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弃妇翻身之丑女将军 > 第二十二章 夏柴婚约
    ()    第二十二章 夏柴婚约

    雪音第一次当着江湖众人,取下纱帷,露出真容。

    四目相对,柴英气愤不已,偷鸡不成反蚀米,这个美貌妩媚的女子太会演戏,如不是见到真容,他不会相信,他就是那夜从自己手下逃走的女子。

    她就要成为明王世子柴凤之妻了?

    雪音如堕梦中,真的要嫁人了么?嫁的还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皇族王府世子?一个多年前行走的小王爷?

    是她宿命如此,与南越皇室柴家有着割不断的缘份,兜兜转转之间,她未近皇上、贤王爷,却与明王府小王爷有了婚姻之约。

    夏峰乃是江湖中人,怎会与前明王柴晖扯上关联?可雪音从夏峰严肃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是胡弄柴英。

    明月当空,几丝白云环饶着明月,似给明月穿上了新衣。

    夏家人被陆老英雄安置在一处僻静幽美的小院之中。

    冷弯弯听说女儿要许配给皇族中人,与夏峰生气,只与雪音、木蝉说话,就是不理夏峰。

    她的心中一阵都有疑惑,夏峰救她,让她做女儿,却没有选择永远消除她的记忆。身中蚀心散之毒的人,都会消失记忆,大部分人永远都难恢复,但她的记忆恢复了,说明夏峰曾治愈过她的失忆症。

    冷弯弯带木蝉出去了,说是要看看晚上的京城是什么模样。

    “爹……”手里捧着凉茶,叩开夏峰的房门。

    夏峰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

    落座在夏峰对面,定定地看着夏峰的脸:这个男人只长她十四岁,三十七岁正是男子最有魅力的时候。可她却不得不唤他爹。

    夏峰衣袖一挥,卷出一股袖手,房门怦然而合。这丫头进来,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都记起来了?”定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出口,她不说,他却要问。

    她点头,“为什么?”

    夏峰凝住目光,望着茶杯:“十五年前,瑞国夫人在边城救过我一命。”

    十五年前,那时候她只有八岁,是在回京的路上么?还是在边城凌府之中?

    夏峰继续道:“十年前,宝儿身中奇毒死了。”“我要报恩,发现是个不错的人选。”他的话干练而简短,没有细枝末节,尽量少到能说清楚原由。

    他的话素来不多,又不愿讲得太过详细。雪音发现,他提到“宝儿”二字时,神情中闪过一丝痛楚与难言的不解,但一闪即过。

    “可以选择继续做夏紫蕊,还是做回凌雪音?再过三日就要进宫待嫁,……可以好好想想。”他端着凉茶,轻呷一口,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就不能多让她知道些东西么?而她又明白夏峰的为人,若是他不想讲的,至死都不会讲出来。

    怪人谷中,不是有一本绝世《医药宝典》么?为什么真正的宝儿会不治而亡,还是那本书是在宝儿去世之后才有的。

    “紫蕊明白!”她缓缓起身,想问他,自己的模样就是宝儿的样子么?夏峰改变了她的容貌,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唤他为父亲也不为过。

    临出门时,夏峰道:“从我唤宝儿的那一天起,就是夏峰的女儿。”

    他想雪音明白,自己是拿她当女儿的,不光是为了再见冷弯弯,更因为她是恩人的女儿,他承诺过柳若烟,要替他保护雪音。

    她款款回眸,“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我爹!”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一日为父终生为父。对夏峰,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也重视这份超越亲情的父女之爱。

    回身关门时,她看到了夏峰脸上那会意的笑容,浅淡而儒雅。

    猛然发现,她与夏峰竟然有许多相似之处,一样的宠辱不惊,一样的坦然淡漠。若说他们不是父女,又有几人不信?

    木蝉站在门口张望,脸上笑靥如花。

    “清扬怎么样了?”雪音问道。

    木蝉的笑容像云彩一般被吹散:“姐姐,快气死我了。我告诉他,叫他别和柴英走得太近,可他居然说我多管闲事。本来还想多说几句,曹书晴来了,我就只好离开了。”

    她悠悠地抬眸看着天上的明月:有些事是她无法阻止与改变的。

    曹书晴出现在宁王别院,她不应该是太后曹氏的人么?民间传闻,曹延寿与曹氏一党不和,但也不至于如此显,与曹氏一族的对头相伴。难道这其间另有诡计不成?若有诡计,以柴英的聪慧谋略,又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不过,今晚我发现了一件大秘密。”

    她笑得这么开心,就是因为此事吧?

    雪音静静地等着,不紧不燥,木蝉是个急性子,不用她问,这丫头都会像倒豆子一样尽数倒出。

    木蝉道:“柴英私通北燕国太子,两人还暗中传书。”

    她本来是陪冷弯弯出去游玩,可经过宁王别院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在宁王别院附近的巷道里遇到了柳清扬。便将告诫类的话语说了一遍,柳清扬不以为然,还将木蝉讽刺了一番。后来,曹书晴从别院偏门出来,唤着柳清扬的名字。她就离开了,可心里不甘,就从偏门悄悄溜了进去,到了柴英的书房,却意外地发现柴英正与一个蒙面男子说话。

    “太好了,报仇的机会到了。”雪音听完木蝉那又长又庸的故事情节,道出总结似的话题。

    木蝉双目放光:“姐姐想怎么对付他们。”她一直都在等机会,等姐姐放手一搏,当年伤害木家的人都应该得到惩罚,岂能让他们如此轻松、快活。

    “北燕国杀手灭六门,杀了太子,还会有一个太子,我们要做,就做个大的。”

    木蝉沉吟道:“姐姐要杀北燕国皇帝?”

