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婉婉。”浴室里流水声哗哗，霍言峥没怎么听清楚婉在说什么，便将花洒关了，认真地询问楚婉。
没了流水声扰乱，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先洗澡，等洗完澡再来书房一趟，我在书房等你。”楚婉站在浴室门口，她对着里面的霍言峥说道。
霍言峥没多问，只应声道：“好，我一会儿就去书房找你。”
楚婉得了霍言峥这一句应允，她离开了客房，来到书房。
在书房里，楚婉坐在办公椅上。
一沓沓文件摊开，或是从上到下叠放整齐，或是从左到右地摆放好，整整齐齐的，不算乱。
正如霍言峥的性格一样，一丝不苟的。
楚婉一眼望过去，大抵都是霍氏的商业机密，霍言峥不会防备她，她可以随意阅览。
只是，楚婉的注意力并不在上面。
楚婉拉开边角的一个抽屉，把霍言峥中午下意识地藏起来的那一份文件拿出来。
当看清文件上的几个大字，楚婉的大脑突然宕机，完运转不过来，所有的想法都在瞬间清空，只留下白茫茫一片。
离婚协议。
这份文件居然是离婚协议！
她和霍言峥都说好了不会离婚，此生会恩爱白头，不相离弃，可霍言峥书房的抽屉里怎么还有有离婚协议这一种东西？
而且，霍言峥日常时候还会拿出来翻看翻看。
上一次，虽说他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但还是被她撞见。
片刻后，楚婉宕机的大脑渐渐运转。
她想把从心底不间断涌现出来的念头都拎出来捋一捋，好好地想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才要捋清思绪，就见房门被打开，穿着白色浴袍的霍言峥走了进来。
霍言峥看见楚婉手上拿着的离婚协议，面目凛寒，他低低开口：“既然你看见了，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楚婉呐呐的，“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不会在上面签字的。”
关于离不离婚的话题，楚婉和霍言峥交换过彼此的想法，但是却没有深入探讨过。
不过，这事早已说开，再次重提，楚婉沉静的心情还是起了波澜。
“哦，怎么就没什么好说了？”霍言峥眸色不明，压了压嗓子道。
“你刚还说非我不可，况且，我们手头的婚姻证都还没捂热，我不可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和你离婚的。”楚婉坚决道。
从看见离婚协议之后，楚婉都还没从那股冲击之中缓过来，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与霍言峥的对话都是凭本能的意识回答。
霍言峥俯下身子，半弯着腰，与楚婉四目相视，他一字一顿道：“可婉婉，你已经签字了。”
得到楚婉并非是真的想要离婚的答复，霍言峥已经没什么可担忧的，但事情的缘由，他理应知晓。
“没，我没签字。”楚婉在潜意识里是要否认的。
“你往后翻翻，看看签名那一栏。”霍言峥淡声提醒她。
霍言峥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可明明是她签的字，但她看上去却像是毫不知情。
楚婉依言翻看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果不其然，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签名那一栏。
再往一旁看了看，签下名字的人只有她，而由霍言峥签名的那一栏是空的。
楚婉恍然想起，在不久之前，还是她和霍言峥闹得不可开交的那一阵子，为了能同霍言峥离婚，她不单是常常把离婚挂在嘴边，还刻印了多份离婚协议。
每一份离婚协议上，她都签了名。
签了她名字的离婚协议被她丢放在别墅的里里外外，她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气霍言峥，也是为了向霍言峥表露出自己要离婚的莫大决心。
现在倒好，自己做下的孽，还得自己承受。
“自从我想通后，我就没有再想过要和你离婚，也就忘了这茬。”楚婉讪讪道。
只要不是霍言峥想离婚，那就好办。
又或是说，霍言峥从来都没有过要和她离婚的念头，若不是她逼他，前世的他们也不会离婚。
受霍言峥的吩咐，被她丢弃在各个角落的离婚协议，只要是看见了，佣人都会收拾掉。
而她手上的这一份离婚协议，估计就是被遗漏的，正好没有被佣人收拾掉的、为数不多的一份。
霍言峥轻抬起楚婉的下巴，缓缓地摩挲她细腻的雪肤，他眼含深意，低哑着声调，沉声道：“婉婉，你到底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这么做的？”
霍言峥指腹沁着凉意，楚婉感觉到下巴凉凉的。
在他一遍一遍摩挲下，渐渐地，摩挲出些许的温热，紧接着，楚婉的下巴微微发热起来。
楚婉被迫仰着头，没挣扎，也不抗拒，她神色温顺，柔声道：“以前是故意的，但这回是真忘记了。”
此一时非彼一时。
不可同日而语。
“那这份离婚协议……”霍言峥声线稳重，尾音一点点拔高，他的薄唇泛着丝丝寒气，冷幽的黑眸牢牢地锁住她。
楚婉立刻言明态度，“既然没什么用，那自然是丢了。”
误会一场，解开就好。
楚婉面上一片清淡从容，早已褪去茫然和诧异，霍言峥近在咫尺，是她一抬手就能拥抱得到的距离。
他身上冷冽干爽的气息团团围困住她，令她逃无可逃，只能沉沦在他构造的世界里。
楚婉紧紧地凝视着霍言峥的双目，他的双目如同以往一样，是漆黑色的，似是散不去的浓稠夜色，透着无尽的深沉，他的所有喜怒哀乐都融入在这一片漆黑色里。
让人分辨不清他的情绪。
也探不出他的心思。
于恍惚中，楚婉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隔着岁月长河，踏过尘世沧桑，隐隐约约地，她仿佛又一次来到南山墓园，站在了她的墓碑面前。
雨帘重重，模糊了她的视线。
周身的所有颜色散去，只剩黑白，却只有面前的霍言峥成了她眸底的唯一亮色。
万千光华，都不及他耀眼。
耳边是一阵阵绵绵不绝的雨声，夹带着轰鸣的雷电声，可满目沉痛的楚婉却像是浑然听不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