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明歌 > 第二十章:漠海扬帆…5
    请牢记本站域名“  ” ,或者在百度搜索: 三联文学网    舒烨稷的感叹声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喧嚣嘶吼的沙场上,传来黄得功震天的怒吼声:

    “传令,叫车臣部的人过来。”

    舒烨稷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连忙从马鞍一侧抽出一杆蒙古令旗,使劲摇摆着上面的白色狼皮筒子,狼皮筒子兜风鼓起,越摇越快。左后方向的车臣方阵立刻启动,这是黄得功的第二张牌。

    车臣人不多,但延承了蒙古人的悍勇之风,剽悍的部落骑兵,欢快地呼啸着,冲向了战斗最前沿。蒙古骑兵的对砍,更加血腥和恐怖。双方相向疾驰,肢体与钢刀的撞击声,沉闷又连贯,呻吟声很少,更多的是咝咝的声音,伴随这如同风一般的声音,鲜血从身体内喷涌而出。支离破碎的肢体,在半空中飞舞,生命就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凋零,陨落,坠在地上,激溅起鲜红色的飞沙。

    在明军赢得头阵后,瓦剌军立刻增加了投入的兵马,明军当先打头阵的战术,巴图尔早就有所研究,因此,他不想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第二波攻击迅猛跟进,这就是黄得功抽调车臣人的原因。

    车臣人加入战斗后,明军同样留在主战场上,并且更加不惜力地拼杀起来。黄得功同蒙古人合作多时,协同作战应该如何打,早就形成了有效的战术。明军的铁胎复合弓,照应在车臣战团的外围一线,这样就使得车臣人始终保持了人数上的优势。明军则依靠虎头牌和马步兵的默契配合,苦苦撑住大场面,与其面混战,不如借用车臣人,一部分一部分的吃掉对手,宁肯现在吃亏,也要坚持到车臣人,将局部的胜利,转化为面的优势。

    眼见于此,巴图尔再次做出应对,他派遣2万人的骑兵,分别迂回打击明军的两翼,也就是察哈尔、扎萨克图、吐谢图三部的方阵,这个动作的唯一目的,就是迫使黄得功不能再次抽调兵马。人数不多,但气势逼人,只要牵制住两翼的蒙古联军,中间的明军,就完可以被消耗掉。

    耐心地等到两翼的战斗开始,巴图尔亲自带领剩余的4万兵马,缓步逼上前来,他没必要太过着急,火线上的3万人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消灭掉,不如再消耗消耗明军的元气,等到自己最后的4万生力军进入火线,明军纵有回天之力,也要臣服在瓦剌人的脚下。军中主帅的最大责任,是保证战争的胜利,而不是3万人的性命。

    在这种严峻的形式面前,黄得功没有慌张,他先是点头赞许,随后继续高声大吼:

    “高恒波,车跑营后撤归阵!”

    “马得功,骑兵营,会同车臣人断后!”

    “田雄,步兵营后撤回阵。”

    战场就是这样,想当将军,的嗓门就必须大,即便万炮轰鸣的时候,也要让下面人听得见的命令。马得功苦着一张鞋拔子脸,歪歪斜斜的领着骑兵营冲了上去,高恒波,带领弓弩兵一起,牵着车炮的马匹,死命往回赶。田雄呢?他依然很像回事儿的死扛了一会儿,当看到远方的瓦拉人,开始提速时,方才呜啊一声,猛回头,撒丫子就跑。

    “富平侯,叫两翼联军,力向前40步!”

