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哈克特和斯比特向我冲了过来,激动地欢呼着,迫不及待地想亲手做几颗炸弹。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下午早些时候,我们一直在等待雄火龙外出去觅食。理想的情况是,我们希望等到雄火龙带走一条雌火龙或火龙崽子。但是一般情况下,只要它带着伴儿,它走不太远就会返回来。我们认为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是在雄火龙独自出去觅食的时候,希望我们进入峡谷时它不在场。

    最后,就在我守望快结束的时候,那条雄火龙展开长长的翅膀,飞到了空中。我匆忙跑回去提醒哈克特和斯比特准备行动。

    我们已经用瓶子里的毒液装满了剩下的三十二个小球,毒液大约还剩下三分之一。我把瓶子放进衬衫里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哈克特和我各分了一些小球,但一个也没给斯比特,尽管他曾一个劲儿地吵吵着要拿一些。我们不给他小球有两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我们的目的是吓走那些火龙,并不是想伤害它们。我和哈克特谁也不希望毁掉如此神奇、如此壮观的生灵,可我们不相信斯比特会放弃享受扔炸弹的乐趣。第二个理由是,我们需要集中心思去捕捞哈克特的灵魂。这个海盗从不顾我们曾患难与共一场,一直护着他的渔网不放手——他把渔网裹在自己的胸前——不过他倒是捕捞哈克特灵魂的最佳人选。(我们不知道那湖中的灵魂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也不知道我们怎样才能认出哈克特的灵魂,但还是等我们到达湖边的时候——如果能到达的话!——再去考虑这事儿吧。)

    “准备好了吗?”我一边问一边从我们的临时洞穴中爬了出来,手里攥着四个小球。

    “准备好了。”哈克特说。他手里抓着六个小球——他的手比我的大。

    “啊哈哈,”斯比特狂笑起来,仍然在为我们不给他炸弹而耿耿于怀。一个星期以来,因为我们限制他每天只喝一点点威士忌,所以他大部分时间情绪都很糟糕。

    “等到事情结束了,”我试图让他高兴起来,“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喝掉所有的威士忌,喝得烂醉如泥,好吧?”

    “我喜欢听这样的话儿!”他格格地笑着说。

    “盼着回家吗?”哈克特问。

    “家?”斯比特皱起眉头,接着无力咧开嘴一笑,“啊哈哈,那太好了。我希望我们已经回家了。”他眼睛紧张地转动着,目光很快转向了别处,好像他在偷什么东西被人抓住了似的。

    “我们三个人一起并排走。”我一边对斯比特说一边拖着脚向山顶走去,“走在中间。一直向湖边走。我们会保护的。”

    “要是那些火龙见了炸弹也不逃走可怎么办?”斯比特问,“们就任它们留在峡谷里吗?”斯比特认为我们不想用炸弹炸火龙是因为我们疯了。

    “如果迫不得已,我们会杀了它们。”我叹了一口气,“但是除非别无选择。”

    “还有,除非……它们咬了。”哈克特加了一句,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斯比特高声咒骂着他。我们排成一排,最后一次检查了一下我们自己。哈克特和我把属于我们各自的所有东西都装进口袋里带在身边,斯比特把他的背包也背到了肩上。我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接着向下面的峡谷走去,四条火龙正在峡谷里等着我们。

    一条火龙崽子最先发现了我们。它正跟另一条火龙崽子在玩耍——这两条小火龙时常在峡谷里追我赶地闹着玩儿,就像两只长得特别大的猫崽。那条火龙崽子一看见我们,立刻停止了追逐,挥动着翅膀,警告似的尖叫起来。两条雌火龙的脑袋突然冒了出来,紫色的长脸上一双黄色的眼睛闪烁着火辣辣的光芒。

    那条长着灰色脑袋的雌火龙站了起来,展开翅膀矫健地扇动着,飞到了空中。它在空中盘旋着,尖叫着,接着它把嘴巴和鼻子对准了我们,发出嗡嗡的声音。我看见它的鼻孔张大了,正准备向我们喷火。

    “我来对付这一条。”我冲哈克特大叫一声,迈步向前,手里高举着一个比较大的小球。我细细地盘算着小球出手的实际,一直等到那条火龙几乎飞到了我的头顶上,才将小球使劲儿向地面上摔去,自己紧接着一哈腰躲到一边。

    小球爆炸了,泥土和碎石飞向火龙的脸上。它惊慌地尖叫起来,向左急转身飞走了。

    第二条雌火龙听到爆炸声也飞到了空中,两条雌火龙在空中并排盘旋着。两条小火龙跟着也飞了起来,飞到比它们的母亲高出几米的地方。趁四条火龙在空中盘旋的时候,我们急忙冲向湖边。哈克特和我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因为我们谁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旦我们摔倒,撞碎那些致命的小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斯比特在一个劲儿地嘟囔:“最好动真格的!最好动真格的!最好动……”