    雪音摇头:“不,让北燕国皇族世代不得安宁。”

    “啊——”这是什么报仇方法,“真的能行吗?”这可比直接杀了他们更痛快,不是一剑夺命,却让他们世代难休。

    “这件事情,得劳木蝉亲自潜入北燕国。晚上同眠时,我会与细说的。”

    木蝉好期待,不知道夏紫蕊心里又计划了什么事。一个比报仇更凶狠的事儿,能让北燕国皇族世代不得安宁,这会是什么事,居然会有如此效果。

    安排好后,次日一大早木蝉说要回肃州拜祭亲人,要离京一段时日。

    临离开时,雪音从脖子下取下一只布囊,将嘴附在她耳边:“这里面是血凤凰,可以防毒,带上,一路小心。”

    血凤凰可是江湖至宝,木蝉以前在九重宫时听人说过。

    “姐姐!”泪光闪烁,“姐姐大婚或许妹妹就参加不了。”

    “此事要紧。回京之后与我联系!”

    木蝉抱拳看着冷弯弯:“冷姨保重,我走了!”

    雪音凝视着远去的木蝉,心中暗暗祷告上苍:各路神灵,请保佑木蝉平安往返。不是雪音残忍,只是这法子不但可以阻止北燕人入侵,而能让北燕人为当年所作付出应有的惩罚。

    倘若武林的黑白两道人物齐聚北燕皇宫,将皇宫搅得不宁,那将是件极为有趣的事儿。想到此处,她就觉得痛快!

    明日是进宫的日子,夏家三口暂时被安置在贤王府中。

    贤王柴兴与明王世子柴凤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二十多年前,夏峰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在边城与明王柴晖相识,二人一见如故,后来夏峰以江湖中人的身份在柴晖帐中呆了些时日。听柴晖说:爱妻姚氏已平安返京,腹中胎儿安好。

    夏峰一时顽皮便笑道:“待将来我有女儿,愿结姻亲之好。”

    明王性情豪爽,居然满口应承,当即就订下儿女亲家,交换了信物。

    本想,这只是一时玩笑,但自宝儿在九重宫内以诊治奇病怪症名扬天下,曹太后突然忆起此事,托人传书怪人谷。说明王妃生前曾提及过此事,柴凤之妻乃是夏怪侠之女。

    他们被贤王府奉为贵客,安置在一所华丽幽静的院落中,一家三口正打量着院子,一位侍女来报。

    “禀夏大侠、夏夫人,王爷有请!”

    夏紫蕊是江湖女儿,身中并无侍女,柴兴准备在王府之中挑选两名机警可爱的丫头送给她,然后再商议一些进宫事宜。听说柴凤近日即将返京,太后与钦天监已经择出良辰吉日,选在下月十五。

    十五,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六年前崔稹逃婚,意外地选择了他曾厌恶的华阳公主为妻。她一度成为京城的笑话,一个没有新郎的新娘,一个三度被人拒婚的对象。十五到二十三岁,八年了,这其间又发生太多的事,让她学会了坚强,同时也让她逾加感受到孤独。

    二十三岁高龄的她,真的要嫁为人妇了吗?

    这一切多像是一场梦,而她却然没有待嫁的喜悦,只是平静地期待着。

    柴凤在江湖浪迹十二年之久,真的与别的皇族不同吧。

    可是,她……

    中过“毒寡妇”之人,即便未死,终身难孕子嗣。

    她永远都不会有身为人母的感觉,虽然她很喜欢孩子,这就是说,柴凤在娶她之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他是明王柴晖的独子,身上担负传宗接代的重任。

    她不想成为他的唯一,但愿在他的心里自己是第一就好。

    夏峰说,她可以选择做回凌雪音,可她在最后的关头选择做夏峰的女儿。

    凌雪音身上有太多的悲哀,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不是因为父亲如何用情逼她,而是父亲间接害死了她此生最爱的母亲;她无法原谅奶奶,不是因为下毒于她,而是因为奶奶明知身中“毒寡妇”将永远无法做母亲,还是选择狠心。

    “奴婢怀雪(怀音)拜见夏姑娘!”门口着着一对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样的蓝裙红褂,一样的可爱发髻,眉清目秀,活泼可爱。同样都是苹果脸,红扑扑、水灵的肌肤。

    怀雪?怀音?

    柴兴真的还无法忘记凌雪音吗?连身边的侍女都娶这样的名字。

    两女面面相窥,神情中是无法抑制的异色:这女子也太美了吧,美得光彩夺目,就像天空的太阳,无法掩饰她夺人的光芒。

    怀音介绍道:“禀夏姑娘,我们俩以后都是姑娘的侍婢。夏大侠夫妇在花厅与王爷、胡夫人商议大婚事宜,让我们过来侍候姑娘。”

    夏峰夫妇何时回来的,她不知道,等到三更时分未见他们归来,她便先行上床歇息。脑海中都是前尘往事的翻腾,明日就要进宫了。娘,在天上能看到吗?会保佑女儿幸福快乐。

    次日一大早,着好宫服,在两名侍婢的搀扶下进了宫中的鸾轿。

    揭开轿帘,她看到冷弯弯抹着眼泪,神情中尽是不舍与不安:“乖女儿,进宫了可不要任性,那里比不得家里……”

    她还是第一次听冷弯弯说这种话,“娘最讨厌规矩了,如今却要宝儿做个规矩人。”

    冷弯弯按捺不住,“哇啦啦——”嚎啕大哭起来,“夏峰,搞什么呀?如果宝儿有什么事,我一定饶不了……”飞舞的拳头敲打着夏峰的胸膛,他伫立一侧,像挺拔的山峰,任由冷弯弯发泄与不满。

    这不但是夏峰当年的决定,更是雪音自己的选择。

    雪音双手捧胸,平静的心犹如西湖水,泛起点点涟漪。曾经高傲的她,面对婚姻极度自卑,如今要成为别人的替身代嫁小明王。不愿回到天瑞府,更不愿面对伤害过她的亲人,她喜欢无忧无虑的江湖生活。

    柴兴骑着高头大马,站在不远处,手臂一挥,宫人大唤:“起轿!”