    舒烨稷立刻再抽出三根长杆,上面分别是红色、黄色、绿色的狼皮筒子,舒烨稷有些手忙脚乱的举起来,先前后挥动,然后凭空划了四个圆圈。反复操作了三次之后,左翼察哈尔部,右翼扎萨克图部和吐谢图部,立刻发出阵阵吼声,向前生生撞出了40步。

    在车臣人和马得功的骑兵营,即将与后续4万瓦剌军对接上的时候,整体明蒙联军的阵形,重新变成了横躺的‘工’字型。这样一来,两侧盟军同中间的火线,就可以呼应上了,骑射的交叉射程内,瓦剌军同样的战法,损伤比就变得不可接受了。此消彼长,明蒙联军的伤亡,开始迅速下降。

    被动的冲杀仅仅进行了2次,眼见‘工’字型大阵再次成型,巴图尔立刻高举右拳,他知道,这时候必须放弃战斗。先是后续的4万骑兵退后45步,接着是中间缠斗的2万骑兵后撤,最后是左右两侧的万人队后撤。车臣人早累的快趴下了,眼见对方后撤,立刻回退。马得功则是抻着脖子观察观察,当发觉对方三条线之间的距离都是15步之后,方才率领手下逐步后撤。对方撤退的非常有层次,如果贸贸然跟进追击,一定落入圈套,这时候必须后撤。

    “横刀立马,百战百胜!”

    整个明蒙联军,爆发出震天的号子声。每一声喊,都震得瓦剌大军齐齐后退。一字一步,连退八次。瓦剌军阵型散乱,而明蒙联军则士气大涨。在这一片昂扬的宣泄声中,双方的主帅,正隔着万丈的杀阵默默对视,双方都清醒地了解一点:

    真正的胜负手,就在明军方阵的争夺,只要突破了明军三线,那么战争就可以结束。

    瓦剌主帅巴图尔冷冷一笑,转身回返。虎山大帅黄得功,则紧紧皱起了眉头。

    巴图尔的应变能力,叫黄得功很是佩服。先是希望打个伏击,以打破神话;紧接着察觉有偏军出去,立刻后撤100里;当发觉偏军就是偏军,可以不用理会之后,马上尝试偷袭;偷袭不成功,迅速展开主力决战;今天的决战,一波三折,寻机应变,可以说毫无纰漏;到现在,当明军展现出惊天战力后,巴图尔却顺势采取了新的方法。

    很简单,通过一次次的有效进攻,逐步将明军吃掉。反正人数对比上太过悬殊,即使拼光8万人,只要能把明军消耗干净,就是胜利。漠北漠南联军,不可能在没有明军的情况下独自战斗。这样的损耗性打法,尽管残忍,但却富有效率。而且,一定是明天、后天的主要战法。

    “明蒙联军,后撤30里。”

    相通这个关节,黄得功立刻下令,瓦剌联军退了八步,明蒙联军却要后撤30里,究竟谁输了?但黄得功不在乎这些虚名,他现在必须撤退。再打下去,只能增大损失,与其毫无意义地无限垫人,不如休整后再来,今天的损伤比例对于瓦剌来说,算是收回成本。对于明蒙联军来说,则是得不偿失的惨胜!

    想到此,黄得功大声追加了一条战令。

    “没我军令,三军不得妄动分毫!敢言突阵者,不用报我!”

    …

    宰桑泊的缠斗,又整整持续了十五天,期间上百次的进攻与防守,双方主帅的谋略决断,层出不穷;巴图尔和黄得功斗智斗勇,可谓是旗鼓相当。在互相钦佩之余,东西双方,都默契地产生了休战的念头。人不是铁打的,马匹更不是。所以,大家都需要休整。瓦剌背靠家乡牧地,水粮不缺,而明军则是矛盾重重的西进远征,一旦时间长了,就根本是一个必败的局面。现在分手,好过将来被迫地离开,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分手后还是好朋友嘛。所以就连黄得功,也同样认为,在征西军迟迟不见动静的情况下,再这么互相折磨,大家就都得疯掉算。但是,

    但是包括舒烨稷在内,也同样认可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在绝对不能结束战争,因为这涉及到一个重大课题:大明的势力范围。如果容忍现在犬牙交错的漠海局势,不出三年,势必还得再来一把大的,与其没完没了,不如再坚持一下。

    面对此情此景,黄得功的胃算是彻底顾不上疼了。甚至,他老母给他做的双层酒囊,在被敌人射穿之后的第三天,才想起来寻人修补。也就是说,三天之内,黄得功水米未进。

    “将军,现在究竟是退是走?”田雄。

    “是想退到咏归堡?”

