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时期,这般当兵的才不管你是不是秀才,身上有没有功名。

    奸细这个事儿可是太大了。

    两鞭子下去孙秀才就吓尿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认,只能推到曲屠夫身上,不然他们一家都得遭殃。

    审问的士兵提到媒婆,孙秀才先是一个激灵,差点儿没稳住招了。

    但他脑瓜子还是够用,说曲屠夫的妹子给县令当小妾,官媒属于县衙管,自然是跟曲屠夫是一伙儿的。

    他咬死了自家许的是二娘孙芙,不是已经嫁出去的孙芸。

    哪怕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快死了,他也没松口。

    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当初他就不该听何氏的,眼皮子浅,看见曲屠夫上来的聘礼就松了口。

    还有何氏那贱妇。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他叮嘱了又叮嘱,让她跟着曲屠夫去,好好跟芸娘说,别把关系搞太僵了。

    结果……结果怎么就闹到这种地步了呢?

    孙秀才被打得遍体鳞伤,狱卒将他拖去牢房,像扔死狗似的将他扔到地上。

    同一牢房里关着的人听说他可能是奸细,一人一口唾沫,还有人撩开袍子冲着他的老脸呲尿。

    孙秀才应该庆幸,庆幸前线在打仗,牢房里但凡年轻力壮的都被弄出去当炮灰了。

    留下来的不是缺胳膊断腿儿,就是快耗死没有攻击力的人,不然他会被打死。

    平城这种边城的老百姓,最恨的就是敌国奸细。

    没过多久,何氏和孙芙也被抓来了。

    当士兵闯进孙家,何氏和孙芙就吓傻了,孙芙直接就吓晕了过去。

    何氏也晕了过去。

    到了刑房,士兵们将两人扔到地上,就有人用凉水将她们泼醒。

    两人闻着那发臭恶心的血腥味,看着墙上各式各样的刑具,直接吓尿。

    一股子浓郁的尿骚味儿顿时弥散开来。

    行刑的人早就习惯了,凶神恶煞地直接先给了两人几鞭子,把两人打得嗷嗷叫唤。

    打完了才问话。

    来之前何氏就已经跟孙芙说过了,这事儿只能按照孙秀才的话说,不然他们家要是被打成奸细,都活不成。

    而且就算是认了跟曲屠夫的婚约,曲屠夫一个奸细肯定是死路一条,他一死,这婚约自然是作罢的。

    何氏也是去河里滚了一遭,才把脑子滚清醒,把关窍想明白的。

    两人挨了打,为了能活下来,两人咬死了他们家许的人是孙芙不是孙芸。

    去找媒婆的人回来了,媒婆并没有见着,家里的大门也是铁将军把门,问了左邻右舍,说是下乡去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她们没细问,并不知道。

    负责审这件事儿的章百户觉得蹊跷,就命人去搜媒婆的家。

    结果发现媒婆家的细软无。

    到处乱糟糟的,明显是跑了。

    章百户知道这消息之后,就将情况如实汇报给负责留守城池的梁千户。

    一早这个事儿捅到粱千户跟前儿的时候,粱千户就非常重视,毕竟将军带着人在外打仗,如果他守着的后方出了问题,那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所以别说奸细的嫌疑人是县令小妾的哥哥,就算是县令,他也敢派兵把县令给抓了。

    边境,特别是打仗的边境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本朝文官的地位高于武官,但在战地,那是以战事为主,一旦到了两军交战的地步,文官就要听武官的。

    加上山高皇帝远,手上有兵的自然要压手上没兵的文官一头。

    故而边境的县令并不好当,都是些势力没背景的人才会被派到边境为官。

    这会儿,平城的县令汗津津地坐在花厅等着。

    曲屠夫被抓他就得了消息,曲姨娘哭哭啼啼地来求他救人。

    他就立马带了银子来千户所找粱千户。

    为的不是曲姨娘,是他自己。

    说起来如果是段千户守城,他一点儿都不怕,他跟段千户的私交很好。

    但粱千户……平日里真的没有走动。

    一千两银子送进去,得了粱千户一句话,让他在花厅等。

    粱千户能收银子,县令心下稍安。

    章百户来禀报,路过花厅看了县令一眼,匆匆跟他抱了个拳就进里屋去了。

    县令紧张地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没过一会儿,粱千户喊县令进去让章百户将审问的结果再说一遍。

    章百户挑重点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末了总结道:“曲大钱说的没有人能印证,他提到的媒婆已经卷了细软跑了,他的同伙都交代他是奸细……”

    “孙家人都上了刑,但他们都坚持说许配的是二女儿孙芙给曲大钱,并不是大女儿蒋孙氏。

    再有,甜水巷一众相亲的证词都对曲大钱不利,他带人去羞辱殴打战场上下来的伤兵是事实。”

    “好了,你下去吧,把孙家人释放了,曲大钱的同伙送去前线,曲大钱暂时关押!”章百户说完,粱千户就吩咐道。

    非常时期,不管犯啥罪,都可以先弄去战场当炮灰,至于说将来怎么判,看有没有本事活过来再说。

    章百户告退。

    粱千户就把县令给的一千两银票退给他:“陈大人,你这银子拿得烫手,你还是收回去吧!”

    陈县令急了,他赔笑着道:“您一定要笑纳!”

    “曲大钱这个人下官知道,跋扈是跋扈了些,但他肯定不是奸细!”

    “他这事儿办得不对,怎么能对伤兵动手呢?”

    “下官也知道这事儿难办,也不敢奢望大人能立刻放了他,只求大人微微抬个手,不管如何,别让他背上奸细的名声!”

    一旦这个名声背上,就会牵扯到他,回头吏部的考核……别说吏部的考核,他的官帽肯定是保不住的。

    “大人,下官在府城那边有一处山庄,除了山庄别院,还有两千亩的良田……”说着,陈县令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地契来,双手递给粱千户。

    梁千户接过地契看了看,放到桌上,也不收起来,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慢悠悠地道:“不扣上奸细的帽子也可以,但苦主那边儿……”

    陈县令迭声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安抚好!”

    梁千户颔首。

    他接着道:“人也不能放,得让他上战场,不然他殴打伤兵这事儿已经闹开了,本官若不严惩,无法跟战场上的袍泽们交代,陈大人可能理解本官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