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狐变 > 第12章
    如果是他,为甚么他会带来一连串的怪事?

    事情好像已有了些进展,但想深一层,却仍然是不可解的谜。尤其不可解的是,老仆人说那位先生早已死了,那有可能是讹传,但是他现在就算再出现的话,一定也是将近六十岁的老人。但是老仆人却说他“看到鬼”的时候,那位先生还很年轻。又如果假定,我遇到的那个神秘人物,就是那位先生  博新的叔叔,那么,他也决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自然,我自始至终,没有机会看清那神秘人物的面貌,但即使在黑暗中相对,要判别对方是不是一个老年人,也是很容易的事。

    我呆了片刻,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殡仪馆中,已经只有我和那老仆人两个人了,别的人或者是因为不惯熬夜,而且对我和那老仆人的话不发生兴趣,所以已经相继离去。

    等我发觉到这一点时,我似乎觉得灵堂之中,更加阴森可怖。

    我自然不会相信甚么鬼出现那一套,是以我只是略呆了一呆,便又问道:“刚才说,曾在那大屋子中‘见过鬼’,是不是可以说得再详细些?”

    老仆人苦笑道:“我已经说得够详细了,我的确是看到了他!”

    我又问道:“在这以后,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异样,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感到,屋子中像是多了一个人?”

    老仆人呆了好一会,才道:“没有……不过……不过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晚上,三楼的书房中,忽然传来怦地一声响,我睡在少爷睡房旁边的小房间中,听到了声响,我就立时走出来,少爷也醒了,推开了房门,我们一起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老爷  ”

    “他在做甚么?”我紧张地问。

    “老爷也像是刚推开了卧室的门,在向外张望,我当时就想,我们三人在,那么,在书房中弄出声响来的是甚么人呢?我想走上楼去看,可是老爷厉声斥喝著,叫我回去睡觉!”

    我仔细听著那老仆人的叙述,我觉得其间大有问题。

    我可以肯定:在那屋子中,早就多了一个人!

    先撇开那个人是甚么人不说,我甚至可以想像那个人出现的日子,那人自然是在博新的父亲尚未故世之前出现的。最早的时候,只有博新的父亲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等到博新的父亲死了之后,博新一定也在某种情形下,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

    自然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所以博新才遣走了老仆人,老仆自始至终,未曾知道屋子中多了一个神秘人物。

    可是事实上,老仆人见过那个神秘人物一次,只不过他却认为那是见了鬼。而且,他那一次偶然见到那个神秘人物,他的印象极其深刻,因为他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博新的叔叔。

    我假定一切神秘事件,是由那个神秘人物而起,那么,问题是: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甚么人?他若是博新的叔叔,为甚么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几十年以前的样子?

    我还想向那老仆人问更多关于博新和博新的父亲、叔叔的问题,可是就在这时,一阵沉缓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那是一种令人悚然的脚步声,很清晰,很慢,也很沉重。分明是一个人在向前走来,但是那个人却又像是老走不到门口。

    灵堂的门关著,殡仪馆的职员也早在打盹,谁会在这样的深夜,再到灵堂来呢?

    我和那老仆人互望了一眼,我立时感到了一股寒意,看那老仆人的神情,他显然比我更糟榚,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那脚步声停在灵堂的门口,我勉强地微笑了一下,正想大声喝问是甚么人,可是我一低头时,却看到门脚下的缝中,有甚么东西,蜿蜒流了进来,那使我吓了一大跳。

    虽然我立即看到,自门脚缝中流进来的是水,但是我仍然惊讶得出不了声。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使我忍不住哑然失笑。

    刚才的那一切,很够恐怖,很够神秘,是不是?但等到灵堂的门被推开来之后,一切就变得再普通也没有了,一切的神秘、恐怖,是我自己心理作祟!

    灵堂的门推开,门外站著一个穿著雨衣、戴著雨帽的人,那人的雨帽压得很低,雨衣的领子也翻起来,顺著他的雨帽帽檐和他的雨衣脚,在向下直淌著水,我也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外面在下著大雨。

    那人当然是冒著大雨前来的。他冒雨前来,鞋底自然湿了,鞋底湿,脚步声听来不免有点古怪,而且,当他站在门口的时候,自他身上淌下来的水,当然也会从门缝中流进来。

    想起刚才心中感到的恐怖,我只觉得好玩。那人冒这样的大雨,到灵堂来,他自然是博新的好朋友了,所以我忙站了起来。

    那人的神态有点奇怪,他一看到我站了起来,便立即后退了一步,伸手遮住了脸,在一刹那间,我看到他戴著一副黑眼镜。

    在午夜,又下雨,那人却戴著一副黑眼镜,这自然是古怪的事,我在怔了一怔之后,问道:

    “阁下是博新的朋友?”