    “是,凭借坚城,咱们可以守到征西军的谈判成功。”

    “如果早几天,这是条妙计,但现在,明军死伤过多,如果明蒙联军同时退守咏归堡,则很可能在外压之下,纷起内讧。为今之计,战便要战至最后一人,退则必须要一退千里,而咏归堡刚刚建成,殊为可惜!”

    “将军,不如我先领着兄弟们回咏归堡,把三音诺颜的人做掉再说。”马得功。

    “放屁,现在谁都清楚,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咱们明军率先火拼,赶紧睡觉去,还有,田雄,都回去。”

    田雄和马得功挨顿骂之后,舒舒服服地下去了。留下舒烨稷、申甫、黄得功三人,沉默应对。申甫毕竟是军中主将,前线打的这么热闹,他不可能龟缩在咏归城里。所以,五天前,就已经跑过来了。到了今天,申甫终于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了。潜埋祸根,这并没有错,关键是哪能提前就折腾成水火不容啊!眼见现在出现问题了,申甫连忙一打稽手:

    “呃,虎山大帅,在下想,当年成祖远征,曾使用过地炮战术。如今贫僧自行配制的火药,威力不够,但若埋置地下,然后引线爆裂的话,威力还是足够了。”

    “哦?申将军可以详细讲来。”

    地炮,就是地雷。黄得功同申甫的交情很深,虽说有点怪他之前挑拨的太狠,但毕竟是老战友了,现在又是同仇敌忾对付瓦剌的时候,因此当听见申甫说想做地雷,黄得功立刻被提起了兴致。

    …

    三天后,

    “小冀,说,将军现在最盼望的是什么?”

    “征西军?”

    “不对,是瓦剌军的大乱!”

    李老栓和冀乐华的对话声,此刻响起在宰桑泊的西北岸,他们又一次成功的甩开了追兵,多日行军,他们杀人并不多,各部落的奥鲁倒是击溃了大半。他们的名气越来越响,都知道两个明军的将领,率领着几百人,在茫茫漠海中四处游走,与土地的亲近程度,比追在身后的两万蒙古人,还要更像是这里的主人。每次的击溃,都伴随着闪电一般的迅猛,噩梦一般的警告:

    “约兵可饶,助兵绝不可恕;该怎么做,尔等理当知晓。速速后撤30里,来日再见,不死不休。”

    奥鲁就是蒙古人的大后方,除了妻儿,就是父母,这些人被明军留下性命之后,不见得感激涕零,却绝对的战栗起来。大家终于知道,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无论如何都是真的。

    正是在这种前提下,李老栓反而改邪归正,顿悟了作为军人的职责。此刻,李老栓一脸严肃的同冀乐华做着解释:

    “现在前面大军会战,后面追兵堵截,咱们这几百人马,就是回去也不顶多大的作用。从最近这几次的奥鲁来看,征西军已经密会几大部落了,但征西军最多只有一半的人马过来,时间上又不知道猴年马月,现在要想搭救将军,只有一个方法。”

    “…”

    小冀没有答话,老栓最近的变化,他并不奇怪,但也非常担心,终究是常年并肩作战的老兄弟了,老栓的想法,小冀其实已经猜到了。眼前的会战,已经进入一个关键的时刻,再想不出办法,就只能眼看着明军的前功尽弃。想到这里,小冀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栓,说吧”

    “突破一点,直插对方金帐所在,后续的追兵,因为知道咱们只有人,自然会跟进阵中。但瓦剌大军却不明真相,势必局会被带散,只要敌营震动,咱们的机会就来了。可以回去传递军情,务必叫将军那里趁势总攻,这正是破阵送警,以死夺志。”

    “可是,怎样才能引追兵闯进他们自己的阵中?”

