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明歌 > 第四十章:桃花丙榜
    请牢记本站域名“  ” ,或者在百度搜索: 三联文学网    如果有梦想的话,就要去?卫它。那些一事无成的人想告诉也成不了大器。那只是因为他们确实一事无成。

    ……

    就在熊文灿定下自己的政治立场时,南衙门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节里,除了少数隆臣(诸如杨嗣昌、熊文灿等人)之外,大家每天的工作就是吵架。

    当纷乱的叫骂声传了进来,熊文灿知道,今天的早朝肯定停了。仿佛为了印证这个判断,熊一推门行了进来:

    “老爷,宫里王公公刚走,今日早朝罢停。诸分议大臣若有急重,可入上书房。”

    “?,知道了。”

    熊文灿得意的点点头,现在有资格入上书房言事的只能是分议大臣。他刚好是其中一员。

    “熊啊!”(老爷)“黄得功的女儿,长得漂亮吗?”

    “呃,小的这就打听去。”

    说完,熊就想出去,但被老熊叫住,

    “不用,不用,这事儿不着急。”一边招手把熊叫到近前,一边用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胃部,天天一个凉梨,养尊处优的他,还真是有点儿吃不消。熊连忙过来帮忙,一边还在努力的回忆关于黄得功的事情:

    “老爷,您怎么忽然想起虎山大帅了?他可是多年没回来了,黄大娘的二锅头,如今也算小有名气,只是本利都少得很,而且还要兼着抚养战殁袍泽的遗孤,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对了,虎山大帅的小姐,已经与孙阁老的重孙结成了娃娃亲,大帅公子今年4岁,但身体一直不好,虽说申领了军户,但好像看见刀兵就哭闹不已。”

    “行了,行了,”

    熊文灿连忙摆手制止了熊的话头,好家伙,自己的管家如此“能干”居然连这事儿都了解,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但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好几十年了,这样的缺陷早就成为可以容忍的优点。老熊沉吟一会儿,再开口,已经定下了章程:

    “这样,我这就写一封手札,去送给杨嗣昌。就说我说的,让他按此办理。”

    “是。”

    好家伙,熊文灿这范儿可是真不小,他是户部尚书,虽说品秩上高于杨嗣昌的内阁大学士,但从权力上,他是人家杨嗣昌的下级。这么张扬的说话,其实是很少见的,但熊可不管这个,在他心中,老爷是天。于是答应一声之后,立刻准备笔墨纸砚,老熊闭着眼睛再酝酿一下,立刻提笔行文,字不多,所以写的极快,极工整。

    “调得功入京,任参谋总部后勤局正使。”

    “嘶,”熊看到这一行字,先是吓得一抽冷气。但被主人瞪了一眼之后,立刻恍然大悟,连忙收拾好信纸,放入一个户部信封之中,高捧着走出了房间。

    在户部尚书的手下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这人绝不可能是笨蛋。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熊也够资格成为历史人物!

    因为老熊的本行是理财,其理想也是经理天下财税。但让他得以实现抱负的却是两大英雄:郑芝龙;李自成。这两个人都曾经是国家叛匪,一个在陆地,一个在海上。但巧合的是,两个人先后受招安,都是拜熊大人那舌灿兰花一般的惊世口才所赐。

    能够单刀赴会,劝动英雄投诚,这本身就是传奇,两大英雄,两段传奇,成就了熊文灿的一世英名。熊作为贴身书童、仆从、管家有幸程参与了这两次盛会,也算是英雄身边的配角了。

    所以熊很快就猜透了熊老爷的用意:

    政治家要想成为控制事态的主角,就需要同时制造多重假象,让自己真实的目的隐藏在烟雾弹的后面,当所有人都被纷乱的表象给迷惑之后,政治家才更容易掌控局,并且顺利完成工作。

    以黄得功这样身份的人,虽说入京供职或者解甲归田,都是早晚的事儿,但咏归城虎山大帅,被强行安排在参谋总部后勤局正使的位置(在吴三桂、周定方手下听令),那可是绝对的侮辱。如果又是杨嗣昌出面颁布的工作议程,则一定会遭来言官的口诛笔伐。

    而言官一旦开骂,就正中熊文灿下怀,因为他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转移矛盾,让外面那群“愤怒的老青年”都把精力用在如何安顿武将这个问题上,这样一来,才能顺势腾挪出时间,尽快完成改革大业。

    而且,杨嗣昌为人是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如此“欺负之举”在杨黑子这里一定会被通过。那么接下来他老熊再添点儿油,加点儿醋,让杨嗣昌在这件事儿上彻底被言官困住手脚,那么这变革之功劳,也就轮不到杨黑子喽。

    一箭双雕,顺水推舟。正是熊文灿的手段!

