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明歌 > 第六章:良玉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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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天白云下的北京城,已经进入春天,点点繁花,点缀在屋角墙根。和煦的暖风,吹打在身上,让人懒懒的提不起任何精神。

    仿佛为了配合这种悠闲情怀,北京街头,已经很难再见到成年乞丐了。不是人为原因在刻意清理轰赶,而是国家尽可能多的创造工作岗位,切实消除了乞丐现象。除了传统项目:扫垃圾、挑大粪、抱死孩子。还安排了垫墙根、疏浚地下水网、修葺各类古旧建筑。最不济的,往‘踏月会’门前一站,也算一门卫不是?

    但小乞丐还是不少的,小孩子没力气,性子又活泛,让他们干活,确实不人道。索性去要饭吧,就当社会实践了。

    就看见丐帮小长老们,高举着手摇铃铛,满大街的乱窜,要到馒头后,亲亲热热吼一嗓儿:

    “侄儿,谢谢姑姑、姑父了!”

    “去大爷的,谁他妈是姑姑?”

    趁着哄笑声,小乞丐们笑嘻嘻的跑远了,消失在青砖堆砌的胡同转角,只留下清脆的手摇铃的声音,回荡在北京上空。

    丐帮手摇铃是值得的一份道具,响铜材、弹簧片、通过手摇柄来转动大小两个齿轮,亮白铜包壳,看着就跟馒头似的。但却包含了多种科技和苦心在里面。

    皇家科学院的现任院长,是徐光启地好学生周胤。他继承了老徐的科研原则。先白送给小民试用,再根据使用情况来做技术上调整。

    手摇铃可以拆卸,里面的齿轮、簧片、响铜,都可以激发人们对机械、科技的兴趣,外壳还蚀刻上九九诀,现在是生意时代,可以不懂之乎者也,但加减乘除,必须会。

    小乞丐们,有时候还会通过背诵九九诀。来赚点儿外快。当然,他们更愿意唱颂这样一首歌谣:

    叮叮当,叮叮当,鸟生汤,狗着网,大河年年洛阳调。

    咚咚锵,咚咚锵,晨时雨,晚风狂,长江浩浩卧龙岗。

    后一句很明显是在夸诸葛亮。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偶像嘛!但前一句很费解,好像是他们对幸福生活的一种期盼。但不管怎么说吧。玩,并快乐着,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然而,这份草民的快乐,却不属于北京城的官员,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因为他们体疯了。

    最近这几天,所有的人,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皇亲国戚,大家都快精神分裂了。

    原因只有一个,在桃花盛放地季节里,在变法改革的关键时刻,皇上居然敢再开阵仗,用兵西陲。

    “这他妈谁点的炮仗啊?这不是害人呢嘛!”

    “嘘。小点声,听说是洪承畴起头。周定方定策。卢象升跟进,把皇上给惊着啦!”

    “哎呦。那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孙诚、贺赞、高杰,都要问罪拿下,所有的白山奴隶,都要予以释放。北疆大乱,已经迫在眉睫。”

    就算是海拔八千米的战斗,就算是两线作战,喜玛拉雅山南麓的战斗规模,也最多就是三营1万两千人的规模。世界屋脊的区域争斗,怎么会引起北疆大乱呢?

    很简单,北疆一带的所有圈地资源,都能在国内寻找到支点,国家一旦采用卢象升‘国家收购’之议,就等于从这群人兜里面往外掏银子。

    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可是中国古人最高的生活理想,要想天天吃鱼头,就得天天补渔网。现在国家虽说是花钱买物件,但土地远远比银票更值钱。

    正因如此,与其说这帮家伙在担心北疆大乱,不如说在盼望着北疆闹事儿。这群坏了心眼儿地君子们,都希望贺赞他们别认罪。为了创造这个局面,大家开始了创造谣言。

    每天一大早,各路官员刚刚坐在办公桌前,就立刻开始交换各自听到的谣言:

    “听说对孙诚的罪罚已经定了,一撸到底,连爵号都要追夺。”

    “听说贺赞在天山之巅,凌风傲雪,横吹御赐金笛。直到金笛之中飞溅出血沫,才被亲兵抗命救下。”

    “听说高杰谋反啦!”