    “很简单,咱们先迂回归队,同时引他们跟进追杀,这时候,咱们不归队,而是沿着阵型平行穿插,这样一来,本阵中的兄弟们一定会放箭助攻,而对方身侧遭受攻击,正前方是咱们这名的诱饵,同时还是他们大本营的方向,自然会跟着咱们跑。只要做的足够好,他们一定上当。”

    听完老栓这个计划,小冀心头一热,不愧是鬼灵精怪的李老栓,现在要想引发瓦剌军内部的大乱,只能依靠外部力量。外部力量是什么呢?就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万追兵。只要能够诱敌成功,整整数万的骑兵蜂拥归阵,势必会引发面的混乱,凭借他们对虎山大帅的了解,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一定会被充分利用的。因此,作为职业军人,他没有假惺惺的劝慰,只是很平静的开口道。

    “那好,明日由我带队,突营破阵。”

    “放屁,这计策是俺老栓想出来的,带队的当然是俺了!”

    “老栓,正因为这个主意是出的,就只有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明日必须选择最佳时机,去穿插回营。再一个,因为是军中主将,回传军讯的,理当是。”

    “嘿嘿,错了,是因为在们眼中,俺老栓一直是偷奸耍猾的滑头!对吧?”

    李老栓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先前争执谁当明天的带队主官时,大家还稍稍有点开玩笑的架势,但当李老栓这句话出口,气氛变得尴尬了好多。小冀面无表情,先拿眼睛望了望远方,过来有一会儿,才忽然笑着说:

    “不,老栓,为将者,临阵应变,当机立断!咱们老兄弟中,只有有这份本事,我不如。”

    冷静下来的李老栓,轻轻吁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小冀的肩膀。

    “呵呵,小冀,咱们这些老兄弟中,跟俺是最对脾气的一个,有小子这句话,俺知足了。明日引兵破阵,俺老栓当定了,千万别跟俺抢头功。”

    眼见劝无可劝,小冀不再多言,只是将手中的酒囊,向老栓面前一送。李老栓举起酒囊,身后名大明儿郎,也同样齐刷刷举起酒囊,囊中早已无酒,甚至连水都还没来得及装,而大家却都如酣醉一般,热血沸腾。漠视良久之后,老栓将酒囊一抛,身后同样飞起个空空的酒囊,仿佛群鸟振翅,越飞越高,老栓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冀,俺走了。”

    “老栓!小心点!”

    “放心吧,俺可是七条命的狸猫,哈哈哈!”

    …

    第二天傍晚,夕阳如血!

    好像大地上的血液,已经将阳光污染,红红的光芒,又将所有人的眼睛,变成了恶魔般的血红色。

    李老栓的引兵乱阵之计,非常幸运的获得了成功。说幸运是有两点:为了安退回咏归堡,黄得功让两侧的蒙古方阵,先行后退,这样,李老栓引兵先向本队跑的计策,就非常顺利并且毫无阻碍。

    第二个,是因为明军忽然埋置了很多的地雷,黄得功在得到申甫的地雷之后,立刻决定退回咏归堡。如果阵前埋置了大量地雷,瓦剌军跟踪而来的时候,损伤可谓巨大,敌人损失惨烈,自然就是胜利。在胜利面前,明军就可以保有权威,来担当仲裁者。那么咏归堡之中的内乱,就可以强势弹压下去。

    所以,明军阵前的地雷,成为帮助李老栓完成诱兵大计的重要因素。追击李老栓的蒙古骑兵,先前看到,李老栓他们由阵线外侧,原属于蒙军方阵的位置,向明军那边跑,立刻毫不犹豫地跟进追赶。快到阵前时,明军的弓箭倾泻而至,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启营门,要迎接老栓他们了。

    但是,李老栓忽然引领部队横向一带,绕向明军的正前方了,这个举动,造成明军内部一阵大乱,里面立刻传来不少的旗语。埋置地雷虽说是秘密进行的,但那时瞒着蒙古人的,所有的明军,都是黄得功的兄弟,自然都十分清楚。