    果然,一切皆如熊文灿所料,杨嗣昌根本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的,反正黄得功的军职不降,只不过把地方军队的领导权,变成参谋总部的后勤调配权,这根本是个肥缺,黄虎山一生清贫,能在这个位置干活计,摆明一个好安排嘛!非但如此,因为是熊文灿的建议,杨嗣昌还专门破例,动了几分温柔,提请国家赠黄得功十万两银票。

    这个计划,当天就被公布出来,因为杨嗣昌虽是内阁辅臣,但他不分管六大部,因此他采纳的这个建议,必须要公开递交到黄景?、范景文、熊文灿这边。其中兵部黄景?是杨嗣昌推荐的,所以问题不大,直接给照转了;户部熊文灿这里,当然乐得装个好人,十万两银票又不算多,于是也立刻照转。可到了吏部尚书范景文这里,可就乱了营喽。

    “老爷,老爷,您快听听,范大人开骂啦!”

    熊很兴奋的侧耳听着门外的嘶吼声,辨认清楚后,连忙扭头献宝:

    “还有兵科给事魏大人……”

    “嘘,”熊文灿竖起食指,他要仔细听听外面的指责内容。

    “黄虎山尽忠两朝,先帝在位时,便征战平叛。今上继统,先受命随满桂夜袭白甲军,尽毁后金红衣大炮;八年兴隆山一战,以一营人马,挡十五万大军三昼夜急攻,世人皆称山军,取意不动如山;十年,领军征北,十二年,决战宰桑泊,十三年,建堡咏归城,镇守至今。为国征战二十载,二十载啊!”范景文的声音里透出了哭腔和抖音儿,

    “其老母至今还要沽酒为生,膝下仅仅一双冲龄儿女,且有胃痛痼疾,屡次呕血。这样为国辛劳若此的万古名将,杨嗣昌竟敢如此捉弄,本官一定参……”

    “嘿嘿嘿嘿!”

    熊一脸愚钝的傻笑起来,引得熊文灿一皱眉头,熊立刻垂手站好身位,表情严肃。

    “哼,”熊文灿很不满的白了熊一眼,随后背起手走回书案前,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熊解释着:

    “现在形势微妙,南衙门都快成东直门集市了,范景文这家伙,整天不干正事儿,就知道跟着那群言官吵架骂人。这里那还有旧值房的样子!现在国策既出,不想着如何打理国家,偏偏要停滞国事,真真迂腐不堪!杨嗣昌能采纳我的建议,还特意借‘赠银’一事来助我脱身,这格局器量,却是比我大啊!”

    “老爷,小的知道错了!”

    熊的额头,出了一层汗。杨嗣昌冰雪聪明,老熊的计划其实并没有瞒过去,但杨嗣昌却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魄来操作此事,目的就是由他出面吸引火力,然后掩护熊文灿等人尽快出台各项法规。所以从根儿上看,大杨能入阁,并非浪得虚名。这正是熊文灿忽然感慨的原因。

    “唉,”眼见跟随自己几十年的老家人也明白了其中详情,熊文灿不由得再深叹一口气,

    “阿啊,以后我二人,都要切忌得意忘形,并时时以大局为重,免得被有心人饬斥,大大不妙啊!”

    “是,老爷。”

    “…”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吏部范景文痛骂杨嗣昌用人偏狭,所以大家的火力点,都集中在兵部黄景?、阁辅杨嗣昌身上了。

    这就是转移注意力的妙处,此时体官员都是“群众”,因为他们不明真相,所以都被熊文灿牵着鼻子,给轰到了一个牛角尖中去了。

    “什么样的福利政策,才能既满足国家利益,又能够善待良将?”

