说,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该不会是为我物色的侍妾吧?”

    雪音狡诘一笑,推开他的大手:“说呢?”

    “信了她的话,可还有顾虑,若是生不了儿子,想让她生?”

    她淡淡浅笑:“既知道又何苦问我。”

    “不行,本王这就赶她走。贤王府的大门岂有那么容易进的……”

    “八郎——”她温柔地依在他的胸前,轻缓地道:“妾身都已经答应她了,岂有中途赶回去的道理。若她说的话是真,我断不会让她嫁。这两天,我想了好多,回到京城怕是太后也会治罪于我,断不会让我做正室,会逼娶名门之女,到时候可以拿她说话……”

    “我不会让受委屈,我柴兴的妻子只有一个,那便是夏紫蕊。什么侧妃、侍妾统统不要,有一人足矣。”

    她呢喃着沉吟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则深情地看着她的脸,悠悠地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吻落在她柔软的唇上,缠绵绯测,如火燃烧。

    轻轻地将嘴落在她的耳边:“我又想……”

    “不行,我们在车上?传扬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

    他诡异一笑:“也困乏了吧?扒在我怀里睡会儿。”

    她温和的回应着浅笑:“那我睡了!”

    片刻的功夫,她已沉睡,传出匀称而低沉的鼾色。

    “蕊儿……”他低声轻呼着,“便是我的一切……”她能体会这份爱吗?自与她成亲之后,他一刻都不愿离开,守着她一人足矣。更难得的是,昨天,他知道她也爱他,只是她却多了更多的隐忍。“无论京城有多少阴险,我……绝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