    所以,眼见李老栓不是直线回归,反而是斜线而来,并且即将冲入地雷阵,高恒波一边臭骂李老栓瞎闹,一边亲自挥动旗语,叫李老栓尽快从外侧绕到西南方向去,以躲开这片区域。

    李老栓率领骑兵,立刻在阵前再次变向,弯出一个不大的弧线掠过,路过时,黄得功自千里镜中,看到李老栓很有闲情地竖起一个大拇指,不由得轻轻一笑:

    “这个作死的李老栓,还耍什么耍?…”突然黄得功脸色大变,“不好!老栓想干什么?”

    此时,因为后续追兵的人数众多,大队转向半径过大,有不少队伍,已经踩进了地雷阵。黄得功连声下令:

    “速速引爆地雷,另外打旗语,告诉李老栓,本帅现在就要见他。这是军令!”

    “引爆,快引爆。”

    高恒波很少见将军这般惊慌,他连忙亲自操起一门小炮,瞄准地雷阵区,一炮打了过去。炮弹高高飞起,越过由虎头牌组成的明军阵垒,垂直落下,砸到沙地上,只激起一股淡淡的白烟,过了一会儿,炮弹才忽然炸裂,先是一团火花,接着四散飘落,引燃了事先铺好的干草,随即,几个大大的火苗再次爆出,几秒钟后,埋置在地下的地雷,被明火引爆了。

    沙土伴随着火焰,冲天而起,在追兵的阵型中,造成巨大的损伤。火焰四处附着,有些瓦剌骑兵身上满是火苗,惨叫着跳下马,在地上翻滚起来,随后引燃新的地雷,爆炸再次出现,尸体的碎片飞溅在天空。最初的十几个地雷爆炸后,同急于灭火的瓦剌骑兵一样,陆续引燃了其余的地雷。

    大地,便如同煮沸的开水,滚滚沸腾起来,仿佛地下有一头巨大的火龙,在咆哮,在怒吼。硝烟、尘土、碎裂燃烧的衣物,凭空拉起一道道惊人的幕墙,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硝烟的味道,血腥的味道,甚至烤肉的味道,传到了明军的鼻子里。舒烨稷已经开始呕吐了。

    千里镜中,李老栓没有奔西南方向去,而是带着追兵,直向瓦剌大营冲去。由于被地雷炸的七荤八素,所以瓦剌追兵,已经昏头了,大家呼啸着,恶狠狠的跟在李老栓身后而去。

    “将军,老栓是不是想玩命?”

    “传令,整军做好出战准备。一旦瓦剌大军出现混乱,即刻出击!所有人都上马!谁落在最后我杀了谁!”

    “是,是,是!”

    黄得功每一条追加军令,高恒波就答应一声。一共三条。为了完成战事,虎山大帅必须抛开普通人的情感,否则就对不起李老栓的这番举动,因此连续的怒吼声,响彻云霄。还不等高恒波转身,周边的明军已经开始了整队,纷乱中,只有少数几人听见黄得功在喃喃自语:

    “李老栓这个王八蛋,如果敢死了,我一定不放过。”

    人,在草原上,弯出了一道s曲线,最终由西北方向,插进了瓦剌大营,这里是瓦剌七翼的阵型,追击李老栓的人马,是以绰罗斯人为主,所以他们少了很多的顾虑,并且,瓦剌七翼的人马,这两天赖在中军后面的情况,越来越多,很多人甚至敢于半公开地宣扬征西军的好处了。在这样情况下,李老栓的穿插行动,非常顺利,犹如一直冒着黄烟的利剑,笔直的,直奔瓦剌大帅金帐而去。

    “将军!”

    “冀乐华,个混蛋,们想干什么?”

    “禀告将军,老栓想借力乱阵,好叫将军一战功成!”

    黄得功抬手就打,但举到一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声响。混乱,不可避免的出现在瓦剌大营。

    “弟兄们,随我冲!”