    这其实是个伪命题,黄得功这样的病体沉重,您让他退休不就完了嘛,以黄虎山简朴性格,能够跟老母、妻子、儿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强。更何况还有“赠银”十万两的提案在,这本来就不存在什么问题。

    可偏偏“参谋总部后勤局”这个职务给闹的,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本质,而纠缠于形式了。谁也说不服谁,人人还都挺正义,似乎别人不听自己的意见,就是祸国殃民。仿佛世界就属他最爱国、最博学、最有正义感似的。

    总之是一场闹剧。

    “呵呵,熊文灿倒是机灵,这种法子,也亏他想得出来。”

    小朱这话响起,已是三天后的上书房了。这三天外面闹翻了天,但却不再纠缠于阮大铖、吏治改革、经济改革了,而是围绕黄得功在乱战。于是上书房里,也连忙钻了这个空子,紧锣密鼓。不过他们能够“暗度陈仓”虽说靠了熊文灿的损招儿,但出手将舆论焦点转移的人,还是杨嗣昌,所以这变革大功,仍然被记在了大杨的头上,这点让老熊很是无奈。好在这段时间里效率很高,小朱伙同郑三俊、洪承畴、熊文灿、卢象升等几个分议大臣,已经起草了一连串的文告:

    首先,一切皆利益。

    不是黄得功成为讨论焦点,而是“后勤局正使”这个职位成为了舆论焦点。因为后勤局是兵部、户部、军界三方共管部门,且是一个油水极丰厚的关键岗。所以围绕这个职位,其实涉及了很多方面的经济利益,这才是焦点所在。这也正是熊文灿、杨嗣昌默契配合,引一群言官溜号的根本原因。

    既然一切都源于利益的争夺,那么国家改革也就不能太蛮横了,卢象升的分田制被归在“推窗之论”的框架下了。再配合上熊文灿的税制、李定国的“各司其职”、杨嗣昌的“行政”。一个完整的治国纲领被彻底定型:

    国家利益拥有其无上权威,在此权威之下,士、农、工、商皆要遵从并不得触犯。而武将不畏死、文官不贪财、士人师法天下、工匠乐业、农户安居、商人重义,使得所有这些国民皆可以住进推窗既望风景的房子,就是最大的国家利益。

    这里面巧妙的引入了黄宗羲对社会阶层的划分:“士”仍然具备统治地位,但不再拥有绝对支配权,农、工、商三业的地位被显着提高,与士人并列成为了大国民。同时也给各个阶层分别提出了不同的要求,虽然失之简单,但具体的要求,总要比虚无的口号来得强烈且直观。

    其次,就是利益如何分配。

    在中国,唯一的“分配”就是“官”的分配。其方式及手段,恰是制度公平与否的体现。但这里面先天存在这样一个逻辑概念:不要把一切罪恶都归为制度!!!

    把所有罪恶归结为制度问题,是不对的。因为没有一个统治阶级甘心以罪恶立足。中国传承数千年的儒家文明,所宣扬和推崇的恰恰是仁者无敌。所以,中国的制度只有缺失,而绝无罪恶。

    如果否认了这个命题,并且把中国人在历史上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归为制度原因,那么一个惨烈的事实就会如此出现:一批又一批所谓的社会精英,就会习惯于先制造一个惊人罪恶,并把这个罪恶归结为制度问题,然后再打着改革的旗号去制造更大的罪恶,由此循环往复,把人民推入地狱,把罪恶推向极端。那这国家还能有好吗?