    这些根本没有逻辑地谣言,唯一意义,就是造成征西军军心不稳,迫使国家不得开战!只要不开战,北疆就不会被收购。

    而国家如果投鼠忌器,退保征西军的忠心,就不得以‘白山奴隶’为借口治罪。其实征用奴隶这件事儿,很多人事先都知道。可以这么说,这群家伙在合起伙来讹诈国家(皇上+辅政十大臣)呢。他们来说,价廉物美的奴隶,是获取高额收益的保证。

    ‘牵一发而动身’是非常有趣的一种现象,旧党在不了解孙诚、贺赞、高杰三人的反应之前,就着急忙慌的替人家正主儿做决策。完是为了满足私欲。

    国家方面,也因为公文传递时间太过漫长,为了避免征西军哗变,而专门发密旨给薛宇亮、堵胤锡、张煌言等文臣。要他们作好相应准备。而且比较讨厌地是,密旨没能做到保密,同责令三人入京领罪的明旨,属于公开的秘密。

    但恰恰与此同时,孙诚自请罪责的折子,已经奔北京这边报送了。这就存在一个时间差,等着拿到一张什么样底牌的时间差。对于新党来说,等得就是孙诚等人认罪服法。而旧党王牌,恰恰是征西军不臣之心。

    所以这份热闹还能小得了?因为人类始终要自我折磨,为了心头那份侥幸,而竭尽力。

    不过有一点是大家地共识。那就是皇上的格局器量,确实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原因有三:

    拉达克三代王族,不仅侵占原属于大明的国土,还屡次出言辱骂天朝,如今却为了天下大义,世间公理,皇上竟要出兵巩固对方王庭。这分明就是以德报怨的古今第一大傻冒啊!

    自古对边军重将,只能采取安抚与阴谋两种手段,昔年安禄山往返长安多次,唐明皇也没敢公开发一道‘令其负荆入觐’地旨意。这次涉及到多位边关重将。其中高杰还是邦国之王,果真有反心,必将立时起事。但皇上还真敢玩,白纸黑字的直接问责,这气度确实超迈前古!如果孙诚等人坦诚而来,必将创造一个空前绝后地经典!

    最后一个原因,是大家对皇上胆识地佩服。无伦旧党、新党,都知道现在最佳手段是安抚四方,千万别闹妖蛾子,但皇上为了国家的实际利益。而公开宣战。同时非常公平地提出了收购计划,北疆田庄供应粮饷军备,都由国家出资购买。

    然后顺势将资源变为国有。这

    免太大了。

    面对令人又爱又恨地恶搞皇帝,就是支持开战的新党成员,也都无可奈何,皇上就一没事儿找事儿的糊涂蛋,可偏偏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算啦,士为知己者死吧!

    其中贺逢圣最为激烈。整天在文华殿前院的内阁办公室里拍桌子,不是骂洪承畴未尽人臣本分,就是骂卢象升没有眼力见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们还鼓动开战?找死也没这么找的。

    周定方他倒没敢直接骂,但拐弯抹角的也算捎带手了。搞得吴三桂脑门上的青筋一蹦一蹦。

    奇怪了不是,周定方挨骂,吴三桂干嘛生气啊?因为老贺不是一个特别会骂人的人,骂着骂着。就不可避免的把吴三桂牵扯进来。毕竟吴、郑、毛三家打群架的风波,现在动静也不小了。搞得小吴参谋地杀气。都快把玻璃窗震碎了。

    当然。对于传统腐儒来说,皇上以德报怨。出兵拉达克,以助其巩固王廷。虽说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还是要赞扬赞扬。至于说道行动上,因为卢象升提出了令人震惊的收购方案,所以大家都反对。

    这就体现出国家政治中的一大特点:无伦何种政体,战争是否顺利发动,然取决于精英阶层。如果精英阶层反对战争,哪怕国库地银钱烂成了泥土,前线的将士,也得不到一粒粮食。别说战争了,连上访的都甭想搞定。

    而如果大家的利益趋同,意识统一,则哪怕是勒紧裤腰带,就是后方饿死人,也能把开战资金给凑齐喽。

    所以,尽管用兵拉达克,仅仅需要3一万两千人的规模,从国家账面上看,这种小规模战事,也根本就是毛毛雨。

    但就是死活也定不下来。

    是的,这个世界没什么人会高尚到以孔圣为榜样,更何况孔老二也未必多仗义。大家更看重实际利益。

    如今新法、旧法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征西军的后勤补给线,恰恰是北疆一线,在国家没有摆平财富分配体系之前,要想从北疆寻求军需供应,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生活之所以美好,就在于绝望中始终蕴含希望,带来转机地人,恰恰是旧党领袖钱谦益。

    他本来自命圣人,以为天底下,就数他一个人最明白,所有人加一块儿,也没他忧国忧民。

    但令他大为震惊的是,自己率领的团队,居然在蓄养奴隶!!!