    黄得功率领3万铁骑,呼啸着向瓦剌冲刺而去。在更后面,是得到消息的蒙古联军,他们原本都打算退到咏归堡吵架了,却忽然发现前方大乱,等拥到前面一看,明军已经像一块茶砖投入了水中,四散冲杀起来,引发瓦剌大军无处不在厮杀。

    硕垒、巴布、哈尔巴拉、却图等与明军联盟最紧密的部落大汗,二话不说,立刻呼啸着率领自己的部众蜂拥而上。眼见可以打乱架,而且有十足十的把握胜利,素巴第也赶紧领着部队冲了上去。

    冀乐华跟在黄得功身后,第二个进入敌军阵营,但他从一开始,就在找寻李老栓。在混乱中,冀乐华看到了高恒波的肩头,挂着一把弯刀,刚想过去,冲过来三员骑将,挥刀便砍。小冀把身子微微弯曲,右手穆刀突地一刺,刀锋直接插近了最前面敌将的胸膛,随即借着相撞的力道,整个人倒跃而起,空中转身,双脚连环踢出,一名倒霉的敌将被踹下了马,小冀双腿夹马,打马前冲,沿途从一名死人身上,拔出一把钢刀。他此时,不仅躲开了刚才同时攻击他的三名骑将,也再次丢失了高恒波。四处都在厮杀,小冀一边拼命砍着杀着,一边担心的四处寻找。

    混乱中,黄得功也在焦急的判断着形势,3万明军,现在伤亡已经将近三成。但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胜利已经在望了。对方的念头也很清楚了,无论伤亡多大,也要尽力将明军耗光。这样两败俱伤的战法,黄得功也没什么好法子来应对。毕竟惨胜,要比败退来的更可接受一些,当然,守住咏归堡,也是一个最佳选择。不过,咏归堡距离国内太远,国家现在财力枯竭,如果没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咏归堡是守不住的。因此,李老栓这次尽管是擅自做主,但确实给征北军,给国家,给漠海扬帆之局,带来了扭转乾坤的契机。

    唉,黄得功微微叹了口气,当初他的安排是:希望征西军能帮自己一次,但战争从来不会等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再开始。还没有接到征西军的回信,会战已经开始。刚准备先守住咏归堡,李老栓就创造出瓦剌军的面混乱。

    唉,难得李老栓和冀乐华了,黄得功心疼的想着,同时也有些怪罪征西军的几位将领,但转念一想,都是年轻的娃娃啊,也不好太过强求的!

    然而,正在黄得功准备原谅征西军的时候,征西军宛如神兵天将,乘着如血的夕阳,冲杀出来。大明红色的战袍,映衬着红色的光,红色的血,红色的沙,自唐古拉山余脉的山脚,闪现出来。

    这支红色的军队,更像是红色的洪水,自东南向西北,奔腾而来,以吞吐万物,席卷天地的气势,冲向了瓦剌大军的营盘。冲进了瓦剌的营盘,嘶吼声骤起,穆刀的寒光顷刻间变成了粉色,征西军犹如一条狂龙,疯狂的在海洋中翻腾。

    而很快的,瓦剌军中,忽然连续有五支人数在6、7千人的方阵,突然在瓦剌内部参与了厮杀。瓦剌军更加混乱起来!

    五支内讧的瓦剌军,分别是和硕特三台吉:鄂齐尔图车臣台吉,阿巴赖台吉、昆都伦乌巴什;加上土尔扈特部的岱青台吉;杜尔伯特部的****台什。

    他们原本就互相约定,如果战事不利,便听从大明征西军的安排,共同联兵攻杀绰罗斯的巴图尔洪台吉。当时的约定是这样的,所谓战事不利,其实是‘战斗结束’,他们好偷袭绰罗斯。

    但巴图尔的战法,决定了这次反水的提前到来。因为巴图尔一直在与黄得功拼消耗,这样的消耗,瓦剌联军的损失更大,而且,损失最大的,恰恰是他们三个部。因此,他们按照事先的约定,将硝烟以十指长,四指短的烟语,发布了进攻信号。