    古往今来,一个王朝取代另一个王朝,虽然始终存在治乱交替的现象,但最起码,都拥有一段和平、富强、积极的盛世,就是一个强烈的例证。

    之前小朱始终认为眼前这个制度是错的,所以他要进行更正,但随着钱谦益、温体仁、贺逢圣、周延儒、杨鹤、成基命、郑三俊、李邦华、洪承畴、杨嗣昌、卢象升、熊文灿等一众名臣在身边的相继出现,他忽然发现了这个规律:任何成法不要试图去毁灭她,代替她,而应在她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更正和修复。只有在这种指导精神下培养出来的民族,才是真正的伟大民族。

    人人都说中华民族具备超强的反向同化能力,其实究其本源,就在于中国人善于修修补补,一个始终围绕在中心传统下进行自我修复的民族,外族得以被同化,仅仅是时间早晚问题。但前提是,中国人不要丢弃传统。

    因此,在传统力量之下进行的修补手术,是“小朱与他的第三届内阁及政府班子”所要完成的最大任务

    推窗之论的政治纲领中,士、农、工、商之前,特意提到了武将和文官,那么这就等于无形当中,做出了职业与人群的划分:无论是将还是官,都只是一种职业。士、农、工、商则是人群基础,也就是说,职业军人和官吏来自于各个阶层,而不是特定阶层决定了特定职业。

    这句话表面上很拗口,但却说明了一个事实,以前由“士”垄断的官僚阶层,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复杂问题简单化,名将的公子,就一定是名将吗?当然不可能,否则骷髅王赵括会不高兴的。那么好了,既然武将这个职业,早就打破了这个定势,选择一个人为帅,绝不是看他拥有一个什么样的老子或者身份,而是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那么反推到文官这边,只能士人出任官员的定势,也就不得不做出变动了。

    当然,当然,在现阶段的大明朝,还不可能变得太多,只不过采用了堵胤锡的“才科举”理论,不再专注于一个标准,而是增加了小朱创发的“义师制度”、和徐光启的遗愿“分科取士”。

    其中,前两种仍然是士人的权利范畴,只不过增加了多方面考核机制,形式如何变换,也没有跳出阶层概念。因此“士”作为统治阶层,获得了法理上的保护。

    虽说科举制度本身是面向大众的,所有人,不管是什么出身,只要有学识,就都可以参加科举,表面上,这是非常公平的一个制度。但其考试内容,却忽视了一个社会学现象:

    官僚系统的子女,因其自幼便可以不事生产而专注于四书五经,所以比草民子女更容易中榜。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虽说也拥有金榜题名的机会和资格,但概率确实太小了。因为现在还不是义务教育制度。但“科举”制度本身,却不是什么罪恶的制度,相反,古往今来,能达到“中国式科举”这个高度的人类文明,似乎还没有出现过。

    所以“分科取士”就成为修补术,并且是成为击碎士人垄断社会资源的突破口,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只要其中有佼佼者,便都可以成为官吏。当然,如果不制定出一个良好的选拔标准,分科取士是不可能成功的。这也正是洪承畴反对的原因。

    解决方法就是设立“丙榜”。

    考中丙榜的人,被称为吏员(公务员),由国家根据不同需要来进行安排调度,因为属于“分科”范畴,所以考核标准略有降低,各行各业都可以参考。这样一来,“分科取士”被巧妙的扭转成为“分科取才”。“才”不是“士”,因此短期来看(起码两百年内)并没有触动传统官僚阶层的根本利益。

    这个创意是洪承畴提出来的,他的理由很直白:

    甲榜进士、乙榜举子,这些“士子”都是官僚系统的后备力量,但中国的官僚系统是分为“官”和“吏”的。无论是进士,还是举子,都是“官”的候选,地方县令一级的基层干部,多是举子担任。省一级乃至部内阁,则一定为进士出身。

    然后由官选吏,也就是说,官员负责制定政策以及考评政策是否顺利实施,但具体执行、操作则是由“吏”来承担,如果“吏”是由“国”来选任,则其利益与惩罚,所负责的对象就是国家。如果“吏”是由“官”来自主选拔,则其利益与惩罚,所负责的对象就是具体官员本身。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常见了:温体仁、熊文灿就是官,他们的管家温保、熊,就完可以看作是吏。

    从姓名既可知,连他们的姓氏都跟了主人,那么他们的服务对象,当然就是官员本身。而如果由国家选派熊去给温体仁当秘书、温保去给熊文灿当司机,再通过卢象升的“仆从新制”彻底废止“主人与仆人之间的依附关系”而变成平起平坐的雇佣与被雇佣者,那么官、吏之间的纽带,也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分隔清楚了。

