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我们一家人都沉默着。
我妈一直想要凑到我身边，跟我说话，可是，我真得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讲。
尤其是，当她再一次跪在我面前，对我说没有一百万于果就会死的时候！
我悲观得想：呵！这是要卖了我换一百万，用来救儿子吗？！
我想救于果，特别想！
可是，当她一遍又一遍得求我时，我心底却凭空生出一道声音：没有于果的话，我就自由了！
我眼神呆滞得看着走廊对面的白墙。
郑嘉悄悄在我耳边说：“于桃，我不是趁人之危。不过，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我转头，目光凝滞得注视着他。
胃里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得再度腾起。
我捂着嘴巴跑进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妈堵在门口，双目含光得冲着我笑：“于桃，是不是已经……？”
“没有！”我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我还是处女！”
*
于果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整整两天，才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
郑嘉公司项目忙，我让他先回去了。
在这两天里，我对父母和盘托出了我跟郑嘉的关系，并告诉他们，我已经打算离婚了！
对于第一件事，他们很惊讶。
第二件事，他们很愤怒。
“于桃，太自私了！为了弟，替郑嘉生一个孩子，不行吗？”我妈质问我。
“生一个孩子，就能挣五百万！于桃，一辈子挣不挣得到五百万？！”我爸掐着我的肩膀，急赤白脸得问我。恍惚中给我一种感觉，如果他长着子*宫，一定抢着给郑嘉生孩子！
生一个孩子，挣五百万？！
呵！他们居然主动把郑嘉生母的遗产也给计算进去了。
我沉默着，没有跟他们说什么。
因为，我知道，三观不合，多说一个字都是对牛弹琴。
生完孩子，以后呢？
难道自己带着钱离开，将尚在襁褓中的稚嫩孩童丢给郑嘉？
还是说，我能跟郑嘉做一辈子的假夫妻？！能在他/她面前，完美表演一辈子的恩爱父母？！
无论怎样看，对于那个非爱结晶的孩子，都是不公平的。
对于我，同样不公平！
我才27岁！
不想被一个孩子，绑定人生！
即便，我爱郑嘉！
*
转入普通病房的当夜，于果从昏迷中醒来。
父母回家休息了，安静的病房里只留我一人坐在他的病床前。
读了大学之后，我就很少回家。上次见于果，还是带郑嘉回来见父母那次，那时，于果还没病得这般重。
现在的于果，面色蜡黄得躺在病床上，胳膊细得能看出骨头的轮廓。
醒来看到我，他眼睛眨了眨，虚弱得对我笑。
“姐，回来了？”他动了动干到开裂的嘴唇，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得涌入眼眶。
他冲着我努力抬起手，可是，实在太虚弱了，用了十足的力气也不过仅仅是动了动手指。
我第一次伸手，主动握住了于果的手。
他的手，冷得像冰。
于果咧了咧嘴角，笑了：“姐，能来看我，我……好开心！我没有遗憾了……”
我别过脸去，擦了把眼泪。
用放在床头柜上的棉签，沾了水，替他润湿干燥的嘴唇。
“傻小子，说什么‘没有遗憾’。不是说自己感觉好多了吗？等病好了，姐带去上海玩儿。”我低头说着劝慰的话，却不敢去看他不似生人的脸。
“姐，对不起，我在电话里骗了……”于果一句话未说完，喉咙里忽然发出堵塞一般的声音，大口得喘着粗气，许久才恢复正常，“……不会怪我吧？”
所以，他的病情很严重。
我要去叫医生，他却使劲儿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别去打扰张医生。”他缓了缓，道，“我……习惯了。”
他的话，像是一根针扎进我心里。
自从大学以后，我寒暑假常常在外打工不回家。将近十年的时间里，跟于果相处的日子一双手就数得过来。
说实话，我不习惯跟他单独相处，就连说话都有种别扭的感觉。
可是，血浓于水，当我听到他说，这种可怕的状态他“习惯了”的时候，仍旧心痛到不行。
“姐，我梦到天使了，他要带我回天上去。”他看着天花板，忽然对我说，“姐，对不起。从我出生起，就一直拖累……这些年一直是挣钱替我看病，很辛苦吧？！”
“于果……”
“姐，谢谢！”他郑重地说，“这一辈子，我估计是没有机会再弥补了。如果真有天堂，我一定努力做一个能够保佑的天使！”
我的心里的防御罩瞬间龟裂崩塌，心脏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柔软，软到不堪一击。
“姐，能给我说一说上海吗？”于果说。
我重新坐回到病床前，给他讲上海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地下风驰电掣的地铁、仿若穿越的十里洋场……
于果听得入迷，眼神中尽是希冀和遗憾，叹声说：“如果能去看看，就好了……”
我，动摇了。
“张医生说，可以手术！”我脱口而出。
于果虚弱地摇头：“姐，身为弟弟，不能保护，我很愧疚。不能让再为我付出了……”
转入普通病房后，于果的病情变得趋于稳定，不过，每次清醒的时间却很短。
我避开爸妈，独自去找张医生。
“手术的话，于果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大？”我跟他要数据。
“存活率有百分之二十。”张医生很谨慎地又补充一句，“不过，极有可能需要一生用药。可是，如果不手术，存活率为零。”
我回到上海，直接找到郑嘉：“我同意做试管婴儿，能不能先给我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