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之下四处瞎看,猛地发现不远处立交桥上有人影晃动,依稀是程万年!

    我心里一动,这几天就想找他,可总也找不到,他实在给我他多疑问了,这么晚了,他在这晃悠啥,嘿,马志的事先放一放吧。

    我一溜小跑过去,到了立交桥上,果然是程万年。他仍旧是穿着一身褂子,此刻正举着定星盘向着月亮,嘴里叨咕着啥。

    “程先生?”

    “啊!”他吓了一跳。

    他放在聚精会神在定星盘上,没注意我上来也正常。不过他的反应也太激烈点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面色惨白如纸。如果不是他脸上没有死气,我几乎以为他要比方才那哥们死得早了。

    “程先生,这是……?”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呆了半晌,蓦地仰天长叹:“天命当真不可逆么?”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这话了,第一次是在尚宾斋的二楼。

    “逆天?说要逆天?”我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拜托,老程是算命的啊,算命的非要去逆天,这本身就是个矛盾命题吧。要是不信干嘛要去算?算出来了又想改,如果被改了。那就证明算得不准啊。这是个二难推理。不过我看他一副中邪的样子,没敢说这番话。

    老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盘,又看了看天,半晌也不说话……

    就在我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忽然间仿佛打定主意般道:“李兄弟,我跟说个故事吧。”

    “啊,那就说吧。”我心说我来可不是听讲故事的,说故事什么时候都能说,也不一定非得在半夜的立交桥上吧。而且我更想知道他为啥这么想要这定星盘,还有,为啥古人算命都算到40分钟单位,不再细化了,料想他卜术高深,会知道原因吧。不过此刻觉得他实在不咋正常,我还是听吧,不然他发怒起来给我一巴掌,我就变得跟那桌子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出身江相派。是知道的。”

    我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江相派以卜为生,世人以为我们只不过靠《英耀篇》《扎飞篇》来混日子,是一帮江湖骗子而已,那是大错特错的。”

    我点点头。本来我也这么想的,不过程万年让我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他只是处处表现得像个江湖骗子罢了。我很奇怪,不过我没问,我感觉到慢慢他都会讲出来得。

    他沉思半晌,才重新开口。语气中充满傲然:“我们江相派是有真材实料的。尤其我大师爸学惯古今,穷二十年之力。终于给他发现了为何卜术在宋初便没落了。”

    “啊?!”我一惊,连忙插嘴道:“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个事情,我以为传说中得算命占卜是极准的,可不知道为啥到了宋初就没落了,像老谢的方仙派,干脆就不算命了。”

    程万年一愣:“是方仙派的谢顶么?倒是多年未见的故人了。”接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能有这番认知,倒省了我不少口舌,没错,宋以前的得卜术是极准的,方仙派也是以占卜闻名的门派,而到了宋时,他们忽然奇怪改行。后来我大师爸研究发现,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得到命局的准确数据,自然也就无法算准命局,进而整个推算都会有误差乃至错误。”

    “是说本来是准的?那为什么后来不准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我想人为万物灵长,聪慧非常远胜世间万物,在这一门技术上也取得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进展,所以可能泄露天机太多吧,于是上天收去了一些东西。”

    我一惊:“指的是?”

    程万年一扬手中的文王定星盘,道:“周文王拘而演《周易》;孔仲尼厄而作《春秋》;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啊!”我虽然猜个差不多了,可还是难以相信,这文王定星盘难道是上天留给人类仅有的占卜之用的宝物了?

    “可是我觉得他勘测地脉上更厉害的,怎么拿来算命呢?”

    程万年呵呵笑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定星盘是文王囚于羑里时所用,用以配合演算八卦,能收奇效,其实每一个人本来都是顺应天道循环的法则而生的,只不过命分好歹轻重罢了,有的肩负着特殊的使命,”他说到这顿了顿,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接道:“而有的人则是碌碌无为的经过一生,这都是天命。而一个人的降生,除了父精母血之外,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根据近代历法已经根本无从推算到四十分钟以内,所以天时已不可考,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其本身先天之气脉来推定地利,就要靠这文王定星盘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却听他傲然接道:“天地之匙已握其一,虽不能尽数参透天机,但至少可尽人事了。”