    因此改革吏治的首要前提,就是改变“吏”的选拔机制。原先“吏”由“官”选,现在改为“国”选,其手段,就是开立丙榜。

    应该说,这是一个比较良性的修补方法,同时也契合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人文呼唤。但具体实施时,仍然需要摸着石头过河,但先有水,然后才有江河,还是先有河道,然后才有水?这个道理并不是什么关键性问题。

    先开立丙榜,然后再厘定考核标准、考试教材、录取方向,仅仅是时间问题,那么往后看300年,只要将这个制度确立并且坚持下去,国家的人才储备和官吏队伍,仍然具备了良性替换的特征。

    确立了纲领、阶层、分配机制,就该轮到法律、财政了。但这个工程又确实太大,并且现有的税法、行政法,都还可以勉强维持,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也不用太过着急。因此小朱很潇洒的抻了一个懒腰,

    “既然如此,这些文告明天一早就于早朝上公布吧,无论如何,推窗之论,分科取才,都是千秋大业。得与卿等共历盛举,朕这里要说一声谢谢!”

    “臣等不敢!”

    一众大臣都非常激动,能够获得天子的感谢,这份荣耀足够品味一生的了,然而就在他们感动莫名的时候,小朱又着急忙慌的吓了他们一跳

    “朕前两天曾经说过,想择地印制桃花票,卿等都怎么想啊?”

    “…”

    还能怎么想?包括郑三俊、洪承畴、熊文灿、卢象升这几个当今最灵活的臣子在内,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哪有一个政权,神经病似的盗版叛军钞票?这不是玩闹一样嘛!

    “启禀皇上,”既然小朱提到了桃花票,那么作为惊天骗局的总监督人,洪承畴当然要硬着头皮出面解劝,

    “臣曾询问过阮大铖及张彝宪这两人,如今沿江六省已经通过彝宪钱庄,反向兑换了大概八千万金银双铤的户部本票,这些还只是试手,因为他们担心兑换的数量一旦过巨,会引起怀疑。”

    “…”

    小朱没说话,只是用双手拇指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头很疼,毕竟这不是他的专业,他的智商也不高,没疼死就算够敬业了。

    表面上,洪承畴似乎所答非所问,小朱问的是桃花票,老洪却汇报了惊天骗局的进展情况,但实质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如今中国国内的货币体系,已经快要崩溃了。

    在不成熟的金银本位制体系内,任何可以直接兑换或者计算成真金白银的物品,都可以称为货币。国家为了收购新疆而发行的分期兑换银票,既可以看成是国家债券,也可以看作是货币。更何况在之前发行的落日牧场债券、北海建设债券等等,这几种债券,再加上蛤蟆票、桃花票(即将成为六省联行银票)、海事银币、铜板,甚至包括纯金银打造的首饰,都可以看作是流通币种!

    如此混乱不堪的货币体系,确实已经乱到了极致。如果这个时候,北京方面忽然生怕事儿小的盗版印刷桃花票,不等于胡来嘛!

    但小朱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惊天骗局的详情太过复杂,他已经让洪承畴给整理成了简单的几句话:

    第一步,旧党以存款付息方式,吸纳民间金银,然后炼铸成符合国家标准的金银双铤;

    第二步,利用在手金银双铤发行桃花票来试探民间市场;

    第三步,将桃花票升级成六省联行银票;

    第四步,将手中金银双铤通过彝宪钱庄进行反向兑换,但因为现有巨额银票需要挂名的规定,反向兑换的户部本票,只能暂时以阮大铖、董祖常、郑蒙儿等人的名义持有。其实在桃花票出现时,这步就已经开始运作。

    第五步,通过郑蒙儿等人,从国家手中购买资产田亩以及一切资源。这个环节得到了熊文灿、洪承畴的大力“配合”。因为表面上北地出现了财政困难,国家为了吸纳金银,不得不大打拍卖牌,很多矿山、良田、产业、作坊都已经划转到旧党人的名下了。

    应该说,到了第五步,就是惊天骗局的最关键时刻,六省投资购买的资源,从法理上讲,就是人家的。国家要是不认账,总归是要经点儿折磨才行。除非人家先破产(也就是惊天骗局成功)

    那么小朱到底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盗版桃花票呢?