    “娘,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雪音的心很酸,无法预知的未来,她可以去查六贾灭门案,还可以设计迷陷北燕国皇族,可此刻面对自己的婚姻,她却无计可施。年少的梦想,做世间最美丽的新娘,她的新郎是什么样子?柴凤,他自幼行走江湖,必有江湖男子侠义风度,是她希望的丈夫。至少不会是皇族中庸俗之辈。

    在她的心灵深处,她一直期望嫁人。有这么一个怀抱,在她难过的时候,让她依靠;在她欢喜的时候,陪她欢笑。有这样一个人,陪她走完余生,白首到老。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一双人……太多关于婚姻,关于爱情的诗词涌现在脑海。每个待嫁的女儿,都会有无尽的遐思,不知晓对方的容貌、性情,因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结婚生子。

    柴凤!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个名字,他会喜欢自己么?真的,没有一点信心,如果她还是凌雪音,又能否有出阁的机会?她不知道,但她早已经领教到人言可危,所以人言声名都是极其重要的。

    寿宁宫。

    大殿两侧站着木桩似的宫人,他们穿着一样的服饰,有着相似的表情,淡泊而冷漠地看着宫外进来的她。她平视着前方,脑海中掠过的都是几年前被崔贵妃传入宫中的情形。

    皇宫还是原来的皇宫,主人还是原来的主人,来客也还是原来的来客,不同的只是人的心境。

    大殿上方,坐着一对妇人,一个雍荣华贵,另一个丰润风华。她认得那个年轻的,正是几年前的崔贵妃,如今凤舞宫的皇后娘娘,另一位便是曹太后。

    “民女夏紫蕊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寿无疆,玉体安康!”“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崔娇笑道:“天下人都说,夏大侠之女美貌动人,此言不虚。这张小嘴呀,还真是惹人喜欢。”

    雪音听着不是滋味:“民女在江湖之时,常听江湖中人称赞皇后娘娘风华绝代,今儿一进来,眼前一亮,就如见到九天仙子,心里暗想,这后宫除了皇后恐怕再无其他人了。不曾想,还真被民女猜中了。”

    太后故作不悦:“好,好,们俩就相互欣赏吧。把我老太婆都给撇在一边了。”

    皇后笑道:“瞧,太后吃醋了呢。”“紫蕊,别见外,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快过来坐着。”

    她决定不要再怨天尤人,她要过得快乐、幸福,就像娘生前所期望的那样。

    一阵寒喧之后,她便开始讲一些江湖中的趣闻轶事,很快就吸引了太后,听到可笑处,忍不住哈哈大笑。

    寿宁宫内,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像浪潮一般翻滚着。

    数日之后,她听怀雪说:明王世子回京了。

    她想见他,哪怕只是一面,也想知道自己想嫁的男子是何等模样。

    陪太后用过早膳,她正在后殿看书,一位管事姑姑过来:“夏姑娘,今儿天气不错。太后令我带去后花园走走!”

    七月的御花园,百花绽放,荷塘里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微风中扇动着漂亮的花瓣,碧叶如扇,盛满晶莹的珠魄,在微风中摇晃。

    过了许久,她与管事姑姑一同回到寿宁宫。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太后遇到不开心的事了?紫蕊说过笑话吧。”她笑得美丽大方。

    太后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怎么告诉她:柴凤这孩子,居然反对这门亲事。这可是他父母当年订下的,天下皆知,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再则夏紫蕊乃是夏大侠之女,而夏大侠在江湖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庞氏,又是庞氏。

    柴凤居然喜欢上庞氏的女儿——庞茵茵,还说非她不娶,更糟糕的是,在明州时他们就在一起了。

    “太后!太后——”雪音连唤两声,都未见回应。

    突然,太后猛地抬眸,眼里是无奈。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也很喜欢夏紫蕊,她身上的欢乐活泼,是那样的纯粹。她落落大方,举止得体,言谈风趣,想必夏峰为了让女儿配得上皇族身份,必是下了一番苦功夫,这样标致伶俐的人儿,凤儿看也不看,瞧也不瞧就要拒婚。

    庞茵茵,又是庞氏的狐媚人物。

    曹太后忆起年轻时候,自己与庞贵妃的争斗,想到庞贵妃荣宠后宫二十余载,而先帝对她所生的三个儿女更是疼爱有加。心中便是苦楚,夏紫蕊很美,就算在后宫也极为少见,加上她遗世独立的风姿引人目光。

    如果凤儿见到紫蕊,一定会喜欢她的。

    婚约不可解除,那么就让他同娶二女。可凤儿坚持要庞茵茵为正室,夏紫蕊为侧室。唉,天下哪有后入为主的道理,还说若是太后不同意,他就坚持不娶夏紫蕊。

    “胡嬷嬷带夏姑娘去歇息吧!”