    “可是怎么知道这宝贝在我身上?然后设套懵了去?”我说话一点没客气,程万年就是给我下套了。

    “呵呵,”程万年笑道:“文王定星盘是天地至宝,宝器自有不同寻常之气魄,昔日龙泉剑射斗牛之墟就是这个道理了,离的近时,我自然感觉得到。那天一出现,我就感觉道了,所以才有了之后一番举动。”

    我虽然没啥文化,不过这典故我是听过的,大才子王勃在滕王阁序里边说: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说的是龙泉剑剑气冲天,直刺斗宿、牛宿之间,老程那这个作比方倒也恰当。

    “靠,敢情都是设计好的啊,好阴险。”我还是忍不住抱怨。

    程万年不以为忤:“其实谈不上多阴险,可知道,这定星盘本就是我家之物。”

    “啊?”

    “别急,慢慢听完我的故事。”

    第二卷 逆天 第八章 逆天?!

    他缓缓接道:“我大师爸知道的卜术没落的原因后,穷尽毕生精力,终于找到这一方文王定星盘。”

    难怪说是他们家的,敢情是他大师爸找到的。

    “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流传下来?甚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这么问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我虽然没啥见识,老谢可是老江湖,他见了定星盘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见当时江相派没用用它来发扬光大。

    老程叹了口气:“知道一个卜者的悲哀是什么?”

    “算不准呗。”

    “不错,可是还有更悲哀的事。”

    “啥事?”

    他叹了口气,充满深沉的悲哀:“有些事即使算出来了,也无能为力,因为天命不可违!”

    我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比如我吧,命中注定就是一生颠簸孤苦走千山行万里,吃的江湖饭,受的江湖气,可偏偏寿到九十,唉!以为我喜欢那样么?”

    哈,我用了好大劲强忍住笑意,终于知道为啥以他的本事之前会是那副德行了,原来是命中注定啊,他这样整天坑蒙拐骗混吃混喝,还要寿到九十,也够难受的。“本身就精通卜术命理,难道就没试过改变一下自己的命数么?”我奇怪的问道,因为我知道是有改运这个说法的。

    “唉,”他叹了口气:“小运或可易,大运绝难改,以为我没试过啊,当年我去考大学,后边那哥们作弊把纸条扔过头了,我给赶出考场了……去作生意吧,开个饭店第一天就有食物中毒的……买个出租车开吧,第一天就碰见抢劫的……炒股吧,买哪个哪个跌,好容易有个不跌的,结果那公司董事长犯事,干脆停盘了……”

    “这也太背了吧!”我无限同情的说。

    “是啊,这些我都算不出来,就是有行走江湖靠这张嘴套生活,居然顺风顺水,这不是天命是啥,唉。”

    得,敢情天生就是当江湖骗子的料。我差点脱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住,表情实在是滑稽得很。

    他仿佛沉浸在往事当中,没理会我的表情,伤感地道:“其实我自己一直是不服的,总想着能改变命运,我自负满腹才华,难道在江湖路上荒废一生么?唉。我大师爸也看出这一点,觉得我性格过于叛逆,所以把定星盘传给了我大师兄。”

    唉,也真够难为他的,本身是个清高自赏的人,却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像个江湖骗子一样芶活,难为他怎么忍过来的。我不想再让他伤感下去,问道:“是状元啊,怎么上边还有师兄?”

    “我是大师爸的二徒弟,其实我大师兄才华远在我之上。可是偏偏天性淡泊,只肯作个闲云野鹤,始终不肯入派排名,唉,这也是命中注定吧。”程万年叹了口气:“我大师爸意识到这一点后。终于相信都是天命,索性把定星盘传给我大师兄了。”

    “大师兄莫非?”

    “不错,就是送定星盘的那个。”

    啊!

    这一系列变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程万年说完,我也有点晕,正在梳理思路。却听程万年喃喃的道:“大师爸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会错的,可是他不知道。人有时候是必须做些逆天之事的。”

    “所以千方百计寻找定星盘,就是为了再给自己算一算?”

    “不错,我要再算一算,而且这定星盘日后于我们也另有用处。”

    “这次算出什么来了?”

    他苦笑道:“没什么变化,一生奔波劳苦,寿终九十。而且,我还算出,这盘命中注定为所持,我不肯相信,特意半夜出来想最后参悟一番,然后交给妥当之人,可是偏偏半夜三更的居然在这儿出现了,唉。”

    “不把这盘给我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