    那人并不回答我,只是含糊地发出了一下声音,转过头去,我看到他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块手帕来,用那块手帕,蒙在脸上。

    我看得瞪大了眼睛,心中还只是感到惊讶,可是那老仆人却著实有点沉下住气了,他的声音发著颤,拉著我的衣角:“先生,这个人……”

    我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老仆人的脸色,娈得难看之极。

    我看到那人,又转回了身来。

    这时候,他的脸上,蒙著一块手帕,又戴著一副黑眼镜,雨帽又拉得那么低,使我完无法看到他是甚么样的一个人。

    我站著不动,那人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向前走来,来到了灵前,他鞠了三个躬,然后退开几步,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身上,或许是我那样望著他,令他感到很不安,但是我却非望著他不可,因为这人的举止实在太怪异了,世界上可有以这样打扮到灵堂来吊祭死人的?

    他只坐了一两分钟,便又站了起来,在那一两分钟之间,可以说是静到了极点,当他站了起来之后,我再问道:“先生,是博新的朋友?”

    我问的是老问题,而那人回答我的,也是老方法,他的喉际发出了一下模糊的声响。

    虽然,从没有甚么条例,规定到灵堂来的人不能蒙面,可是那人的样子,却使我感到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我提高了声音:“是甚么人?”

    我大声一喝问,那人急急向外走去,我直跳了起来,向他走过去,伸手便抓。

    我的动作很快,一抓便已抓住了他的雨衣,可是,那人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显然已知道我要拦阻他,不让他离去,是以他也有了准备。

    我才一抓住了他的雨衣,他双臂一振,身子猛地向前,冲了一冲。

    他脱下了那件雨衣,向前直冲了出去,而我,虽然抓住了那件雨衣,却也是不过是抓住了件雨衣而已,我呆了一呆,那人已冲出了好几步,我连忙赶了上去,那人已转了一个弯。

    等到我再追出去时,我看到他冲出了殡仪馆的大门,没入在黑暗之中。

    我也追出了大门,外面的雨十分大,一出了门,雨点劈头劈脸,洒了下来,我几乎甚么也看不到,那人也早已奔得看不见了。

    虽然我在大雨之中,呆立了只不过半分钟,但是身子却已湿了一大半,我连忙退回了殡仪馆,我看到那老仆人,扶著墙,站在我的身后。

    那老仆人的身子,在不住地发著抖,他的神情,表示他心中的惊骇已然到了极点。

    他望著我,问道:“他……走了么?”

    我抖了抖手中的雨衣:“他逃走了!”

    那老仆人道:“他……他是谁?”

    我苦笑了一下:“和一样,我也完未曾看清他的容貌  ”

    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老仆人的神情极其古怪,是以我停了下来:“以为他是甚么人,想到了甚么,是不是?”

    老仆人的身子,抖得更剧烈:“不会的,那怎么会?不会的!”

    我大踏步来到了老仆人的身前:“快说,以为他是甚么人?”

    老仆人的嘴唇不住发著抖,过了好久,他才道:“据我看来,他……他好像就是……少爷!”

    我呆了一呆,老仆人口中的“少爷”,就是博新!

    而博新已经死了,我现在在殡仪馆中,就是因为博新已经死了,虽然在这种时候,前来灵堂吊祭的那人,神态形迹,都可疑到了极点,但是他不会是博新,他可能是任何人,也不会是博新!

    不用说,那当然是老仆人的一种错觉,是以我也没有再问下去,我道:“别胡思乱想,天快亮了,我们到灵堂中去守著吧!”

    老仆人要在我的扶持下,才能勉强挪动脚步,当我们回到了灵堂中,坐了下来之后,我们谁也不说话,那一小时的时间,更是长得可怕。

    终于,天渐渐亮了,雨也止了,又有一些博新生前的朋友,陆续来到,昨晚午夜时分离去的那些人,也都来了,到了上午九时,博新的遗体,依时火化,我们所有目睹博新被送进焚化炉去的人,心情自然都十分沉重,而我则更甚。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离去的人,当我离去的时候,我带走了那个神秘来客的那件雨衣,回到了家中,我将那件雨衣顺手一抛,人向沙发上一倒。

    那件雨衣被抛到了桌子上,发出了“拍”的一下硬物撞击声,那令得我陡地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