    “洪先生,朕这里有个想法,我臣,一起参详参详吧!”

    “臣等不敢!”一众大臣立刻警惕起来,因为皇上故技重施,绝对又是一个大雷。

    “嗯咳,”小朱看到底下人都这副表情,底气也有点儿不足,只好先清清嗓子,

    “是这样的,这次与其说是骗局,不如说是赌局。侯恂父子赌就赌在国家破产前,他们的桃花票不会废止。

    “而我臣这边,则是在赌对方始终误认为吾等尚未警醒!嗯,这么说,大家可明白?”

    “臣等清楚。”

    “那好,”小朱现在也养成“伟人”风范了,此时他背着手,腆着肚子,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娓娓道来:

    “刚才洪先生也说了,他们已经兑换了八千万来做试手,既然为试手,如若我臣,就任由他们肆意兑换,他们反而会心生警觉。因为,”小朱傲然一笑,“我臣的本事再是不济,也绝无如此愚钝的道理。这话可对?”

    “这个……!”

    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要想惊天骗局成功实现,就不能让旧党感觉一帆风顺,否则就太不符合逻辑了。因为即便小朱这样的昏不察觉,像郑、洪、熊、卢这四位,没道理不察觉的。因此现在,确实该出手反击一下了。

    反击的目的,是为了让对手继续击倒自己,这样的反击,还真特么够绝。眼见效果达到,小朱继续踱起步来。

    “朕一力翻印桃花票的意思,一共有五层:

    “其一,一国之内,任何银票货币,都应该由国家主导铸造,这可是国法中的国法。”(一众大臣立刻腰杆一挺)

    “其二,现在银行是存多少金银双铤,便发行多少户部本票,但朕想,既然银行存款付息是一条可行之策,以借贷高息来偿付存款低息,高低息差,还可以算作一项税入。那么朕就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设若一人存钱,则必有一人借贷,此策方可成行。但如此一来,市面上的纸币,不就翻了一番吗?既然纸币一定大于金银存量,那就应该未雨绸缪,在本票之下发行一种新票。本票可以额兑换金银双铤,而新票,则必须定额、定时、定点进行兑换。刚开始的时候,可以小额来做试手。这样就避免了双份的银票,却要兑换一份金银的窘境了。”

    “其三,旧党反向兑换八千万,国家如果没有反应,岂不是太愚蠢了,朕先发行桃花票,然后下达旨意,本票只能用于购买田亩助国,而小额兑换则以桃花票来替代发放。务必使得户部本票、金银双铤,都归户部掌握。而北地多用小额桃花票,无伤大雅,这样既可以让他们认为这是北地缺钱的无奈之举,还可以让他们以此为借口,将六省桃花票正式变成联行银票。”

    “其四,侯恂父子以高息揽存,发行桃花票,然后用这些金银兑换户部本票,这始做蛹者,虽是他们父子,可这些金银都是百姓的。将来一旦骗局成功,联行银票都将如同废纸。如若事先北地这边已经通行了小面额的桃花票,再以户部名义准予六省小票也可以通存通兑,实在是周济草民的考量啊!”

    “其五,骗局过程中,所涉及的金额、人员,都非常庞杂纷乱,届时如果向世人宣称,国家将以桃花票面、等额替换蟾衣影纸(蛤蟆票),则必然可以借着换兑的工作,顺利掌握究竟是那些人参与其中,朕倒要看看,谁有这胆量敢发国难财!”

    说道后来,小朱的语速已经加快了,底下的一众大臣都有点发呆,因为他们都是归纳总结的高手,皇上?哩?嗦的这么半天,其实只需要两句话来做总结:

    1.坚定旧党信心,在国家被买断之前,桃花票绝对会坚挺且保持了流通;

    2.借着将来更换纸币工作,查一下谁敢发国难财。

    其他的三个理由,远远没有这两点来得重要。但饶是如此,大家还是有点惊讶的看了看眼前的皇上,天子终于成熟,对于这些能臣来说,很难说喜,很难说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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