    是的,钱谦益这老东西,确实不知道奴隶的事情。换句话说,旧党的基层,甚至跟老钱也没说实话。老钱不受刺激,谁受刺激?

    出门有书童车夫小跟班,回家有仆人丫鬟老妈子,这是老钱所能接受的社会结构,甚至,老钱当初还很支持卢象升的《仆从新制》,提高奴仆的社会地位,这根本就是‘仁政’嘛!

    老钱所反对地,是经济财富的社会分配体系,他始终认为,像他这样才华横溢、道德高尚、相貌堂堂地社会精英,就理当比别人多拿点儿,应该应份!

    现在国家出台一系列政策。对社会财富、资源进行广泛调整,这老钱当然要反对。但这一切建立地基础是:不要触动内心的道德底限。

    把数以十万记地部族民众,像骡马一样的压榨盘剥,这是老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为此,他特意去找了趟皇上表达歉意,他所领导的旧党,居然干出这等丑事,还连累了几位年轻有为的将领,确实该道歉。

    “嗬嗬,”小朱左着嗓子喑喑怪笑起来。没法子,好几天没睡整觉了,在孙诚请罪折子没到京的时间差里,他也直含糊,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满嘴大泡。所以笑起来,就跟成了精的猫头鹰似地。

    “先生言过了,快坐下,快坐下,上茶上茶!”

    “谢皇上!但老臣确实无颜以对。贺赞乃是虎臣之子,贺家一门忠烈,遭逢此等事端。定是受人蛊惑啊。孙诚出身寒微,能够金榜题名,驰骋沙场,都是他勤勉所在,本为国器,却遇宵小暗算。高杰反正投诚,为国披肝沥胆。唉,这几位征西将领,实在太过可惜了!”

    “倒也是…”小朱也觉得很可惜,咂吧咂吧嘴,忽然又怪笑一声。

    “先生既然颇有回护之意,但不知,北疆收购一事,可否帮衬帮衬呢?”

    “…”

    迅速步入正题,是小朱最近的风格。没时间絮叨了,赶紧的。速战速决。于是师徒二人。开始了讨价还价,老钱愤慨羞愧之下。自然同意国家用兵西南,并且答应去游说言官系统,不在这件事儿上制造障碍。

    小朱的回报则是,国家将来收购北疆时,价格提高到125%。币为大额银票。

    “依皇上所言,这些银票,只能每年使用一成?这恐怕不妥吧?”

    “哦,这有何难?难道那些人能把这些钱一下子就花完吗?”小朱又理解错了,有点答非所问:

    “再说了,按照《银行法》来看,只有储备到一两现银,国家才能发行一两银票,纸币同银两要相等。否则市面上会出现乱子。但现在用来购买北疆田矿的银票,是国家凭空印制的,一旦然应用,势必会造成天下波动,这么说,老师可明了?”

    “…”

    钱谦益立刻察觉自己要上当,但他也不是傻子,国家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开战?他也有自己的理解。

    以战争的名义,重新对资源洗牌,利用征西军将领急于立功赎罪的心理,彻底在新疆、青海、西藏三地,推行土地分级、小业主、商会、主仆等项新制。

    以军队做后盾的改革,确实事半功倍。况且这次国家还占理儿:之前任由们圈地,国家忍了,这一年多,想改革改革吧,们今天一个乱子,明天一个乱子地百般阻挠。现在咋样?出事儿了不是,奴隶都能被们搞出来,今后还怎么相信们。索性,广泛新法吧。

    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卢象升才提出,要以125%价格,进行超额收购。收购之后,还是采取包租方式,分发下去,大家多少还是有点盼头的。只不过平民与贵族之间的界限,不是很清楚罢了。超额收购,也可以看做国家地先期投资。

    所以这个方法也算公平,现有贵族的利益没有受到太大损失,只不过要用十年的税收,来逐步弥补纸币的空头。这买卖怎么算,其实都应该算双赢。

    这种巨大的让步下,如果旧党还执拗,那就别怪国家真翻脸了,针对‘白山奴隶’来个‘王八咬棍儿不松嘴’,抄没、杀头、治罪,也不是没法理支持。

    所以老钱琢磨来,琢磨去,他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法。只见老钱一拱手,

    “但不知,如何才能保证收购银票的定期兑现呢?”

