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假如我们不曾有如果 > 第四十章 郑茜:小心宋氏的陷阱II
    蔚蓝如洗的天空,和煦的暖芒穿透轻纱般微醺的云层。

    宋氏花圃,数以百计的珍稀花草迎着盛夏的酷炎吐纳着芳泽。

    宋明昊帅帅的靠在狭长的暗影下,他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喷泉池,眼中始终带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深邃幽芒。

    明亮的阳光在水榭般一字排开的法国洋槐间点缀着闪耀的光斑。

    但此刻,宋明昊根本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他很明显的感受到父亲走过来时从容中略显急躁的脚步。一步两步,慢慢的。他的脚步声被哗啦啦的水声生生阻绝。

    “对我的决定有什么异议或者不满吗?”宋默生沉默的闷吼道。

    与此同时,一段段悠长而急促的乐音在静默的四周响起。乐声夹杂着喷泉喷发的声音使得他脚下的青草石头也震动起来。

    “我也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怎么会对父亲的决策持反对态度呢?“宋明昊用一种平淡中有些不怀好意的口吻答复着说道:”凭我的力量,真的可以撼动父亲的立场吗?那么这一切就不会贸然发生,那个陌生的男孩不会沦为私生子,夏伯伯不会遇到无妄之灾,郑茜阿姨没有被别人伤透心进而丢了性命。“被激怒的宋明昊激动而坚决:”我的母亲也不会堕落成靠着药物维持理智的泼妇。没有人需要为您的欲壑难填买单,当然了父亲您也一定不会给我们创造一个没有爱和温馨,但却拥有数不胜数的鲜花与掌声的富裕生活。只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到惴惴不安呢?”

    风在狭窄的小巷中呼呼作响。

    宋明昊瞪视着宋默生。

    “这就是作为儿子,对老子的部评价吗?谢了。”宋默生语气中带着不屑,他一字一顿的说着,继而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付他。

    “父亲,明昊并非跟您怄气。而是,父亲您不应该那样对待夏伯父。夏伯父何错之有,让您忌惮到这个地步呢?”

    宋明昊紧张而低声的说道,他正出神地看着眼前那个愈发陌生的父亲,“不要发火,不要将火发泄在妈妈身上”,他在心底一遍遍默念。不知从哪里刮来一条缀满栀子花的米白色旧式头巾,那条头巾就像有生命似的盘旋在宋默生的头顶。

    “以的观点,这辈子做我的儿子很委屈,一定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挨过今日的黄昏不要再拥有一个能看见父亲的黎明。” 宋默生暗忖了一会儿,他操着反问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在看来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真诚友善的,只有我狠毒叵测。”

    “不是这样的,不,正是因为割舍不掉这份骨肉亲情,所以我才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痛心疾首。父亲,伤害了那些无辜的人后的您,您真的能心安理得的继续过富庶的生活吗?儿子只是不希望父亲深陷泥潭,以后就真的抽不出身来了。”

    “爸爸,李明兰的谢罪还没有让您清醒吗?倘若您在矿难后一手遮天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攀比心。那后果可是不可估量的,您是要成为与世界斗争的大财阀吗?您的下一步是什么,您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万幸的是,儿子的死亡让这个收拾残局的女人幡然醒悟。您这个一心扑在名利上的男人终究不可靠。”

    宋明昊试图从别墅的阴暗处抽身,但不知为何他的脚后跟就像紧贴在一堵墙的墙沿上似的。没有办法,他只有等待光明再次将阴暗的边缘撕裂。时间正紧张的流逝着,渐渐的,从皮肤沁出的紧迫感慢慢塞进他的心肺,宋明昊激动的呼吸,微微敞开的雪白衣领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遥相呼应着,就像是在光华璀璨的大理石旁铺垫着松软的天鹅绒。

    米白色的头巾像长丝带般沿着不远的英伦古堡四周迎风自舞。宋默生不停的拂去被风吹到脸上的褐色发丝。“看来我想的不错,和母亲都恨我。“宋默生满是不愿意的说:巨大的阴影随着令人窒息的气流迎面扑来,令人胆怯的黑暗中他的笑容自然轻松,但挂在嘴巴里的话却格外含糊不清。”不单单是们,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着的每一个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他们也都恨我入骨。是啊,这世界上的人都觉得我十恶不赦,像个疯魔。但,明昊站在我的角度,觉得们对我公平吗?这个自认为美好的世界对我一点亏欠都没有吗?”