    所谓烟语的十指,是特指燃烧的时间,点起狼烟后,点火人打着规律的响指,打十下之后,立刻浇灭火焰。随后,立刻点起另一堆篝火,打四下响指后,再熄灭。小篝火一共四堆。

    这样,远远看过去,营盘的上空,就出现一段长长的黑烟,四段短短的黑烟。这就是烟语的原理。烟语要同时在五个地方发送,征西军才会正式发起总攻。

    刚才乱的地点是瓦剌前营,瓦剌后营,本来就是离心离德的部落营盘,所以,眼见瓦剌大乱,几位台吉私下一合计,再不动手召唤征西军这头灵兽,更待何时?于是烟语发出,面反水。瓦剌,大乱!不,瓦剌,大败!

    “大明骑将,不死不休!”

    黄得功现在根本不想知道这是否是征西军,也不想知道征西军为什么此时才出现,他只知道,眼前,就是他渴望已久的胜利,如果放任这机会流逝,他就不是威震华夏的名将虎山闯了。

    扎萨克图汗、车臣汗、土谢图汗,都没有来得及等到黄得功的军令,就已经领着自己的骑兵冲了过来。面的缠斗。不,面的绞杀,不,面的屠杀,才更适合现在的情况。

    混乱中,小冀还在找寻着李老栓,他的头盔已经掉了,身边是四处横飞的羽箭,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认真地战斗,将会顷刻间死去,但他无所谓,他要找到李老栓。这时,他忽然看到,田雄擎着一张复合弓,仔细地瞄准着,混乱的战场上,却要仔细瞄准?弓弦一响,小冀的疑问消失,扎萨克图汗素巴第,一头栽倒。因为旁边太乱,除了小冀,没有任何人察觉。

    眼见父汗摔落在乱军当中,诺尔布台吉带马过来,但他的身边是满脸狰狞的马得功,小冀本能地想出声提醒,但随即醒悟,战场上的误杀,总好过将来的火拼。小冀转过头,不忍再看下去。他最迫切的,是要找到李老栓。

    …

    战斗结束在凌晨时分,在大明征西、征北两支精兵的打击之下,在瓦剌内部五台吉的临阵反水之下,在漠北漠南四大部落的联合碾杀之下。纵横漠海四百年的瓦剌联盟,成为了历史名词。巴图尔大汗在砍杀数十人之后,横刀向天,自刎而亡;他的父亲哈拉忽拉,曾经想投降的,却被与他有杀父之仇的和硕特三台吉,乱刃分尸;固始汗的女儿,巴图尔大汗的妻子,紧紧搂住一个男童,惊恐地哀求着,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

    “求求们,放过噶尔丹吧,求求们,他还是一个孩子。求求们…”

    与她们家有杀子之仇的****台什,钢刀举起,又放下,放下,再重新举起,却始终不能挥砍下去,直到黄得功、贺赞、孙诚、高杰等人拍马而来。

    “****台什,孩子无辜,能否留下性命?”

    之前的屠杀,明军不能也不想制止,但眼见现在已经接近尾声,该做出的姿态必须做出,这才是征北、征西几员主将的真实意图。

    “如此,便听从天军的安排,只是,这母子二人,身份紧要,绝不能留在这里。”

    “没有问题,在下黄得功,膝下尚无子嗣,这个孩子,我收养了。”

    “抚养可以,但这个女人是固始汗的女儿,她们母子必须分开。”

    “在下孙诚,夫人那边,一直缺少一个合适的蒙语翻译,这样安排,可否妥当?”

