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九州列国传 > 第五十二章 一段伤心画难出
    “一派胡言,妫翼,莫要忘了,暗影阁可是卫国安西将军创立的,我娘亲是卫国的公主,朱雀护是听命于我娘亲卫夫人的,算个什么东西。”妫薇优雅地站起身,摆弄着她那娇艳如花的十指蔻丹,神情骄纵地戳穿了我的谎言。

    一切只是缓兵之计,我哪有能力托付络腮胡子来替我办事?可若不这样说,又怎会轻易地威胁到息国侯,从而放过我娘亲。

    “错了,就算娘亲是卫国公主又如何,不说她现在已经嫁给了父亲,早已与卫国没了关系,更何况暗影阁已经脱离了卫国掌控,暗影卫也是听命于安西将军后人的,这期间到底谁利用了谁,得到好处的又是谁,没脑子就罢了,连那作为长辈的卫夫人也看不出吗?”我转移了话语,不再与之前的是非对错之上与妫薇争个高低,只希望我这样的话能点醒妫薇,以此来劝阻卫夫人莫要跟着息国侯一同胡闹。届时不说一点好处都沾不到,适得其反之后,蔡国变成了楚国的背后之地,夹杂其中的陈国与息国安能独善其身,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明白吗?

    “少废话,快来人将她拿下。”妫薇怒气冲冲地致使着息国侯的亲卫。

    立于庭院之中的兵卫,显然没有得到息国侯的命令,不敢擅自挪动。

    妫薇见状,气的直跳脚,连忙拉着息国侯的衣袖便撒起了娇:“留哥哥,快帮阿薇教训她,难道忘记了吗,就是她让阿薇受辱的啊?”

    息国侯安慰地拍了拍妫薇的手,示意她莫要着急。

    我见息国侯似是在犹豫,因而,我的手又加重了一分。

    “来人,先送凤夫人回长亭公主府。”息国侯见我抱着玉碎的决心,便也不再顾及身边的妫薇了。

    妫薇不可置信地看着息国侯,更是气红了脸,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便朝娘亲砸了过去。

    我来不及思考,放下簪子便迅速挡在了娘亲的面前。我自小不打妫薇这种娇生惯养的公主金贵,练就了一身皮糙肉厚,可胸口上还是被砸的生疼。好在冬日里穿的厚实,热茶不至于浸透而烫伤皮肤。

    “绥绥可否无事。”娘亲想要上前,确认我是否受伤,可却被息国侯的亲卫围了起来,使她没有办法再踏前一步。

    我见此奋力向前,企图靠近娘亲身边,却被娘亲身前的亲卫用画戟挡了回来。我不肯罢休,来回几次,甚至用上了骨碌教给我的功夫,却依旧抵不过息国侯亲卫的数量众多。

    “莫要得寸进尺,孤答应放娘亲离开,若再要纠缠不休,别逼着孤反悔。”息国侯这般故意,想必是做给妫薇看。

    他依着我,放了娘亲,自然不会放过我。

    “绥绥,要小心。”娘亲被息国侯的亲卫拉走时,不忘担忧地回头嘱咐我。

    我站在原地目送娘亲离开,起先有些担忧方才她是否在拉扯之中受了伤,可后来想到息国侯是将娘亲送回了长亭公主府,便安心地松了口气。

    我想就算我回不去了,长亭公主答应我的事情,也决不会食言。

    我将玉簪插回到发丝中,回头过后便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眼冒金星。不用亲眼确认,我也知道,打我的人,是妫薇无疑。

    在我还没缓冲过来的时候,妫薇的下一个巴掌便随之而来。我抬起手用力地推开面前的人,却未曾想将已经是大腹便便的妫薇推倒在了地上。

    她面色苍白的捂着肚子,眼睛睁的老大,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着我吼道:“居然敢推我?”