    两条雌火龙分开了,从正前方的空中同时向我们扑了下来,像两颗疾飞的流星。哈克特和我等待着,接着同时扔出了小球。一声剧烈的爆炸响起,泥土和碎石冲

    天而起,两条火龙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我们向湖边跑去,两条雌火龙紧追不舍,每隔大约一分钟,它们要么单独要么一起冲向我们,只有在我们抛出小球的时候,它们才会散开片刻。其中一条小火龙也想加入战斗,但是它的母亲冲它喷了一束警告的火花,把它吓回到原来安的高度。

    在我们跑向湖边的时候,我意识到火龙原来是非常聪明的生物。经过最初的几次爆炸袭击之后,它们不再飞向爆炸的冲击范围之内,而是一看到我们扔出小球就突然停下。有一两次,我假装要抛出小球,试图欺骗它们,但是它们很快看穿了我的花招,只是在我真的扔出小球的时候才向后退去。

    “它们会不停地冲过来,直到我们用光小球!”我冲哈克特吼叫着说。

    “看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哈克特也叫了起来,“在记着扔出的个数吗?”

    “我想有七八个了。”

    “我也是。”哈克特说,“那就是说我们大概只剩下一半的小球了。足够我们跑到……湖边的——但是回去就没了!”

    “要是我们想回去,现在就得回去。”我说。

    叫我吃惊的是,没等哈克特回答,斯比特先开口了。“不行!”他大叫道,脸上光彩焕发,“我们已经很近了,不能回去!”

    “斯比特似乎进入冒险状态了。”我大笑着说。

    “是他逮机会……展示他骨气的时候了!”哈克特嗤之以鼻地回答。

    我们匆匆跑向湖边。几分钟后,我们来到湖边,但又用掉了两个小球。两条雌火龙见我们在湖边停了下来,随即飞开了。它们在我们高高的头顶上,跟它们的孩子一起盘旋着,怀疑地监视着我们。

    斯比特第一个把目光投向了这亡灵之湖的水面上,哈克特和我还得留心着天空中的火龙。过了片刻,斯比特跪了下来,轻柔地呻吟道:“太美了!我都梦见过,比梦中见到的还多!”

    我扭头想看看他在唠叨什么,一眼看见了那浑浊的蓝色湖水,湖水中游动着成百上千条闪闪发光的人影,苍白的脸苍白的身体,边缘模糊不清。有些人影在正在一鼓一瘪地动着,跟那些噗地鼓起肚子然后又恢复到正常大小的鱼差不多。另外一些人影被挤成了一点点大的小圆球,或者四肢伸得很长,长的几乎让人难以相信。所有的人影都在水中缓慢而哀伤地转动着圈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唯一可以表明他们还没有完失去生命的是他们那眨动的眼睛或伸屈的手指。有几个人影会不时地浮出水面,但是一个也没有浮到水面上。我立刻想到,他们是挣脱不出水面的。

    “死人的灵魂。”哈克特低声说。我们俩早已都转过身了,忘记了火龙,一时竟被这湖中的奇观迷住了。

    大多数人影在游动的时候都慢慢扭动着身体,所以他们的脸时隐时现。每一张脸都是一副孤独而悲哀的图画。这是一个苦难之湖。但不是痛苦——似乎没有人觉得痛苦——只有悲伤。我细细地看着那一张张脸,心里充满一种怜悯之情,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一张我认识的脸。“哈龙·欧恩的黑血啊!”我一边大叫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见什么了?”哈克特厉声问——他以为我发现了那个曾经是他的人。

    “莫劳!”我的声音轻得好像只是哈了一口气。我曾经遇到的第一个吸血魔。他曾一度备受疯狂的折磨,难以自制,在暮先生的家乡滥杀无辜。我们一路追踪,最终暮先生将他杀了。这个吸血魔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跟他死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有那紫色的皮肤因为湖水的浸泡,再加上此刻他正在深水里游动,看上去不再有昔日的光泽。

    我看着莫劳,他正在下沉,慢慢地淡出了我的视线,消失在更深的湖水中。我徒然感到脑后生出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梁直冲而下。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还会再次面对莫劳的这张脸。它搅起了我许多痛苦的回忆。我沉浸在我的思绪中,回到了过去,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个夜晚,琢磨着此时此地我还会看见其他哪些人的灵魂。不会见到暮先生的——夏娃娜曾经对我说过,暮先生的灵魂已经进了天堂。但是被我杀死的第一个吸血魔呢?盖伏纳·波尔呢?埃娜·塞尔斯呢?科——

    “好美呀!”斯比特的低声赞叹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被激动的泪水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