    ****台什扭头看看其他的蒙古首领,和硕特三台吉和这个女人是同一个祖父,面对堂妹的惨景也不好多说什么。土尔扈特部的岱青台吉,眼见瓦剌部众,被借机碾杀的部落群超过了20个,一下子就是七成多的土地啊,土尔扈特部最大的心愿就是东归故土,既然心愿达成,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当今新瓦剌的五名头人,齐齐对着旁边的一名萨满巫师,躬身施礼,这个巫师已经身负重伤,按照习惯,将在生命的最后一颗,做出最后的预言:

    “头狼的后人,将生活在英雄身边,英雄的气概,击碎了他的暴虐;头狼的母亲,将生活在天堂那里,天使的仁慈,消弭了她的罪孽;母子不得重聚,否则天地将如同今天一般,红的犹如鲜血。”

    这是一个标准的三段式预言,很难说这个萨满在此时此刻,其内心中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无论是黄得功他们还是****台什他们,对于萨满这个预言还是满意的,因为这就等于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不是双方的意见不统一,而是为了听从预言的安排。

    不提他们这边乱糟糟的瞎胡闹,在另一边,小冀仍然在寻找着李老栓。

    尸体,交相裹缠散落在草原上;血水,已叫大漠变得泥泞不堪;甚至,即便渗透性极强的沙地,也出现了一洼又一洼的水坑。在一个积满血水的浅坑中,有一员大明的将军,手捂着胸口蜷缩在那里,他的姿势僵硬而又可笑。由于脸上布满硝烟和鲜血的缘故,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只有一双失去神采的大眼,定定的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小冀下马,上前,眼泪滑落,砸在死去的英雄的脸庞上,一小块皮肤,显得白了一些。

    “老栓,大帅找呢!”

    喃喃说完,小冀俯身抱起老栓的尸体,血水涓涓的,顺着老栓垂下的手臂流到地上,小冀高声嘶吼:

    “给我拿条毯子来!”

    几个明军士兵,听到后连忙向这边跑,小冀忽然觉得腿上被什么东西牵了一下,低头,原来是老栓的穆刀,想捡起来,受伤的身体有些吃不住劲,却又不愿再放开老栓,于是用右脚一踩一踢一挑,老栓的穆刀,高高飞起,满是豁口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

    注:影响深远的漠海远征,就此正式结束。这场献礼战斗的结束时间是,崇祯十二年壬申乙丑,西历1639年8月8日。

    这场历时两年的四方战役,在田小蔷揣着可以换购2千亩土地的背书国债,离开北京去青海湖寻找自己老公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胜利的结果。道理很简单:

    精英阶层(资产阶级或者官僚地主)面掌握国家的实际权力,动摇君主独裁和帝国体制,是一种历史规律或必然。在明代,精英阶层掌握(除了最高权利皇帝之外)的实际权力远远早于欧洲。因此,精英阶层与独裁君主的合作顺利与否,与帝国体制的利益一致与否,决定了国家机器是否可以为了战争而面开动。

    田家留在国内的唯一代表——孙诚的夫人——田小蔷,如此冒失而又张扬地西行,却获得了内阁、九卿、言官系统的统一默许?其背景就是精英阶层,希望以此作为‘谈判’的条件,来达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战争国债不需要国家的现金偿还,一个铜板都不需要,只要国家新开辟的土地,能够允许他们任意换购,允许他们自主经营,允许他们十年免税,就足够了。

    国家的利益是领土,皇帝小朱的利益是荣耀,皇商及官僚的利益是借用战争的胜利,来创造十倍百倍的经济利润。这三方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

    还存在另一个集团的利益体现,通过移民来缓解‘小冰川’灾害下的粮食减产与人口膨胀之间的重大矛盾。亦即是平民的生存权。而平民,又恰恰是军人的构成主体。在官僚系统普遍存在名义上欠薪的状态下,军人的军饷却按时足额地发放,甚至之前的拖欠也陆续补齐。又有新的农田供军户耕种,士气获得根本性的提升并不奇怪。

    就这样,在‘大明’这个集中了注意力与精力的巨人面前,无论是辽东还是蒙古,即便此时再加上日本和俄罗斯,大明也一定可以获得胜利。快速查找本站请百度搜索: 三联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