    雪音感觉到异样,可寿宁宫的宫人,嘴比石头还硬,她问过,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曹太后吩咐身边人,不许走漏风声。

    柴凤从龙腾殿出来,又来到寿宁宫。

    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再反对,而是同意娶夏紫蕊为正室,庞茵茵为侧妃。

    对于婚前在寿宁宫看到种种的异样,雪音总以为是别的,也没有想更多。柴凤在外浪迹十二载,他的心许是皇族中最纯净的一个。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明月当空,举家团聚,宫内宫外一片欢腾。

    五更时分起床,她,夏紫蕊,夏峰之女,以太后身边最宠爱的宫女身份嫁入明王府。长龙似的队伍从皇宫出发,慢慢腾腾地进入明王府。

    对婚姻的憧憬,对未来的幻想,她一次次地在心里描绘过柴凤的容貌,可一直无缘得见。在寿宁宫时,他曾来过几次,可太后说,新婚之前新嫁娘与新郎见面是很不吉利。她辛苦地压下太多的好奇,静静地等待着大喜日子的来临。

    不再去讨厌宫里烦琐的规矩,只想让自己做个人见人爱的新嫁娘。与胡嬷嬷学习宫规,如何做个知书达理、高贵优雅的贵妇人。

    她的内心渴望真爱,亦如干枯的禾苗渴望着雨露的降临。

    明王府里很热闹,人声喧哗,鼓锣齐鸣,鞭袍声声。

    今儿,还有一对成婚的新人么?她坐在花轿内,却分明听到对方街上传来一阵迎亲的喜乐声。

    “新娘请下轿——。”

    在怀雪、怀音的搀扶下,她跨过火盆进入喜堂。

    “要拜堂啦!两位新娘子站好!”

    什么?两位新娘子!

    仿佛五雷轰顶,她讷讷地反应不过来,是自己听错了么?垂眸地上,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大红的靴子走过她的身边,落停在那双绣花鞋旁。男人的红靴停落在绣花鞋与她之间,雪音才恍然明白,与她同时嫁入明王府的还有一个女子——庞茵茵。

    这,本是两个人的喜堂,而这里多出一个人。

    是她,还是自己?为什么事先,她没有得到听到任何风声,从不曾知道,同嫁入明王府的还有一个女人。她是夏峰的女儿,江湖女子,又怎配做明王府的王妃。

    皇族,注定了与生俱来的富贵荣华、妻妾成群,她应该想到,即便是行走江湖的侠王又如何?他是皇族,便可以拥有无数的美女。

    母亲当年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宁可乞丐妻,不为候门妇。明白了身为女人幸福不是荣华富贵,更不是权势名利,幸福是丈夫专一的疼爱、甜美的爱情。而这些,她无法从柴凤那里得到。

    她伫立在一边,任由司仪高声大呼:“一拜天地!”

    不,她要这样认命吗?

    这是她的笑话,又一个笑话!

    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可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快速地滑落在脸庞。她居然与另一个女人同时嫁入明王府,丈夫不再是她一人的丈夫,而是与人共拥一个男人。

    不,她不要这样!如果婚后注定要与另一个女人去争夺丈夫,她宁可放弃,天下有那么多的男人,找个可嫁的丈夫又有何难。

    高傲如她,冷静如她,自卑如她,如果卑躬委屈才能嫁为人妇,她宁可不要,宁愿孤独终老。滚滚红尘之中,即有她的存在,就会有一个爱她的人、懂她的人在。

    “夏姑娘,快拜天地呀!”怀雪过来催促着,有人按着她的背部,她的力道自小就很大,两三个人竟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二拜高堂!”

    她无语伫立,像一场巨石昂立在山巅,再次感觉被人欺弄、抛弃。心里仿佛被人抛落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心上,推不开,挪不动,压得她几乎窒息。

    “夫妻对拜!”

    始终高扬着身姿,没有下拜,看着面前大红的靴子与绣花鞋不停地转动方向。他们配合都那么好,柴凤他一定是爱那个女子的,否则不会娶她。那么,自己一定是这场婚礼中最可笑的人。

    不离开,便要与人共侍一夫;若离开,很快就会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姑娘,怎么不拜呀!大家都看着呢,快拜呀,快拜呀——。”

    她紧紧地咬住牙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忍耐,要忍耐!

    “夏姑娘,这可不是滞气的的时候!”怀雪小声地提醒着。

    滞气?还是忍耐,这不是她能够忍耐的时候,是她不好,不该对此事抱有太多的幻想。不是滞气,而是感到泄气。她还是嫁不了人,又一次被人戏弄,这已经第四次了,第四次啊!没人知晓,她是怎样从一次次的被弃之中过来的。

    即便是被弃,她也要做个高傲的人、坦然的人。

    “夏姑娘——。”

    怀雪、怀音一遍遍地催促着,身后的人用力按她的背,背部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们在拧她,可她除了心中的痛,却感觉不到**的痛。

    旁边有赞称的、羡慕的……

    她的心唯有辛酸与苦楚,更是徘徊与矛盾,今日若不做个了断,他日定有无尽的烦忧,是短痛还是长痛都在此刻。

    换了个名字又如何,她还是她自己,无论怎样的环境,都会记得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她想要,丈夫的呵护、怜惜;她还想,独占丈夫的宠爱……而此刻,透过大红的盖头,看到的是对新人的拜堂礼,而她自己是这他们之外多余的人。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柴凤娶了她,而她因为上辈的约定必须嫁他,此刻她都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

    “送入洞房!”

    真的要忍下这委屈,真的要与人同侍一夫,而她才是多余的人。三个人的婚姻,三个人的痛苦,三个人纠缠一世的恩怨情怨,让她与所有豪门女人一样,郁郁寡欢,处心积虑地去算计,去争夺——她不要!