    我捂着脸,略有些歉意,毕竟妫薇已经怀孕数月,看她肚子的大小,是要临盆的模样,我虽然与她有冤仇,可稚子无辜。

    我俯身上前想要扶起她,确认她腹中的孩子无事。

    她将我推倒一边,命令息国侯的亲卫,将我丢到那处烧得火红的铁板上。

    我坚定地站起身,不再对她抱有同情,见她这模样,还有力气致使亲卫来伤害我,想必腹中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就在我胸有成竹地认为,息国侯的亲卫不会听命妫薇的致使时,我的双臂突然被困住了。

    我抬头朝着息国侯望去,却见是他授意于亲卫的。

    “孤答应蔡侯将活着送回去,却没说一定要完好无损,这般伤害孤的桃花夫人,孤可得从身上讨回来才行。”息国侯慢条斯理地走到妫薇身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妫薇满脸欢喜地依偎在息国侯的怀中,趾高气昂地看着我。

    息国侯的两名亲卫将我两只手臂困在身后,压着我往那烧得通红的铁板走去。离着铁板越近,越能感觉到灼热,甚至四周的空气都在散发着滚烫。

    “把她那张脸按在铁板上。”妫薇开口命令押着我的亲卫。

    “妫薇,是有孕之人,心肠如此狠毒,难道不怕给腹中的孩子平添孽障吗?”我试着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我压根没有办法摆脱身后两人的钳制。

    铁板下燃着的熊熊烈火,灼热着我的双眼,我不敢迎面张眼看,只能低着头,尽量抵抗着身后的力量,不让自己离火太近。

    “下贱胚子,没资格说我。”妫薇走到我身侧,抬起手又带了我一巴掌。

    我低下头,吐了一口血水,而后又仰起头,面色嘲讽地看着她道:“我可怜,这辈子都活在谎言之中,我可怜,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真正爱的人。”

    妫薇面露凶相,扯过我的头发,将我拉向那滚烫的铁板上。

    “拉住桃花夫人,将她送回宫里去。”

    息国侯一声令下让妫薇及时收了手,她被息国侯的几个亲卫抬出了庭院,随着她远去的咒骂声,我心有余悸地捂着脸,躺在地上,耳边的几缕青丝被烈焰烧的只剩下半截,幸好妫薇被及时拉走,否则被烧毁的不可能只是我的几缕头发丝。

    我喘着粗气坐起身,后知后觉才发现,这身上已经被吓出了一身的汗来。

    “这张脸要是毁了,蔡侯可不会原谅孤,不如换个地方如何?”息国侯朝我缓缓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子,抬手便扯着我腰间的衣带。

    我捶打着他的手,不停地向旁边躲去。息国侯见状,一只手扯着我的头发,一只手困着我双手的手腕,将我拉近他身边。

    “对了,孤记得喜欢画画,不如就将这只手烙上痕迹,让每一次作画的时候,都会想起孤,如何?”他嘴角噙着诡异的笑容,拿起我的手,便朝着铁板再次过去。

    “姬留,莫要在错下去了,就算做尽了所有的错事,长亭公主仍旧是爱而不得的人,何必这般暝古不化,委屈自己。”我不再激他,语气软了下来,试图激起他心里的软肋。

    他果然停了下来,紧缩眉头地看着我:“是如何知道的,是幺幺告诉的吗?”

    “这种事情何来别人告诉,每次见长亭公主时的模样,分明是用情至深的样子啊?”我见他松了手,便慢慢朝后退去,这样起码能远离火源,远离危险。

    “哼,”他扯着我的脚踝,又将我拽了回来:“何来用情至深,孤不过是将她当做个玩物罢了,况且,孤的东西,只有孤说不要的时候,她才能消失,孤若一直觉得好玩,她就要一直呆在孤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她自是与一同长大,且感情甚好的小妹妹,就算得不到,也不应用玩物这样的身份去侮辱她,这样对得起自己的心吗?”我继续做顽强的抵抗,听闻此时我说的话,他松了手。

