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禁宫浮华殁 > 第一卷·青楼皇后 013牵丝戏
    “焱国皇上何必动怒,妾身又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坊间听到的传言罢了。不过想必也确有其事,否则前皇后为何身怀六甲还纵火自尽……”秦丝月声音愈小,走到沧浪皇子身后寻求庇护,但神情仍是捉弄的意味。

    此时的独孤昶已是“黑云压顶”,他伫在原地,简直不能相信。她是真的将一切都忘记了,以宠妾的身份重生吗?竟能如此狠绝冷漠地辱蔑曾经的自己。

    其实秦丝月的心情并不比他好多少,可她只能这么做。因为沧浪皇子之前从未和她提过前皇后的事,只让她用芸馨公主来激怒独孤昶,现下却忽然转了话锋,是即兴发挥还是筹之已熟?她担心自己若不将话说绝,会引起怀疑。

    “好了丝丝,今天话可有点多。”沧浪皇子摸索着握住秦丝月的手,执起来吻了吻:“我知道,是因我突然失明心怀怨愤,但也不能得罪焱国皇上啊,我们毕竟还在人家的国土上,行事要谨小慎微,不怕又被押去验身训话么?”

    秦丝月倏地一惊,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尽管即刻努力恢复过来,但还是被独孤昶发觉了。

    “王爷、”秦丝月抓着沧浪皇子的手,怯怯地唤了一声。那天回来,她只说了自己被问话的经过,羞耻的验身之事根本难以启齿,他是如何知道的?

    “傻瓜,受了委屈,还想藏着掖着怕我心疼吗?”沧浪皇子侧头“看”了独孤昶一眼,因为蒙着黑布,这眼神更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谁碰了我的丝丝,我清楚得很。”

    “时候不早了,焱国皇上耽搁这许久,只怕太后会担心,一趟趟地往这里遣侍从宫娥,我可当不起如此重的福分。”沧浪皇子行礼送客,独孤昶却连回敬的心力都没有,只淡淡点了个头,默然离去。

    沧浪皇子耸肩一笑,执着秦丝月的手回了寝房,吩咐侍女放下珠帘帷幔、关上雕花隔门,拥着秦丝月的削肩,凑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这情境,是对眼线们最好的刁难,任她们怎样尽心竭力,也无法真正知道隐情。

    “焱国皇上还真是可怜,被母亲和表妹轮番支使,简直快要被架空了。”沧浪皇子拨弄着秦丝月发髻上的银玫瑰,远看固然是在调(情),但真正用意却连秦丝月都觉得犹疑:“不过啊,我并不感到同情,因为他根本是在助纣为虐,对不对?”

    “是啊,他既能听之任之,表明他的本心并不见得多好。”秦丝月亦贴在沧浪皇子的耳边回话,这样正好,他不能时刻凝着她的脸,洞悉她神色的变化。尽管他眼睛上还蒙着黑布,但宝剑的寒气并不会因为剑鞘而收敛。

    “不过说来奇怪,看他的神情,竟好像有些怕。”

    “想必是因为我和芸馨公主有些相像,他心里歉疚。”

    “才不是,他对馨儿无情,自然也就无惧。更何况,连琳琅郡主和太后都稳如泰山呢,他慌什么。”沧浪皇子低下头,隔着黑布凝视秦丝月的眼睛,秦丝月不自在地缩了缩,只觉这是来自深渊陷阱的幽光。

    她紧张起来,有种伶人走下戏台,褪去胭脂粉彩的伪装后,如梦初醒般的畏惧与惊慌。眼前的男子,分明陌生而神秘,自己现下却听命于他、归属于他……因为是半路相逢,彼此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不作数的、

    “傻瓜,走什么神啊?”沧浪皇子拂了拂她额前的乱发,目光收敛了些许。

    “我有点害怕。”她怯怯地望着他,眸中复仇的火焰熄去,是月光般的清柔:“我会不会、变成牵丝人偶?”

    “当然不会,等仇报完了,我们就回家。”沧浪皇子有一瞬间的动容,可他在以心为葬时,早就对挚爱起了誓,定将她所受的凌辱和伤害加倍奉还,当初袖手旁观之人也绝不容放过!因此,他继续附在她耳边,说着“款款情话”。

    “我方才特意提起前皇后,就是想揭开焱国皇上的心伤,让他和母亲表妹的感情愈加疏离。因为,将他们逐个分开,在孤独中直击痛处,才最为致命。”沧浪皇子嘴角噙着苦笑,不知是对故人的悲戚,还是对新人的惋惜。但他没有再深入情愫,而是伸手抚了抚秦丝月左肩上的烙印。

    秦丝月不知他的用意,但隐隐觉察到阴沉的气息。

    “焱国皇上既然对这烙印深恶痛绝,就请他帮忙消掉吧。”

    “啊?”

    *

    这面,独孤昶暗沉的背影正拖在长廊上,徐内官执着灯笼跟着:“皇上,福寿宫又遣女官来问了,不过去真的不要紧吗?”

    独孤昶心里仿佛压着一块铁石般堵得难受,可烦郁到了极点却不想说话,只继续默然向前走着,直到一堵墙挡住了去路,才在阑干边坐了下来,指尖划过栏杆上轻浅的尘埃——

    这里,曾是心花绽放之地。可如今的,定是早已忘记。

    由于母后和上官瑶盯得紧,我们从不敢在花园相聚,只能悄悄在长廊尽头的角落,互诉心曲。就连成婚周年的庆贺,也是在这方寸之地,各执一支烟花,让花火点燃彼此、照亮爱情。如此卑微的浪漫,还说是最美好的寓意。

    “相公,别再皱眉了,此处的月光格外清幽冶丽,我很喜欢。”

    “相公,在角落里放烟花很浪漫啊,爱情烟花,刹那即永恒。”

    “相公,我会一直伴着的,放心……”

    曾经那般温柔地唤我,柔情绵延、丝丝缕缕,而今,已在别人怀里。

    可是,我有什么好嫉恨的,当初分明是我自己决绝地撂下狠话:

    “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忘了,如果不想尝受地狱之苦的话!”

    所以现下,只有我在这回忆的地狱里煎熬着,因为、我实在不愿忘记。余生或许还会很长,可我已能断定,是我今生所能抓住的,唯一的美好。

    “太子殿下,我可以唤‘相公’么?”新婚之夜时,她绝美的容颜在烛火的光晕中宛若幻梦,还温情许诺,会给他一个温暖的家:“记忆中,娘亲就是这么称呼爹爹的,所以我们家格外温馨和睦,尽管娘亲很早就病、”

    “好。”他伸手掩住她的口:“我们会像父母那样相爱的,而且还要相爱到白首。”

    独孤昶重温着旧梦,呓语几乎要冲口而出,却惊觉一片环佩叮当声由远而近,这挥之不去的阴影。

    “昶哥哥、昶哥哥,姑母已经查到了,可千万别中了他们的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