    “哦,这毫无问题,”白天小朱已经跟杨嗣昌、蒋德璟、熊文灿等人商量过了,这三位是目前大明国内最好的理财达人,所以他们提了一个崭新地概念出来。

    “国家成立一个北疆钱庄,专门处理收购事宜。再将工部屯田、都水两司,提升为水土总局,在北疆设立分局,专门经理西域营生。

    “届时。各家地掌柜、账房、长短工,征西军的军属,瓦剌六大台吉的族人,都可以在北疆水土局的安排下工作、生活,然后在北疆钱庄的辅助下,结算收入。”

    “…”

    钱谦益很想反对,但话到嘴边,死活就是说不出口。

    这个方法的好处就是:所有的资源,部归国家掌控,但只是所有权。经营权仍然在原来那些人手中,只不过合作方式改为承包、承租,甚至干脆成为国营单位的员工。

    坏处就是:旧有地豪门、藩府、皇商、巨宦,都将丧失自己的‘主人’身份,虽然得到了125%地银票补偿,但:

    老钱虽说被迫认可了这个方法,但不代表他身后那些人百分百听话,在孙传庭的带动下,旧党也已经完成了升级,由原来地小社团。上升为政治团队了。成熟政党的显著特征,就是不完以领袖的意志为转移,尤其是党魁的决策。损害到政党利益时,这个特征就更加明显!因此随后几天,北京城的疯狂,出现了外扩趋势。

    旧党人的想法很独到:现在什么时候啊?们新党眼瞧着就快被干趴下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了。们12个疯子(皇上+钱谦益+辅政十大臣),居然还敢玩火?不但要再次引动兵戈,居然还要趁着这事儿再次激进!们是真不怕事儿小是怎么的?既然现在已经无可避免。那么就公开地一绝雌雄吧!

    既然对手找茬打架,旧党之人,又怎么会回绝呢?于是技术性分裂,开始逐渐公开。所谓技术性分裂,就是已经形成分裂,只不过不公开这么说而已。

    正在这紧张气氛下,孙诚的请罪折子来到了,这个折子荣幸的成为一点火星,落入了火药桶中。

    之前旧党中人。都在盼望着征西军闹点事儿,然后稍作让步。再出手幹旋。进而最后解决新法。但现在孙诚、唐栋地请罪折子过来了,凭借大家的了解。哪怕贺赞、高杰真的有反心,也一定不会是现在了。

    孙诚主动请罪,意味着征西军上下一心,更预示着北疆战略、克什米尔攻略,都将成行,于是旧党急怒攻心。底牌已亮,又做不到认赌服输,那就只有火拼一条路了。

    至此,钱谦益彻底丧失了对旧党的控制力。面对此情此景,小朱很体贴的找了一个理由,让老钱正式归隐。

    “先生乃当世大儒,国家现在要做一个官修史论出来,您要不,先忙活忙活这事儿?”

    “老臣多谢皇上成!”

    钱谦益自此,躲开了风暴之眼。他很感谢小朱,因为这个借口,实在太妙了。无伦谁赢谁输,都跟他毫无瓜葛。这等于是一种强有力的保护,不仅保护了钱谦益,还把之前多少都干了点儿坏事儿的鸿儒社一干大佬,也都给周下来。

    由此也可以看出小朱地大度,反正事情也这样了,犯不着死死纠缠,面上能过去,就过去吧。毕竟这些人都是前内阁成员,万一他们出点什么丑闻,将来落笔史书,也影响国家形象不是?

    随后的几天里,疯狂达到了最**,很多人都在玩失踪,他们要抓紧联络并且安排一些事情。留守京师的旧党人,为了引开新党注意力,开始恶毒的制造谣言:

    “国家公开发布旨意,要贺赞、孙诚、高杰三人接旨入觐,目的大家都知道,要当面质询他们的罪责。”

    “圣旨前脚走,折子后脚到,这实在是巧合的没边没沿儿。”

    “会不会今日之局,是多年前就布好的呢?”

    “不会吧?皇上不会这么阴险吧?”

    “哼哼,吾皇材质,乃中上之资,又宅心仁厚,当然不会如此行事。这里面,恐怕是奸侫所为啊!”

