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把这东西放在这里。”白羡鱼摇头,“这么多人,又是雨天,附近若是有空了的村庄,他们定会进去避雨,而村庄里面必然有井口……”

    余副将顿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要是我把这东西分在井水里,是不是就能毒倒一大片?”

    “没有那么简单的。这就是我要告诉你注意的地方了,这药性很烈,只用一点点就会使人昏厥,而这一包更是厉害,一点点就能要了人的命,一旦有喝了水的人出现症状,后面的人不傻,肯定就不会继续喝了。所以我的目的不是要了他们的性命或者是药晕了他们,而是要让他们萎靡不振。”

    白羡鱼停了一会儿,继续道:“药粉被稀释到一个程度,就不会马上发生作用,也不会直接让他们晕过去,可是让他们出现头晕眼花的症状还是可以的。”

    这大雨天,将士们淋了雨,顶多换一身衣裳,不可能娇气地一个个进屋烤火。淋了雨出现点头晕眼花的症状,这也再正常不过。

    余副将恍然大悟,喜道:“这样好!这样的话,不仅可以把药粉放到更多的井中,还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让更多的人中招,简直太妙了。”

    不要小看这一星半点的病痛,在战场上,一个不留神都能要了人的命!

    在和人搏杀的时候,要是突然头晕那么一下,只要露出一点破绽,那就是丢命的事!

    “可惜我身上的药粉不够多。”白羡鱼惋惜了一下,把药粉交给余副将,“能不能用出这招,就得看将军你的了。”

    “小姐你放心!我余某好歹也驰骋沙场数十年了,该有的本领我都有,何况现在他们都在攻城,后方没有多少人,我一个人完可以。”

    他说完,忽然不放心地皱眉,“要不小姐,我还是先把你送进去吧,不然我也不安心。”

    白羡鱼不欲耽误时间,现在每过一秒钟就是一条命,“不必,我就在这里等着人来带我进去,你快去快回,要是去的晚了生出了什么变数就糟了。”

    余副将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当即点头,“那小姐你路上当心。”

    “嗯。”

    白羡鱼看着余副将坐上小船离开,她现在所在的位置靠近秋水城后方,窄窄的河道并不能放下大型船只,山上尽是羊肠小道,下了雨更是泥泞不堪。

    “这时候放信号,反倒让他们分心。”她自言自语道,“还是等休战的时候,我再发信号吧。”

    这一坐就坐到了半夜,白羡鱼靠着山体,面容如玉般皎洁,乌黑的发尾被风扫过,轻缓地在水坑上拂起点点涟漪。

    等到前方不再传来声音,只剩下绵延的痛嚎,她才揉着发麻的腿,站了起来。

    到了空旷的地,她往上发了信号,璀璨的光芒一闪而过,伴着特殊的音鸣。

    秋水城内,同时有数人抬头望天,似是难以置信。

    没多久,秋水城中的死士便凑到了一块,“是主子的信号,绝对不会错!”

    “主子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在这里待着,主子上次离开前给我们的命令是保护白将军,她没有说停,那么这条命令依旧存在。我自己去看看,如果有意外,你们再接应我。”

    “那我现在就去请示白将军,让他放行!”

    许是下了雨的缘故,深蓝色的天幕仿佛被水洗过,干净又清新,白羡鱼赶了许久的路,方才睡了一会儿,这会总算有点精神了,她走到水边,用溪水洗了把脸,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不该回来的。”

    白羡鱼愣了下,旋即脸上扬起笑,回头就见白檀深站在小道尽头,身侧跟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她语气中带着几分高兴,“没有什么该不该的,羡鱼只想做自己想做的。”

    白檀深眼中露出深深的无奈,第一次送她走,阴差阳错,她回来了。第二次给她下了蒙汗药,让人把她带走,她还是回来了。有了这两次先例,再想把她骗走可就难了。

    “大哥,你没事吧?”

    “无事。你回来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没有。”

    事到如今,白羡鱼也没有再隐瞒身份的必要了,白家与武宣帝已经决裂,如今他们势同水火,绝不相容,原先隐瞒身份不过是为了那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和韬光养晦。

    于是,在一众死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华的少女站在了他们面前,“多谢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我大哥。”

    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纷纷道:

    “主子不用客气!”

    “主子的兄长就如同我们的兄长!况且这是您的命令,我等万死不辞!”

    白羡鱼欣慰地拍拍他们的肩膀,“我们进去说话吧。”

    白檀深颔首,环视四周,“余副将呢?”

    “他有点事情耽搁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进了城,白檀深还是板着脸,“你倒是好本事,居然能说动余副将。”

    白羡鱼轻浅一笑,“我哪用说什么,他本来就归心似箭,我不过给他起了个台阶,他就马上答应了。”

    “……”

    “大哥,”她神色认真起来,“你和我说实话,这座城现在还能守多久?”

    白檀深沉默了一会儿,“两日。”

    “我看了他们的人数,怕是不下十万,只会比十万多。”白羡鱼轻皱了眉,宽慰道:“能用数万人挡住他们的攻势,已经很好了。现在平南王和南诏王正派遣军队前来,不日就能抵达,这个消息恐怕已经在大夔境内传开了,狗急了还会跳墙,他们要是想要强攻,两日怕已经是极限了。”

    一路走来,她见了不少伤员,看来这次他们也损失了不少人。

    白檀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对了大哥,你有没有谢行蕴的消息?”她忽然停下来,一双眼睛盯着他,“西夷太子死了之后就再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也没听说过他在哪里出现过,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

    白羡鱼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失望。

    “现在西夷和大庆疯了似地想要揪出杀死西夷太子的人,可还是半点线索都没有查到,谢行蕴艺高人胆大,不会有事的。”白檀深嘴上这么说,实际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那可是在敌军的大本营,杀了一国太子又想身而退,实在太难了。

    “小鱼儿,你难道对他……”

    男人欲言又止,白羡鱼顿了顿,似是而非道:“他是因为我才会卷入这场纷争。”

    而且不是被迫,是主动。

    就好像他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只要她一句话,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帮他做好。

    事实上,她甚至很多时候都不必开口,他就会默默帮她安排好一切,只为了她的路能走的顺畅些。现在更是因为帮他们拖延时间,冒险做了这些,导致生死不明。

    纵然非她本意,可她这一辈子还是欠了他的。

    白羡鱼以为她是对他心生亏欠,才会在面对他时有些不自在,可心底那份未知又茫然的心绪时常浮现,一点点挑拨她的理智。

    直到现在他音讯无,白羡鱼才发觉,其实她并非对他毫无情意。

    他再度让她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