    “等等——”不能忍便不再忍,不要这样活着。如果注定无法拥有美好的婚姻,那她愿意了解六贾灭案之后从此隐居山野,哪怕终生不嫁,也绝不要忍下这苦水。

    快速地掀开盖头,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女:男的玉树临风,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女的婀娜多姿,温情似水。

    “柴凤……”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不要让自己出丑太多,眼中蓄满泪水,“我才是自小与有婚约的人,如果另有所爱,大可在这之前告诉我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此刻才让我知道,让我像个傻子一样陪别人结婚……”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倾泄而涌。

    挤满宾客的喜堂,个个瞪大眼睛,看着绝世美丽的女子,就像误入尘世的仙子,晶莹的泪水挂在她美丽的脸庞上。

    “柴凤,告诉我一句话。有多爱她?”是什么让他决定,同娶两女,是什么让他要违背亡父订下的婚约,如果不是爱极了那个女子,他不会这样做。

    柴凤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夏紫蕊,他一早就知道她是个美女,却不知道她美得如此脱俗。

    庞茵茵掀开盖头,柔柔地唤道:“凤哥——。”

    “我……”

    一声凤哥,让她初醒。这是多么亲昵的称呼,他们是认识的,甚至是相爱的。雪音快速地从头上取下凤冠:“夏紫蕊与小明王的婚约从此作罢!”抛开凤冠,笑得依旧云淡风轻,凄美而失望氲氤在眼中,弥漫开来,在她的明眸形成雾水,那样的楚楚怜人、那样的痛彻心扉。

    柴凤见她欲走,大声道:“请留步!”

    她止住脚步,还能说什么?到了这一步,柴凤的所举,狠狠地在她心上捅了一刀。无用了,一切都无用,当她执意这么做时,便已经放弃他们的婚约、缘份。

    “我……也喜欢夏姑娘……”

    可笑,她与他第一次在喜堂见面,是如此的尴尬,他居然说出“喜欢”二字,这两个字竟是如此轻意地道出。她不相信,这只能说明,柴凤也是一个风流多情的人。没结婚时就已经有另一个女人,倘若她嫁过去,将来还会有多少。

    喜欢她,恐怕更多的是同情吧?看她伤心,说出这样安慰的话。

    她凌雪音会稀罕别人的同情,真可笑!同情是给弱者的,她不是弱者不需要怜悯。那东西就像是毒针,扎在身上让人难受。

    她不会与人共侍一夫的,绝不!

    庞茵茵意外地唤道:“凤哥——。”

    她笑,笑得娇艳如花,又似灿烂阳光:“小明王爷,喜欢不是我要的爱。如果……给不了最真的情,那么,请不要自欺欺人。”说罢之后,她爽快的抱拳道:“民女夏紫蕊恭祝小明王爷美满幸福,百子千孙!”

    她张臂脱下身上的嫁衣,将大红的丝绸抛于身后,没人知道,她在哭泣,泪水似决堤的洪,她飞快地奔跑着。不让自己哭得更糟,她要离开这里,不想知道如何结局,只想把自己解救出来,不再掺合到这场荒唐的婚礼之中。

    身后,是怀雪、怀音的惊呼声:“夏姑娘!夏姑娘——。”

    “如果爱她,就应该给她属于们俩的婚礼!”是什么时候,她曾听人这么说过。

    无法掩藏真心的她,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有些委屈她可以忍受,但这样的委屈,她不要,她会反抗,更会绝决地离去。一时的委屈,是大度,是宽容,而一世的委屈则是软弱。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委屈一世,哪怕遭人非议,还是会固执地离去。

    是她,竟然是她?

    柴兴的脑海中掠过一个梦样的女子,明明是凌雪音,他清晰地记得雪音的声音,悲伤的、绝望的、欢喜的、霸道的……她的声音刻入他的灵魂,无论多少年他都能记得。而她却变成另一种容貌,他在京城四处打探、寻觅的人儿,竟然是柴凤要娶的夏紫蕊。

    她真是一个傲慢的女子,居然在婚礼上绝决的离去,尽管她满脸泪痕,可她的笑是那样明若春光,又是那样的美丽动人。深埋在眼中的凄婉,飞散在脸上的笑容,格格不入,却令人刻骨难忘。

    柴兴走近柴凤:“凤弟,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早与她说明白。哎呀——。”八贤王追出明王府,看着前方的那抹红,“夏姑娘!夏姑娘——。”

    她跨上一位贺喜官员的骏马,纵马飞奔,为什么会是这样?她巴巴期待的婚礼,却是别人的,而她成了别人的嫁衣。

    天下的男子都是如此多情风流的吗?

    娘,能告诉我,这世间还有真正的爱情吗?

    快马走了很远,她累了,坐在一条不知名的河边放声大哭起来。任哭声飘散在林子里,惊起飞鸟无数,任如水的愤怒、悲伤漫延,让所有的伤都如潮水般从眼眶里流出,一点一滴地流尽心酸,让自己的心重新装满平静与快乐。

    秋天的风很柔和,她坐在石头上,静静的凝视着夜空:娘化成了天上的星星,一定会看到地上的女儿吧?女儿嫁不了人,嫁不了可以依靠终生的人。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婚后发现丈夫移情别,多情不负责要庆幸得多。不是柴凤不要她,而是她不要柴凤。

    对,是她从婚礼的花堂上走了,是她抛弃了新郎。

    好像柴凤也没有损失什么,至少他还是做了新郎,还是有新娘。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终于明白那些天太后的气恼,还有胡嬷嬷为什么数次将她带到御花园里玩,且一玩就是一两个时辰。

    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她起身离开巨石,骑上快马。一遍遍劝慰自己要坚强,要振作,未来的路还长,这也只是人生路上的一点波折。

    偌大的京城,她还有可去的地方吗?爹、娘还住在贤王府吗?

    叩开贤王府的门,开门的门丁欢叫起来:“王爷,夏姑娘回来了!夏姑娘回来了!”

    柴兴从书房奔出,看着只穿内衫的女子,那烈焰般的红,将她映衬得妖艳魅惑。

    扫过柴兴的脸:“贤王爷,我爹娘还在府上吗?”