    这个论调一出,立刻满城风雨。

    奸党,迅速演变成最为时髦的词汇。明代文人,喜欢用‘虎’来骂人:贺逢圣为虎皮;郑三俊为虎目;杨嗣昌为虎头;洪承畴为虎骨;李邦华为虎尾;吴三桂、周定方为虎爪;孙传庭、陈奇瑜、卢象升为虎牙。

    这个‘十虎’名单中,吴三桂榜上有名是一定地,除了他确实很人渣之外。他其实也被算计了,旧党挑动吴、郑两家相争,主要目地是为了地方军权。郑家军本来就跟武装割据差不多,郑芝龙地风骨又不高,龙骨上雕刻‘面条鱼’还属于他占理儿地事情,明明‘讲道理’还挨整,这他娘的还了得?

    ‘十虎’骨架洪承畴,是一个非常符合传统审美观点地人,所以老洪挨骂最少,但另外两位的上镜率。可就高了去了。

    这两位快被舆论骂死的人,分别是杨嗣昌和卢象升。甚至连清蓬夫人,也都遭受了脏水,女学在景山安乐堂,很多贵妇人都会应邀去当讲师授课。清蓬夫人长得漂亮、多才多艺、性格泼辣,所以她快成副校长了,校长是贤妃绯儿。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宫闺绯闻出现了,卢象升献妻求荣,甚至礼妃被幽禁在香山鬼见愁。也不是因为那个谋杀案了,而是因为撞破丑事!

    政治斗争首要攻击点,就是道德。所以一心为公、清廉为官的卢象升。就此遭受不白之冤。

    杨嗣昌也是如此,他的所有行为,都被一一放大,甚至连当年与左良玉的矛盾,也被造谣成:

    杨嗣昌为了自己独吞战功,私下对左良玉和贺人龙分别做出同样许诺:

    “二人,谁斩高迎祥。谁当湖广都指挥使。但吾观人龙(良玉),必会与争功,因此,当听我调令,如此这般…”

    这种行径,在现在有一个专有名词:一女配二婿。

    但稍微动下脑筋,就应该知道这段史实,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首先杨嗣昌持才自傲,他不会用这样下作地激将法来统领将官。其次。即便真有此心,也应该通过幕宾转告。杨嗣昌多聪明的人。又是一个什么身份?他不可能亲口当面说出这番话语。

    但尽管造谣者很为人所不齿!可这效果却非常惊人:“此等人渣,居然能够巧言媚上。真真乃君侧是

    君侧一出。下一步,就该是清君侧了。

    ……

    天空黯墨,被狂风席卷的雨滴,浇落在大地之上,道路泥泞非常,两旁的树木向着同一个方向歪斜,十步之外,就已经分不清身影,人和马,都在艰难行进。

    牵马的人,蓑衣蓑笠,每走一步,都要靠着马喘一口气,马儿虽然感觉不耐,却依旧顺从的任由主人拖延行程。直到他们踏上了碎石铺就的硬路面,方才都放松下来。

    碎石路面越展越宽,一片豪宅便跃入眼帘,暴雨、狂风,似乎也不敢在这里撒野,就连天空,也变得光亮许多。

    来人从怀里抽出一把穆刀,白亮的刀身上,蚀刻出一片巍峨山峰,青色的图案,显得非常醒目。

    ‘哚’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在来人脚前三尺地地面上,因为刚好落在一块鹅卵石上,啪的一声,碎石、火星,四散飞溅,惊的马儿长嘶人立。将主人带倒在地,随后向着大门冲去。

    “嗬,原来是个假把式!”

    随着几个粗野地声音响起,从大门前的望楼上,迅速滑下来两个短坎士兵,落地后,一个士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仍在奔跑中的惊马,立刻安宁下来。另一个小兵,则饶有兴趣踱步过来,歪头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人。

    “下大雨还穿官靴,小心脚踝才是。”

    “在下,在下…”来人张嘴说话,却被风雨灌了满口,反倒咳嗽起来。

    “呵呵,”小兵右手捡起穆刀,左手扶起来人,随后侧对着亮光端详一下:

    “苍刃!是玉帅的什么人?”

    “在下乃是江左侯。”

    “…”小兵吓得一哆嗦,侯乃是玉帅恩公,如今冒雨而来,显然是要事。连忙后退两步,双手横举穆刀,刀刃,向外。

    “不知恩帅来访,多有怠慢,请恩帅责罚!”

