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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决堤之议

    郭药师沉吟片刻,也就直话直说:“吴枢密既然这样说话,郭某也不绕圈子。昔日郭某来投大宋,太上皇甚厚重之,委托郭某为燕京屏障。

    此后或有朝中屡有奸邪之辈进谗,郭某练兵一度受阻,甚至要贴补出俸禄补充军费。然而郭某就算心中愤慨,那也怨不到太上皇身上,因为太上皇却信郭某的忠心!

    郭某感激太上皇厚爱,欲倾心报效国家。于是结交平州张觉,想要收回平、滦、营三州之地,使大宋北疆金瓯无缺,为此呕心气血两年也。

    可是他状元郎却在张觉起事时,派人一刀斩杀了张觉,郭某两年心血尽付流水!后来更假太上皇手诏斩杀我常胜军将士,又施诡计赚了郭某来汴京闲置!

    吴枢密你说,若三月金国南侵时,向使郭某在燕京,他燕京的常胜军可降金国乎?如此,不但檀州、涿州不会有失,便是易州也绝无降靠金国之理。

    如今河北战事如此糜烂,其始作俑者,安兆铭乎?此后他与宇文虚中在燕京,一昧使岁币讨好金国,想要乞和,殊不知他这两年岁币,却足足为金国新增了四万精骑!

    此养虎为患也,朝廷大臣却纷纷视而不见!纵然他后来又帮朝廷装备出几支精兵,打了一两个胜仗,然而总是于这大局无补的。

    而朝廷却还在一昧宽容他,任其整军再战。结果如何?平定军一日而下,金国东西两路大军在此汇聚,他们兵锋已经达于汴京了!可朝廷还在战和不定,狐疑摇摆?

    昨日更是发生那等自相残杀之举,汴京百姓一日死伤百余人。那却都是我大宋子民!而此后,朝廷放任童贯挟持太上皇潜出汴京,更置太上皇于危地也。

    郭某不才,以为朝廷诸公并安兆铭,皆误国家也!

    夫痼疾必要施之猛药也,大宋再也不能这样虚耗国力了。必得非常制度,使权归于一鼎,然后才能去除诸弊,救亡国家。此亦曹孟德匡扶汉室也,郭某这才想要劝谏朝廷。”

    吴敏叹了口气,郭药师的每句话都能说的理直气壮,而且实在不好反驳。设若郭药师在燕京,或者常胜军不至于投降金国,北方局势也不会如今这样糜烂。

    但更大可能是燕京早就丢了,甚至如今金国大军就该在汴京城下宿营,图谋攻城。这都是很难说的,因为事情的源头被安兆铭做了改变,一切假设都没有发生。

    张觉被杀的事情,吴敏还是后来才得知首尾,据说太上皇也已经写就了招纳张觉的诏书。然而那时张觉叛金,胜负还在两说!太上皇其实不该如此着急下诏的。

    这也是安兆铭斩杀张觉后,朝廷未多做追究的原因。张觉有成事的可能,那也无非是锦上添花。但他失败的可能更大,那么太上皇的手诏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这些且不要再讨论了,总之安兆铭行事如何,吴敏心中自有一杆秤去称量他。但是郭药师想要入朝廷为宰执之臣,却万万不可。

    郭药师与种师道不同,老钟相公家世的忠诚,朝廷信得过。而且老钟相公行事,也只是备为顾问,绝不是郭药师想要的那种决策朝廷的权柄。

    何况他郭药师还想要学做曹操那样的臣子!那却是连权臣都不算呢,此乃篡臣之谋也。

    “大宋祖宗制度,在于相府、枢密院、三司、御史台四权共事,其意原本在于减少误国之策堂皇实行,无论帝王、宰执之臣皆不能肆意妄为也。

    此后王荆公变法,一改制度,使相权独尊。而朝臣又结党营私,无所不用其极,于是朝廷法度残缺。到太上皇时又一昧信赖蔡京、王黼、童贯等人,更至朝廷制度日趋瓦解。

    官家登基后深自不安,乃欲重理元丰制度,以求国家长治久安之策。这中间也有许多挫折,决策狐疑不定的弊端不少。诚如郭太傅说的那样,庸碌之臣遍及朝堂也。

    然而这些事,却要循序渐进,急切不得。我辈幸得朝廷信赖,更要广结同志,共渡时艰。特别如今金国威胁日重,朝廷更加要精诚团结,以御敌国。

    故吴某以为,太傅此谋还是心急了些。吴某回去,定当向官家禀报郭太傅的忠心,使太傅之能,得报效国家也。

    如今战事紧急,吴某以文臣知枢密院事,自感力不从心。愿向官家举荐郭太傅知枢密院事。至于城外常胜军、胜捷军、禁军,且各立营寨,听侯朝廷差遣如何?”

    但这事,却也万万不能的!郭药师可不是那些读死书的傻子,把兵权丢了跟你去汴京城里玩宫斗把戏?安兆铭都不干的事情,你能指望郭某人去干?