    我得了机会,猛地站起身,跑的离烈火处远了一些。

    “想是孤的心,已经死了吧。”他站起身,忽而笑的十分悲怆。

    他的身影映衬着火光,看起来虽然鲜亮,更多却是孤寂无边的寂寥之感。

    “今日的可与平日的不同,怎么是怕了孤不成?”他收起了方才忽生的情感,又变回平常的模样。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随着凉风阵阵袭来,吹透了刚刚被汗溻湿的衣裙,让我不禁打起激灵来。方才他故意纵容妫薇伤害我,却又在关键时刻放了我,无非是惩罚我刚才以命威胁他放了我娘亲罢了,他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在息国没有任何人能脱离他的掌控。

    “知道怕了就好,本来今日孤也没想为难娘亲,只不过去长亭公主府时,听闻跟那朱雀护出了府,孤这才答允了桃花夫人的提议,将娘亲带了过来。”他抬起脚朝我走了过来。

    我身紧绷,不敢再倒退一步。

    “孤已经修书给蔡侯,告知他,他的合欢夫人已经找到,不日将会送还给他,若是他知道他的合欢夫人又不见了,该多伤心,说是不是?”他走到我身前,摸着我耳边被烧得只剩下半截的发丝说道。

    想是海棠树下那次,朱雀护为了救我而亮了身份,息国侯起了戒心。而后我又被那络腮胡子带出了公主府,息国侯自然认为我是要跑,这才牵连了娘亲。

    怪不得长亭公主阻拦不住,还因此而受了重伤。

    我侧过脸,排斥着他的举措。

    他并没有在意,放下了手,绕到我身后又道:“对了,上次作的画儿,没看就摔下去了,现在醒了,倒是要来看一看了。”

    随后,息国侯拍了拍手,便有侍从捧出了一幅卷轴走了过来。

    这是海棠树下那夜,我栖身于海棠树上时,息国侯画的画。

    我被他推着向前走去,停在距离卷轴近的地方,两位侍从才由上到下,缓缓地打开了卷轴。

    随即画卷缓缓地打了开来,露出了铺天盖地的绯红色海棠。他的画技,虽不及我,并且多有临摹我先前被他毁坏的那幅,凤栖海棠的画来,不过面前的这幅画卷,也算是超过我的预期。纷飞的海棠,由远及近的飘散,而海棠树枝上,坐着一位光着脚,闭着眼假寐的少女,少女的身上开满了海棠花,身上还缠绕飞散的轻纱,仿若是花间的精灵一般娇俏。

    息国侯巧妙地避开了他作画的缺点,避开了点睛之笔,并没有画出我真正的神韵。

    “这次如何?”他见我看的认真,便得意洋洋起来。

    我起先顺从的点了点头,从侍从的手里接过了画儿,装作细细地品味着他的画。他认为我已经被他的画技征服了,故而放松警惕地远离了我,坐在庭前的藤椅上沾沾自喜。

    我拿着卷轴,缓缓踱步到架着铁板一直在燃烧的火堆出,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将画丢了进去。

    火舌猛地变大,吞噬着画卷。站在身边的侍从见状,极力扑灭大火,却无法阻止画儿的毁灭。就好像我那副被息侯泼了墨的画一般,这幅画也被大面积的损毁,只能看到大片的海棠花,上面的人已经被烧成了窟窿。

    息国侯嘴角噙着笑,并没有发火:“这才像,如此睚眦必较,孤毁了的画,便烧了孤的画。”

    我依旧没有说话,镇静地盯着他看。

    “不会天真的认为,烧毁的那一幅是我画的吧?”他翘着长腿,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说道。

    我神色疑惑,并不明白他的话。

    “当时在树上冻得发冷,想必也不会注意,幺幺之前找来的那十个评画之人,都是善画能手,那日的身体不光是被孤看了去,还被这些人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其中某一人还对垂涎欲滴,祈求着孤说要倾尽家财与共度良宵呢?”他的笑声就像是从地狱里刚刚自由的恶鬼,让人听了浑身难受。

    我双手死死地握住,手指尖刺进手心,却还是止不住双手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