    怀雪从一边飞奔而来:“夏姑娘,总算回来了。王爷和夏大侠夫妇都快担心死了。”“夏大侠夫妇半个时辰前回来了一趟,又出去寻了。在哪儿呢?贤王府、明王府都派了好多人寻都找不到,瞧,天都快亮了。”

    她缓缓低眸,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柴兴满是疼惜,想安慰,又担心勾起她的不快:“来人,快去郊外告诉夏大侠夫妇,就说夏姑娘回来了!”

    她笑得浅若花蕾:“我还住在以前的地方么?”

    “嗯——。”

    “我有些困了,先回房歇息。有什么事等我醒了再说!”

    她移步往小院走去,柴兴很意外,上次夏家人来时,是住最里面的院落,而这位夏小姐几乎从未离开那座小院。那天离开院子,鸾轿便停在门口。她不应知道进去的路,可此刻,她仿佛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脱去红衫,重新穿回自己以往的衣裙。

    她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想,往后的路要怎么走,问问自己的心,什么才是最想要的。不得不承认,在喜堂发现真相,她受到了伤害、打击,还是往以前一样,她从一只活泼的兔子变成了受伤的狮子。只有独自舔食着伤口,而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四次类似的伤痛,前三次都振作起来,这一次也可以的。

    磨难对于弱者是灭顶之灾,而对强者却是铺路石。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强者,只想拥有一份最真的感情,但这个小小的愿望是那么难。

    难得与婚姻无缘,与儿女私情无缘?

    “老天,既然让我生于天地之间,为何让我屡遭此打击。”

    苍天无声,大地无语,她已经习惯了成为自己的良医,孤独地在让心上的伤口慢慢愈合。躺在床上,双目呆呆地望着床顶,数日来的美梦在昨儿被粉碎,心里空落落的,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她不想再给自己任何希望了,没有婚姻、没有爱情,她还是她自己,而她还得面对明天,走下去,一步步地走下去。

    是一夜的泪水哭竭了心里的痛,曾经希冀仿佛水晶被打得支离破碎。没有了痛,没有梦,她呆呆地坐在房中,想要重新寻回自己的梦。

    两天,她把自己关在房中,紧闭着门窗,谁也不知道她在房里做什么。

    冷弯弯望着女儿的房门,满脸担忧。

    “夏峰,这个王八蛋,都是干的好事?若不是将女儿许与柴凤,宝儿就不会受到这种伤害。王八蛋——老娘今儿跟拼了!”

    冷弯弯不知道如何安慰受到伤害的女儿,唯有把满腹的怨气、怒气都发到夏峰身上。如果他没有与明王柴晖约定如此奇怪的婚约,那么今儿宝儿就不会受到伤害。世间,哪有不爱子女的母亲,冷弯弯仿佛能刻骨铭心地体味到女儿的痛苦。

    雪音坐在桌前,独自勾勾点点,一旁放着棋盘,时而冥思苦想。听着门外冷弯弯的怒骂声,恍若未闻,就像再大的雷声、浪潮都无法让听到。

    心空了,多想快速地将心再填满。执起白子,“叭”一字落定,再执黑子,细细的琢磨。娘子过世之后,她常在无聊的时候自弈消遣时间。

    “姓夏的,宝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我们娘俩就一起去死……哇——我苦命的女儿呀……”冷弯弯骂了一阵,见夏峰捧着书仿若未闻,又着急,又生气,索性操起长鞭就飞舞过来。

    夏峰躲闪不及,一记重重的鞭子落在背上:好痛!连连躲闪,他闪到哪,冷弯弯的鞭子就追到哪。

    鞭声、骂声、劝架声顿时混成一片,寂静的小院里立即就喧若闹市。

    “夏姑娘,夏姑娘,爹娘打起来了!”

    “夏姑娘,快出来吧,爹受伤了!”

    “夏姑娘,再不出来就要出人命了!”

    好吵!

    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棋子,一子落定,看着棋盘,对呀,就下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打开房门:冷弯弯挥着长鞭,夏峰此刻化身成毛猴,跃上细高的柳枝顶,单腿而立。像一个立于树梢的神仙,衣衫飞舞,道不出的飘逸洒脱。

    “夏峰,这个糊涂虫,大呆子,快给我下来!老娘得好好地收拾!”

    夏峰指着冷弯弯身后:“宝儿出来啦?睡好了?”

    冷弯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而夏峰则是想诱雪音打开房门。两天了,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说话,每日吃得更少。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人都会生病,无论心里有多少事,都得讲出来,唯有讲出来,才会打开心结。

    冷弯弯厉喝道:“大混蛋,休想骗我!快下来,再不下来,老娘一鞭子打断这棵树!”

    宝儿正在伤心,怎么会开房出来,居然骗她,都是这该死的大混蛋惹出来的,看她不替女儿好好地解气。挑个什么样的女婿不好,居然是皇族王爷,人家早就有心仪之人,还硬将宝儿送入虎口。宝儿是她冷弯弯的女儿,知女莫过母,宝儿是怎样的心情,冷弯弯了解。哪个女人不希望所嫁男子唯己一人,可竟要她也另一个女子同侍一夫。虽然她从喜堂上走了,可她的心还没回来,还沉浸无尽的痛苦与矛盾之中。

    雪音摇摇脑袋,轻叹一声,走近冷弯弯的身畔:“娘,爹怎么惹生气了?”真的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他们夫妻反目,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开心而惹身边人难过。

    听到女儿说话,冷弯弯如梦初醒:“乖女儿,终于肯出来了?娘都担心死了。”

