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日,祭司神殿不再如往年那般冷清。

    大将军带来的新鲜热食,驱散了孤高的寂寥。

    乌桕神官一开始还想尽办法的阻拦他,甚至为此愁的觉也睡不好,头发都要掉光了,但大将军依旧隔三差五的到访祭司神殿。

    直到有一次,神殿祭司在大雪纷飞的深冬接见了他。

    不知道神殿祭司告诉了他什么,但从那以后乌桕神官就再也没阻止过大将军。

    他只说:「是我修行不够,祭司大人说得对,我仍需潜心修行。」

    斯烬:「?」

    他挑了下眉,看着乌桕神官和他告别,之后便从容地踏入了祭司神殿的偏殿。

    自此,神殿再无人敢拦大将军。

    深冬的氛围愈发浓郁,狂风席卷着,裹挟着漫天飞雪,呼啸作响。

    斯烬踏入偏殿的院落里时,恰好看到神殿祭司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抬头仰望着这场晨雪。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雪?」

    神殿祭司摇头:「这雪下得比去年漫长。」

    漫长的大雪,跨越了国都,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失国边疆,这其中预示着什么,神殿祭司没有说出来。

    「是啊,边疆也下雪了。」

    斯烬懒洋洋地回答她。

    即使回了国都,但西北边疆的事物仍掌握在大将军手中,他带回来的军队,只不过是当初从国都带走的那支军队罢了。

    「你喜欢下雪吗祭司大人。」

    神殿祭司静静地注视着他,并未回答,但大将军却已经从她平静低垂的眉眼中知晓了答案。

    慈悲冷漠的神殿祭司,高高在上,却连自己的喜好也无法拥有。

    ——「我猜你是喜欢的。」

    大将军视线紧紧锁着她的脸庞,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一直观察着神殿祭司脸上的微表情。

    她眉目略微松动,但转瞬即逝。

    见状,大将军唇角翘起:「国都的雪太小家子气了,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看看边疆的雪,满地苍茫,银装素裹。」

    神殿祭司轻声开口:「我听你形容便是了。」

    大将军挑了下眉:「雪景你可以通过我的形容想象,那海呢,你见过吗。」

    「海?」

    神殿祭司轻声呢喃着这个字,眉眼里浮现出一丝清晰的疑惑。

    她从未见过海,只见过那些潺潺流淌的小溪流,但比起广袤的大海而言,这太渺小了。

    「就算你能想象,但触感无法想象吧。」

    大将军一步步引诱着她,试图勾动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祭司大人,你应当去看看外面的锦绣山河,去感受,去触碰。」

    神殿祭司缥缈平静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那双眼睛明明距离他如此近,但大将军却觉得她的眼中并没有自己的身影,如此飘渺虚幻,恍若这一切只是他的虚妄。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眼神。

    「你下次想吃什么?」

    斯烬岔开了话题。.z.br>

    「大将军。」神殿祭司嗓音淡淡,「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不属于这里。」

    祭司神殿,困住的只是她一人而已。

    眼前的人,更属于广袤无垠的草原,那里就连划过的风都那么热烈,不像祭司神殿,只有绵延不绝的深冷孤寂。

    斯烬眸光一凝:「你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

    神殿祭司静静地注视着他,不言一语。

    「我不觉得,这是我选择的。」

    斯烬盯着她,一字一句清

    晰吐露。

    神殿祭司叹息一声:「或许,当年救下你的不该是我。」

    话音落下,她沉默地转过身。

    大将军猛然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冷漠的脸庞,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倏然冷笑:「所以,神殿祭司这是后悔了吗。」

    不待神殿祭司回答他,大将军语调略显激烈地开口:「你后悔也没用,当初是我撞到你面前的,你不救也不行!」

    他的胸腔起伏,内心压抑的情绪已经神殿祭司这番坦言而难以遏制。

    「......」

    「命运于你,错综复杂,无数枝节。」神殿祭司在沉默片刻后缓缓出声,「但于我,却只有笔直一条。」

    一条早已注定,无法更改的命运河流。

    「那又如何。」

    斯烬攥着她手腕的力度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意味着,无论你如何试图改变我,都无济于事。」

    丢下这句话,神殿祭司踏入了偏殿的寝居之中,眉眼淡漠的合上了房门。

    房门外,斯烬的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

    临近开春,神殿祭司需要抵达祭坛进行祭祀仪式,届时王公大臣都必须到场。

    为此,斯烬直接找上国王,表明自己担心国王的安危,要负责此次祭祀仪式的护卫。

    ——国王的几个子嗣争权愈发厉害,也愈发不加掩饰,国王根本压制不了他们,有时候还要被几个儿子轮番威胁。

    对于斯烬的这番提议,国王当然是欣喜若狂,感动不已:「大将军果然是国之重臣,寡人没看错人!」

    斯烬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离开王宫后就立马命令自己的人马驻扎在了祭坛附近。

    之后,他来到了国都最大的酒楼里。

    这处酒楼是奚衍最为隐秘的产业,也是他收集情报的中心,斯烬直接走到了一间厢房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会提议负责祭坛的护卫职责,自然不是心血来潮。

    奚衍站在窗边,在斯烬进来时恰好取下了一只信鸽身上绑着的密函。

    放飞那只信鸽之后,他便朝着斯烬招手:「来来,看看我那些没脑子的兄弟又想干什么了。」

    斯烬兴致缺缺,走到一旁坐下。

    奚衍习惯了,直接拆开密函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蹙着眉冒出一句感叹的话语:「......果真是没脑子啊。」

    「怎么。」

    「老五,被老三和老六逼的山穷水尽了,竟然会想在祭祀仪式上动手。」

    「......」斯烬沉默一瞬,眼里划过一丝戾光,「他在找死。」

    奚衍赞同的颔首:「确实是在找死,他也不想想祭坛那么重兵把手的地方,再加上王公大臣都在......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斯烬的语气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