    宋默生绕到宋明昊的另一边,他满脸恼怒的敲着明昊的脑袋。

    明昊身后的阴影区域非常狭窄,连带着幽深的矮草都混褪如身后棕褐色的建筑,这些建筑投射到草地上的剪影使得道路更加阴暗。

    “爸爸,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宋默生朝着他忍俊不禁的咧嘴笑着,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但紧随其后,他欲言又止的双唇又好似被那一副吸血鬼的假牙支撑得鼓鼓囊囊,他隐忍沉默的样子就像是波提切利画中的天使,明昊明白父亲习惯了端起架子,即便是在最亲的人身旁,他还是时刻提点着自己矜贵的身份。

    气氛愈发消沉…

    宋默生的嘴唇触碰到了明昊大理石般冰冷的脸肌。

    四处乱溅的水花漫无目的在宋默生的四周转悠,他的右手破风抬起。在最后一段激荡的旋律响起前,他蓦然释怀的一双猩红色的眸子里蕴含了一股更为骇人的风暴骤雨。

    看不见的潮湿空气混浊着松柏的清香在明昊松散的发丝间飞驰而过,呼啸而过的风同样也刺痛了宋默生的眼睛,那一刻他犀利的眸珠似乎被一张薄薄的绒花轻掩覆盖住。黑色的森林穿越了明昊深邃凹陷的眼,一时间两个人相对着的呼吸也渐渐慢了下来。

    “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就像总是替的母亲痛心。而她又是怎样一步步的从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慢慢沦为市井泼妇。每个人的变化都是有原因的,她是很可怜,但当初的她疯狂的样子,也确实让人恨得不可一世。这世界上到处都是相对的东西,就像没有无缘由的好人,当然也没有无名由的恶人。”宋默生调整了站姿,他将自己的一双手交叉胸前。强烈的光芒下,他阴沉冰冷的眼睛依旧处于刚刚那片黑暗的世界中。

    “今天的我站在世界之巅,每一个搂着酸痛脖子仰望我的人,都恨不得能有一副笼子从天而降的将我死死的锁在里面。倘若我今天被丢在荒郊野外,我想大家一定又会对我的生平好奇。人就是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吗?一叶障目、断章取义,难道现在盲从的人还少吗?和真相相比还是朦胧的臆造更有说服力吧。怎么别人对我有不信任的偏见,连,我的儿子也有吗?”

    摇曳的微风里,别墅上方的天幕是一片忧郁的浅灰,周围密密麻麻的哥特式建筑使得头顶的四方天空更加晦明幽暗。下寨的穿道口里,一辆黑色的英菲尼迪正艰难的打着火。骤然间微弱的探照灯如走针般刺破黑漆漆的低空。转而又发出“轰隆隆”如闷雷回旋般令人心颤的巨响。

    “父亲,变了,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母亲是这样,郑茜阿姨也是这样。就连您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下场,为什么要报复每一个真心对的人。为什么?那些钱财名利真的那么重要,比人情还要重要吗?父亲踩着脚下的皑皑白骨的时候可曾有过片刻后悔呢?一定要挖空心思暗害和有联系的所有人吗?”

    宋明昊踩在草地的凹槽中,他缓缓抬起头,满脸疑惑而又充满沮丧的望着宋默生,宋默生始终洋洋得意的红着一双眼睛。那一刻,明昊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后悔?我凭什么后悔。伤害了那些人我就要心怀愧疚的将自己困在痛苦的阴影里吗?那么当年那些对我冷眼无情的人呢?那些对着别人的痛苦洋洋自得的人呢?那些将自己的幸运凌驾在别人的屈辱上的人呢?还有那些珍惜自己的健康却肆意践踏、漠视别人生命的人呢?明明是他们一步步把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难道这完都要我一个人认错吗?那我想问问那些人,看到我在冥界涅槃重生,他们后悔吗?不后悔不可能吧,他们现在一定恨不得将我戳成马蜂窝。无休无止的**啊,人的生命为何要和欲望纠缠在一起呢。这么看来谁没有利己心,但凡有的,谁不使手段自保,有谁的手上是真正的干净的吗?与世无争?或许只是我的名声太招摇,所以我的城府才被有心的人钉在耻辱柱上。就像的同学,攀比吗?贪婪吗?不虚伪吗?程度深浅而已,层次不同而已。凭什么要把所有人都会犯的错发泄到我头上?”

    宋默生步步紧逼的眼睛里充斥着漆黑与恐怖。他抓着宋明昊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就像深冬的石头。

    “父亲,这不是的真心话。我相信只是贪婪遮住了的眼睛,不会是冷漠的。。。”那一刻,体内汹涌的纷乱被难以承受的痛苦吓走了,他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宋默生。

    “当年我和我的祖母瑟缩在墙角,靠乞讨度日的岁月,可有人对我施以援手,可有人对我投来善意的目光,可有人愿意靠近我温暖我?“宋默生的身上泛着清冷的微光,他不稳的脚步声在空洞似的草地上回荡。他的浑身都在颤抖,颤抖中带着难以名状的失魂落魄。