    她柔声道:“是女儿不好,害爹娘担心了。”只是想好好地静静,理清繁乱的思绪,可他们的担心却不能不顾。

    “我冷弯弯的女儿,貌比仙子,什么样的好男儿没有。改日娘广发英雄贴,请武林中未娶亲的少年英雄们都来参加女儿的擂台招亲……”

    不想听到关于嫁人、选夫之类的话,如果在她的姻缘簿里没有良人,又何需强求,兵来将挡,水来土囤,一切都会过去的。

    “娘——”她不想听,眼下还有比终身大事更重要的事情,“木蝉离开已有一个月了……”

    夏峰见冷弯弯怒气消,方才从树上下来,依旧是他一贯的冷酷表情。

    “臭丫头,非要见爹被打才高兴?”夏峰不冷不热地骂了一句,神情掠过一丝浅笑,像是安慰,又似赞赏。

    雪音笑道:“娘替我出气,我自然高兴。”“娘,还是最疼我了……”一个满怀落在冷弯弯的怀中,“娘,是不是该回谷瞧贝贝,他长得好可爱,本来我想把他带出去丢掉,可好歹是生的,便又留下了……”

    夏峰冷哼道:“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滚——女人讲话,男人插什么嘴!”冷弯弯不悦地啐了一句,打断夏峰的话,难道宝儿出来了,愿意振作,她会陪着宝儿,看宝儿回到以前的样子。

    这天,她枕在冷弯弯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很安祥,也很香甜。

    在梦中,雪音回到了童年时候,身边有娘、有奶奶、有奶娘……还有清影表姐,她和清影放飞着纸鸢,欢喜地在春光里奔跑着、嘻笑着,看纸鸢飞升到空中,那样的自由快活……

    醒来时,神清气爽,用玄女真气游走身,精神百倍。

    出了房门,今儿院子里显得很清静。爹娘许是出去玩了吧,都一大把年纪还那么贪玩。

    宅院的石桌上,放置着一支箫,是爹放的箫吧?还挺新的,定是知道她烦了、闷了,所以送她一支箫解闷。心里充满了阳光,因为夏峰的关怀,冷弯弯的呵护,这才像一家人,也是她曾经想要的家人、亲情。

    欢喜地将箫捧在怀中,坐到宅院下的秋千上。

    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弹琴吹箫了,吹了一段,手指便对各箫孔熟练起来,吹得越发的投入。

    九重宫时,二姐橙霞儿是个音律奇才,奏出的曲子,有着特殊的魅力,纯粹而干净,像没有云彩的蓝天,似金沙翻滚的戈壁沙漠。

    “禀夏姑娘,小明王爷求见!”侍婢怀雪禀报道。

    柴凤!他来做什么?是赔礼道歉吗?

    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她不是一个会逃避现实的人,即便有道坎,她也会去面对。

    “带路——”握着长箫。

    穿过美丽的花园,目光停落在捧月阁上,一座与天瑞府内一模一样的捧月阁,从阁前的花草树木,到捧月阁的朝向房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从天瑞府里模过来的。自然不是贤王柴兴有多喜欢捧月阁,而是他在追忆,追忆着一个已经离去的女子。

    怀雪道:“这是王爷本来要送给如意郡主的阁楼。如意郡主一直是王爷最爱的女子,也是他想娶的女子,可惜……那时候没等捧月阁建成,她就殁了……”

    从怀雪的语调雪音不难听说,有多遗憾,还有些许淡淡的痛楚。柴兴不是游戏,是真的爱她么?如怀雪所言,那个“殁”去的凌雪音曾是他最爱的女子。

    不,不可以再想,她已经说过了,不会再有奢望,儿女情长,夫妻缘份都与她无缘。

    前院花厅,门口站着两名家奴、两名着紫衣的佩剑侍卫。

    这侍卫是柴凤带来的?

    不,不像,他们更像是御前侍卫!

    花厅里,坐着三位一样俊美帅气的男子,虽容貌各异,但个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近了,正中的男子衣着一袭紫色的华袍,气宇轩昂,目光凌厉,神态威严,仿佛庙里的天将塑像,却是当今南越皇上——顺德帝柴拯;左边坐着一位珍珠白袍男子,略显清瘦,却神彩奕奕,见到雪音面露浅笑,似在问候,又似在;右边,就是几日前被她抛弃的新郎——柴凤,今儿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袍子,春风满面。

    他娶的女子是个美人,更难得是柴凤意中之人,他当然开心了。她不会让人把她看扁的,所以,她不能流露出丝毫的哀怨,这种眼神不属于她。凌雪音的?对,她云淡风轻的笑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言谈举止……她会找回属于自己的信心。

    这三人皆是由太后曹氏哺养长大的,自小就情感深厚,犹如同胞兄弟。

    “哟,今儿是什么日子?们三兄弟相聚,传我一个外人作甚?”雪音就像与他们已经很熟络,没有半点的生份,朗朗出口,不再有几日前的伤感,有的只是明朗如初。

    柴拯起身:“夏紫蕊果真冰雪聪明,朕听说这几年一直在调查六贾灭门真相。”

    好,很好!她也不需要没必要的寒喧与客套。自寻了靠近柴兴的位置坐下,细细地打量着柴拯。

    几年没见,他略胖了一些,沉稳、冷静的风度逾加显现,举手投足都有一股霸气,神态眼力更像一个帝王。

    两名侍婢捧着茶具,家奴奉上茶桌。

    “放下吧,都出去!”柴拯反客为主,“朕要与夏姑娘单独谈谈!”

