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妖怪,我真是是人!”

    木棉摇了摇手,她试图想安慰身旁这个已经吓坏的小厮,把手伸了过去。

    这样的举动,反倒吧华三吓破了胆,拉着亭甫的袖子,趴到了桌子下面。

    一安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完又有些后悔心疼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快速摇着扇子。

    “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又有那一点儿像人?”

    “……”

    木棉听见这话,眼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耷拉着脑袋。

    是啊,作为人的木棉三百多年以前已经死了,她又是谁呢?木棉叹了一口气,自嘲地摇摇头。

    “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安心里过意不去,岔开了刚刚的话题。

    与华三的描述一样,她因为捡到了那一直顺流而下的竹简,遇见了那位少年。

    她不知道这少年的身份,看样子像是一个赶着时间去私塾的公子哥。

    本无意与这样的人产生交集,可是抬眼看到这少年时,便愣住了神。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像是在那里见过这人,莫名的熟悉。

    就在木棉愣神的时候,对面这少年竟然也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没和什么人打过交道的她,唰的一下红晕就爬满了脸颊。

    “那,这位公子,这竹简是你的吗?”她低着头,掩饰着眼里的慌乱,伸手将竹简递了过去。

    “……啊?”

    良久,公子才缓过神来,收回了那唐突的目光,被这书袋子在岸边来回踱步。

    “公子?”

    “哦,不,不是我的。我看姑娘似乎认得字迹,若是姑娘喜欢,可以……”

    他支支吾吾地将这姑娘伸手递过来的竹简推了回去,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些不着边的话。

    “不是公子的吗?那这竹简上好像是写了梨香书院,应该是这私塾里的学生吧。”

    木棉拧着眉头,有一次打开这竹简翻开来看。

    “真,真是巧啊,我也是这个私塾的。”

    “那——这竹简还是给公子吧,也许是你的同窗丢了书,这样也能物归原主。”

    木棉再一次把竹简塞到这位公子面前,又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笑了笑。

    “不,不用,我,我要迟到了,明日,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要。”

    “公子,你……”

    木棉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着这公子愣头愣脑地跑远了,复而又跑了回来。

    “跑,跑错方向了,明日,明日我还来这里啊。”

    不知道是因为怕不能按时赴约而着急,还是刚刚出糗有些尴尬,他满脸通红地又出现在了木棉眼前。

    点点头,又抱着书袋子跑远了。

    一直品学兼优的刘大公子,第一次上课迟到,甚至还忘带了书籍。

    桌面上空空如也的刘公子,第一次犯错也这样乐呵呵地。

    也是第一次没有跟夫子告别,就直冲冲地离开了学堂,往江边跑去。

    “这位刘公子,就是你的夫君?”一安打断这段回忆,问道。

    “夫君?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称呼他?”

    说道这个词的时候,木棉的眼里满是哀伤。

    躲在桌子底下,不满探头的华三,也注意到了这样的哀伤,如那次他遇见那带着画像的少年一般。

    一口气跑到江边的刘公子,并没有看到那抹预想中的身影。

    原先在江边的那盆衣服也无法同他思念的那个人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公子急喘喘地气还没有恢复平稳,失落就挂满了脸庞。

    他穿过那座桥,抱着书袋子往回走。

    “公子?”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了。

    “公子,真的是你啊,你找到那竹简的主人了吗?”

    木棉站在一颗树下,正晾晒着洗好的衣服。

    “你真的在这里,太好了,我以为你先离开了。”

    刘公子欣喜地走了过去,完忽略了刚刚她提到的那本竹简——那个让他丢人了一下午的物件。

    “什么离开啊,我就住在这江边,大家找我浣衣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木棉将那撸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拢着耳边松散的头发。

    “很辛苦吧?”

    刘公子自然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眼里满是疼惜。

    夕阳的光散在这少年的脸上,这样的神情,像是在梦里见过。

    后来的相处,竟然是意想不到的顺利,像是上天赏赐的姻缘一般。

    她无父无母,可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就深得公公婆婆的喜爱。

    一年后,刘公子十里红妆,亲自提亲,所有人都羡慕她的运气。

    然而,二人相识在江边,也离散在江边。

    客栈里回忆的木棉,像是想起来很痛苦的事情,久久哽咽不言。

    “听说,这位刘公子在你大婚的当天失踪了,你公婆也将你赶出了府,是这样吗?”

    一安看了一眼桌子下面的华三,在他所描述的故事里,本应该是这样的而结局。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不是这样的。他没有离开我,他怎么舍得离开我呢?”

    木棉听见这话,连忙摇手否认道,自然自语地像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疯子。

    果然,华三就是这样想的。

    “果然是伤透了心啊……”

    他摇摇头,盘腿坐在桌下,没有刚开始的恐惧,竟然悠然自得起来。

    “滚!”

    一安拿起手里的茶杯就要扔过去,吓得华三再一次躲在了亭甫身后。

    “或许所有人会以为我说的是疯话,可这不正是你们要的吗?”

    木棉并没有领情,反倒是如怨妇一般,蛮不讲理地质问着,刚刚还维护她的一安。

    “他死了吗?”

    “不,他,他只是消失了。”

    木棉摇摇头,不敢看问话人的眼睛,语气越来越弱。

    “你觉得他还会回来?是谁告诉你的?”

    一安合上扇子,不打算在浪费时间,听这几人在那里讲故事。

    她捏着木棉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木棉拧着眉头,可无力挣扎。

    一安的瞳孔闪着红光,那道光顺着她的视线,钻入了木棉的眼睛里。

    “没人,没有什么人告诉我。”

    木棉回过神来,连忙否认道,近乎祈求一般。

    “走,去那府里。”

    一安甩着衣袖,转身带着亭甫离开了客栈。

    独留桌子下面的华三,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