    “唉,算啦。”没有士兵帮扶,侯一个趔趄,险些再次摔倒。

    “们帅府规矩我知道,先扶我到门房,再请进去传告就是。”

    “多谢恩帅!小人这就去。”

    “嗯,想着给我找身干爽的衣服来。”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梳洗一新地侯。就在从人的带领下,沿着扶手玻璃廊,向着内府走去。左良玉家大业大,整个扶手回廊,都用玻璃窗封死,每隔十步,就点着两盏红灯,尽管因为暴雨,外面的世界漆黑一片,但长廊里面。却温暖明亮。

    刚转过一个弯,左良玉就大步流星的迎了出来。

    “啊呀呀,恩帅这大雨天的过来,怎么不事先知会一声?何苦徒步呢!”

    说完,左良玉单腿跪地,行了一个军中大礼!身后跟随的三名随从,也同样跪倒。侯连忙走过去双手扶起,

    “玉帅如今乃是一方军门,岂能随便跪拜一介布衣呢!”

    “昆山不敢,在小子心中。恩帅始终如再生父母。”

    “…”

    寒暄中,侯敏锐的察觉到几丝异常,公子左梦庚没出来。三名随从分别是:刚才守门小兵、心腹爱将金声桓、义子丘慧荣。

    他这次过来,显然出乎众人意料,所以神色间,似乎有些尴尬。但这个疑问很快就解开了,左梦庚愤怒的嘶吼声,已经隐隐传来。

    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后堂正厅之中。高大宽敞的大厅内,装饰倒很简朴,只在正中悬挂了一副大大地对联:

    添千茎华发,忧三军满弮,难得虎狗屠射。

    散万金家资,酬四海空钓,止留刀枪报恩。

    这幅对联,是左良玉地堂前联,从字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地地方。不过是一个武人地自喻而已。但如果将其中的典故代入,就显得危险了。

    射虎是李广。屠狗是樊。空钓是姜尚,满弮指劲弓。因此,这幅堂联地真正涵义是:

    可怜白发丛生,雄兵百万,却没有李广、樊哙那样的作为。拼得散尽家财,招募异士,身边只留下一刀一枪来报效朝廷吧。

    这根本就可以定性为反联,之所以公然悬挂出来,是因为这里是左良玉的私宅,所以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只有亲信、家人、朋友才可以看到,当然,也包括…恩帅!

    左良玉的恩帅正是侯,侯家因为罢官太早,家底并不是很厚实,儿子侯方域又不擅经营,前两年还娶了秦淮花魁李香君,把个本就不算太大的家业,给彻底断送了。

    好在左良玉是个念旧情、知恩图报地人,他少年时因为犯罪失业,能够下岗再就业,有赖侯的慧眼。青年时积累军功得掌帅印,也是依靠侯的提携。中年时,为了帮扶手下地老兄弟,反而让杨嗣昌抓住机会罢免了侯。大家想想,自己的恩人,非但没帮上忙,反而害了人家,除非是个六亲不认的混蛋,否则的话,左良玉怎能不对侯好?

    因此,目前稍稍有些潦倒的侯家,同已经富贵的左家,这关系是非常密切的。

    但再密切,儿子在里屋乒乒乓乓地摔东西,左良玉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凤目一闪,义子丘慧荣立刻转身离开,侯发觉,丘慧荣后腰上,居然别着一把镔铁戒尺。心下立刻然明了。

    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是个扶不起的小流氓,他很小就拜侯为文学老师,并且因为世袭京城锦衣百户的身份,所以很早就参加科考了,但时至今日,不仅正规的科考没中榜,居然连几年前的特用科都没考下来。而且左梦庚参加的,还是竞争相对和缓的北榜考试。

    前些天因为抢一个头牌红倌地初夜权,左梦庚开枪伤了人。这下子算是新帐老帐归一块了。左良玉狠抽了这个孽子三百柳条鞭,然后严令自己干儿子丘慧荣,用铁尺看管,不学点人样出来,干脆就甭想出门。今天是禁闭第四天。

    左梦庚一个大少爷,哪受过这罪,加上今天暴雨倾盆,屋子里看书确实有难度,于是从早起就开始哭唧尿嚎,左良玉盛怒之下,居然要用穆刀杀了这个儿子,丘慧荣和左夫人,连忙阻拦,手下金声桓也跑过来劝。侯来的时候,正是这场闹剧到最**时分。

    “唉,”眼见瞒不住了,左良玉仰天长叹,

    “让恩帅见笑了,左某年轻时害得友人送命,如今报应在自己地儿子身上,报应啊!”

    说完,左良玉转身望着自家地堂联,一时间衰老许多,再没有外人眼中玉帅的风采了。跳至!~!快速查找本站请百度搜索: 三联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