    柴兴、柴凤退出花厅,站在离花厅数丈之外。侍卫们神情凝重,卫守着前院,没人能接近。这是他与她单独的见面,他心中的疑团顿会解开。而她心中的担忧,也自会与他相告。

    她沉思着,自己曾在柴拯面前表演过沏茶功夫。如果还用江南茶功必会露出破绽,有了,她曾在九重宫呆过,那里也有自己的一套茶功。

    这茶桌分明就在她的面前,是要她来沏茶。

    她抬起双臂,学着二姐橙霞儿的样子,优雅而柔美的冲茶盏,蜻蜓点水,水成线,却不洒一滴。

    他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美丽无双,大方得体的女子。

    “皇上,请饮茶!”

    柴拯接过茶盏,笑道:“朕记得以前,都是唤朕‘柴三哥’。”

    什么?她哪里露出破绽了?

    双臂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紫蕊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柴拯笑意盈盈,轻呷一口清茶,道:“夕儿的茶还是这么特别。”

    这一切来得太快,没有理由露出破绽,她的身份除了九重宫幽月儿,便是夏峰知晓。

    “那只箫……是让人放在清幽院的?”

    柴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夕儿以为呢?是夏大侠么?”

    她的才艺他早就了解,那样脱俗的箫声,也只有她才吹出来,隐藏在箫声中的些许伤感,纯净依旧,犹如当年,一支箫只是试探。

    夏紫蕊!明明是凌雪音,她怎么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退回到自己的座位,目光黯淡,努力平静再平静。

    “柴三哥,是怎么发现的?”他居然当着信任的两位兄弟呼出她以前的名字,那么,他便是绝对信任柴兴与柴凤的。

    “清明节时,八弟说他在瑞国夫人的坟前见到了。所有人都不信,但朕信,因为八弟从小就不会说谎话。所以朕在次日就令人打开的棺材,里面竟是空的。”“一个多月前,有人帮江南柳家重建祖宅,据了解,新年时,曾有一个神秘女子到过江南,还给了柳二夫人一笔银子……”“几天前,从婚礼上决然而去,朕便猜想是。只有孤傲自负的凌雪音才做得出这种事。”

    顺德帝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却故意让柴凤去娶夏紫蕊,目的不是真要柴凤为难,而是想知道凌雪音是否真的死了。他虽不出宫,却宫外的眼线极多。柴兴整日吵嚷着:凌雪音未死!他又岂有不疑之理,自会派人多方打探。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京城就像是一间屋子,在一间屋子里寻人,又是何等的容易。

    “从婚礼上失踪之后,夏大侠夜入皇宫。便将的事细细地告诉了朕……”这都是顺德的猜测,听到与凌雪音一模一样的声音,看到与她一样的眼神,即便是改变了容貌,可他太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此刻心下更能坚定:夏紫蕊便是凌雪音!

    只要说是夏大侠道出了秘密,她不承认都得承认,也堵死了她否认之路。他自信满满,确定自己不会判断失误。眼神、举止、声音,这三样足可以证明面前变换了容貌的女子便是她,一个困于他心间的奇女子。世间哪有这么多相同之处,甚至连茶道都是一样的,尽管她从江南茶道换成了南方茶道,可动作是一样的优雅。

    倘若真是自己猜错了,她定会反驳。

    她失望地抬眸,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变回凌雪音。”定定神,对上柴拯威严的目光,“皇上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当年曾在母亲坟前立誓,一定会还柳家公道。皇上到访,不仅仅是为了揭穿我的身份吧。”

    “夕儿依旧是南越朝最聪慧的女子,还真令朕无法不喜欢。”这一招还真好使,他一讲出是夏大侠所言,她竟连反驳的都没有。

    顺德帝无法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故作冷静,定定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他们都太像了,明明孤寂,却故作喜欢看书;分明不开心,却都能展出笑颜。

    她浅笑,独自端了解一杯茶,放在唇边。

    “北燕国传来消息,当年北燕人追杀南越富贾,其实是为了得到藏宝图。”“相传那宝藏之内,有上古留传下来的旷世兵器——天龙宝剑,得宝剑者得天下。宝藏富可敌国,当年富贾之一的某家只从里面取出几样东西,就拥有了无数的财富……”凌雪音在查探六贾灭门真相,她没有理由不知内情,就算是他已经知晓的事,他还想知道,凌雪音还知道了多少?

    她还是笑,仿佛笑容就从未脸上消散过。“真是很诱人的传说。”

    “告诉朕,对于六贾灭门案,知道多少?”

    原来顺德帝一直在北燕国的举动,这样他有了危机感,就会是个好皇帝。

    雪音起身,走到门口,对怀雪道:“怀雪,去我房里把首饰盒取来!”

    她傲立花厅中央,像一朵肆意绽放的牡丹,衣袂微舞:“既然皇上问起此事,紫蕊自当知无不言。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说——。”

    “紫蕊一生,命途坎坷,把我所知的告诉之后,请放我离开京城。我愿意从此之后隐居山野,再也不问世事。”

    “夕儿好像忘了,三年前,朕曾经说过,如果有来世,朕便要的来世,既然未死,朕便要的余生……”

    既然她没死,他就要将她束缚在身边,看她或喜或悲,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共荣华同富贵,也同尊崇。

    “柴拯,怎么可以如此不讲道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皇宫,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屑与的那些女人争斗。三年前,已经害死过我一次,还想害我吗?别忘了,曾经赐下了一块‘姻缘自主’的牌子。”

    也只有她才敢如此狂妄地直呼其名,也只是对她,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追穷失礼之罪。“是么?那拿出金牌给朕瞧瞧!”

    “……”那块牌子在哪儿,早已经被她遗落了,就在凌雪音三年多前昏死棺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年前,我不屑许下的后位,心心念着宫外;三年后,我曾游历大半个南越国,以为我还会贪名利权势。”

    “小若夕,这么多年,朕就遇到一个不爱慕虚荣的女子,说朕会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