    “嘿嘿!”郭药师怒极而笑。“吴枢密是觉得郭某所言虚张声势是吧?且不谈郭某属下是否愿意在城外甘受朝臣摆布,便是西北城外的金兵锋锐,又当如何退之?”

    吴敏皱了皱眉头。你郭药师拢共就这几千兵,西北城外只见尘埃,不察兵锋,焉知不是疑兵之计?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很诚恳了。难道你郭某人,还有其他意外的存在?

    郭药师看吴敏的表情,再次嘿嘿一笑。“吴枢密,郭某却不耐烦这种猜度。直说吧,西北金兵或者兵锋不足,可是汴京禁军,又岂敢出城一战?

    若是敢战,又何至于被他兵临城下?若不敢战,呵呵,这汴京的确难攻。可是他金国又何必要攻?如今才九月,黄河之水依然泛滥,高悬汴京三丈有余。

    若是金兵决堤,使黄河之水尽入汴京,敢问吴枢密,朝廷当何策可以拒之?”

    “竖子敢尔?!”一百五十万人口,世间最繁华的都市,就要为一个人的野心葬身水底,人或鱼鳖!想到大河决堤,水淹汴京的后果,吴敏顿时面无人色,惊怒交加。

    你郭药师,难道真为这一己之私,就敢拿整个汴京做关扑吗?

    然而这却于郭某何干?郭药师不屑道。这都是他们金国人干的缺德事!说是俺做的?你有证据吗?哈哈,哈哈!怕了吗?怕了赶紧回去商量新条件啊!

    汴京的重臣诸公自然不能爽快答应,因为城下来的不是金兵,哪怕耿南仲都不再感觉害怕。跳起来指责李棁盛言“郭药师势大,汴京羸弱,不可不从其便”的胡言乱语。

    李纲更以郑望之“张皇敌势,沮损国威”,请罢其户部尚书衔。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心理,郭药师是汉人,他这次也是打着勤王的旗号清君侧呢。

    郭药师的这个野心确实过分,朝廷上的权力分配也是僧多粥少,哪能容你一个人乾纲独断?但是他若真能做成了,那么郭药师依然还是大宋的忠臣。

    哪怕他老郭此后走上曹孟德的路子,那也该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所以?就算今日就被他郭药师抓了,自己也不至于落下变节的名声。依然可以在朝堂上留下容身之地,甚至还能与他郭药师等辈继续斗智斗勇。

    不是你郭药师想作曹操就能做到的,昔日的恒温也相做曹操,可他做到了吗?还不是被谢安之流活活耗死了!谢安啊!“但使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谁敢说谢安当年,也要在恒温面前逢小做低了?

    何况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郭药师完可以“制科”一下,比如就象张叔夜、安兆铭、马扩、赵子庄那样子,也弄个士大夫的身份嘛!

    安兆铭此前在海州干的事情,可是一点士大夫的形象都没有。但他参加科举考了状元郎,所以他就是朝廷士大夫,就能把不是士大夫的郭药师玩得团团转!

    所以,耿南仲和李刚难得又在同一个话题上取得共识。先把李棁、郑望之扳到,至于白时中、李邦彦,那是太上皇的旧臣,官家自然会给他们谋个去处,根本不劳咱们费心。

    剩下的人?嗯嗯,张邦昌、吴敏而已。围绕对郭药师的战和,朝廷上再次吵成一片。这次无论主战还是主和,都开始青睐官家车辇东巡狩猎的主张。

    官家不在汴京,郭药师就绝无可能决堤灌水。他也未必愿意守着南城门眼看官家出巡不去追赶的道理。如此,汴京自安也。

    但是这样,又有新的问题出来。谁从扈,谁守城?官家都走了,那么所谓汴京守城云云,却是个得其名,而不需担其事的尴尬角色。

    因为留下的人,无论战和,都没有好果子吃。主战就要面对郭药师的怒火,主和就要担上阿附郭药师的骂名,被士大夫阶层抛他出来,以平息天下人的非议和怒火。

    所以,究竟留下谁据守汴京,总领善后,却还要大费周章。

    要说李刚已经领了汴京守城防御使的差遣,自然要他留下。然而李刚却绝对不愿留下,他要领守城防御使的差遣,为的执掌军权,保大宋社稷安危。

    官家既然东巡了,那么他这个守城防御使自然也要扈从官家出行,因为汴京的兵权在他手里,不得不如此尔。再说了,有他和官家在一起,就阻止主和派的人胡乱影响国策。

    赵桓也想要李刚、种师道这些敢战之人跟随自己跑路,吴敏这个枢密使掌机速房机密,自然也要带走。他的意思,却是留下白时中、李邦彦这样的臣子比较合适。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走不掉了,因为他爹赵佶已经被郭药师的手下大将,张令徽所部“护送”到汴京城下。

    一同到达城下的,还有东道总管胡直儒,和他的数千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