    ”没有,真的没有。直到今天我还能记起那些经过我们身边人的眼中都带着相同的寒意。是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我们就是一群尚且偷生的蝼蚁,别人轻轻一捏我们的小命就要化为无足轻重的炮灰。而那些自以为坐在云端的天使呢?这个世界上可有人会设身处地的把我们的疾苦揣进肚子? 多少无眠的夜晚因为忍饥挨饿,我都觉得自己就要抗不过去了。那是永不苏醒的噩梦啊,每一次生病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被死神拉回炼狱中百般折磨,我的耳边还时常回想起汩汩鲜血暗涌着的声音,心脏那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她从刺痛到麻木,然后我又在骤雨初歇的清晨,在死循环般头痛欲裂、肝肠寸断的瞬间被自己疼醒,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我眼睁睁的看着身旁的昔日密友倒在泥泞的沟渠,慢慢风化成浮雕,知道我有多淡然吗?我注定是那天之弃子,多少次我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祈祷好运的降临,我祈祷自己糟糕的人生能得到诸神的赦免。然而我的真心从未得到片刻爱的回应。而这些我还都能承受得来。就为了这世上唯一拿命爱我的人,我只能咬咬牙挨过去。因为我知道我倒下,祖母的身后就空无一人。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她只有我了,而我也只有她。“宋默生哑口苦笑道,那一刻那个恶魔般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遗憾。转而,他短暂的微笑换成严厉,就连硕硕有词的声音也跟着微微轻颤。

    ”当我唯一的亲人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也能从没有尽头的困厄中解脱出来。我死死拉着她的手,苦苦的哀求着让她带我一起离开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祖母她,她对着我微笑,她的眼神柔和的就像她从未受到过病痛的折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她简单的摇摇头,使劲攥着我的手告诉我好好活着,她用她涣散的神识告诉我要等待命运的眷顾。知不知道我看着她濒死时慈爱的眼神,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为何注定要结束生命的人不是早已经失去斗志的我?为什么那个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还能在很受伤的时候回以微笑的她就要离开,而这座城市里无数为非作歹、恶名昭著的人,他们为何还会好端端的活着?难道对于苦海中挣扎的人来说死亡才是救赎的馈赠吗?而对于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来说,死亡是欲望的终结?这不公平,这对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我来说并不公平。 “

    宋默生淡漠的说着,他的声音虚弱如丝,苍白的面容上那双平静的眼珠里甚至没有一毫厘能容得下日月,他凝望着不远的低矮拱形地道上逐渐明亮的日光斑,肃穆的样子就像是审视着冰雪两重奏下哀鸣遍野的地下城。

    宋明昊轻轻哼咳着嗓子,奇怪的望着宋默生。

    宋默生无奈的低下头,随风飘动的墨发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像慢慢卷皱的信纸。

    当他迷蒙的眼睛重新瞥向宋明昊时,他的笑得更加灿烂,那一幕比起父子间交心诉苦,更像是在和老朋友话别。宋默生的脸变了色,谜之自信过后是怀疑的神情。而冷漠的苦笑过后他重新恢复了镇定。尽管他依旧嘶哑的声音宣告着他的心并不平静慰宁。当然,他佯装微笑的眼睛里逐渐冻僵的愠怒就是最好的解释。

    ”翻过垃圾桶去找膄掉的食物吗?嚼过比砖头还要硬的冷馒头吗?知道唾沫喷到人脸上时是怎样的刺痛吗?还有,还有那些硬生生掰开手掌心去抢夺救命钱的大孩子,他们抬起下巴时,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里都沁出了不亚于恶魔的铜臭味道。哦,当然当他们从的手中拿不到钞票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简直比吸血鬼还要凶狠。他们的上嘴唇向后张开露出阴森森的獠牙,嘶嘶的不满声,身体前倾,就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将残存的身躯撕烂。当被榨干的血骨无存时,他们还是会对进行下一波进攻,因为并非身灭魂断。”如幽深小巷般漆黑的死角,宋默生修长的身子就快被空隙间摇晃着的阳光晃散。他瞪了一眼一向怒目而视的宋明昊。那一刻,明昊可以感受到他胸中的怒气再聚集就要如泄洪般爆发,而宋明昊并不想让父亲因追忆旧事而再次受到巨大的伤害。

    父亲舒开眉头,将深紫色的唇片抿成一条扭曲的直线,他依旧漠然决绝的注视着明昊,而宋明昊始终带着痛苦的表情凝望着父亲。

    “父亲,收手吧,过去的一切都随风飘散了好吗?爸爸,要相信时间是公平的,过去的也应该过去了。“宋明昊突然打住,等他再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依旧很轻。”父亲您那么痛恨当年那些漠视您和曾祖母的人,那您看看现在的自己和当初那些修罗神殿的审判者有何分别吗?您是失去了常人都拥有的快乐童年,可是现在的您,为何您已经拥有了别人艳羡的一切却还是不知道满足呢?您口口声声说这是命运的亏欠,但看看您如今的地位,亏欠都被时间弥补了,不是吗?还有倘若时光能倒流,往事能重来,我想母亲她一定会放过您和郑茜阿姨的。我知道您心底最深的悲鸣一定还有这样一重原因。”

    “闭嘴,没有资格指点一个呵护成长的父亲。”惊人的怒吼从背后传来,就像一记惊雷爆裂在宋明昊身后的那片澄净碧空。“现在对我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了那个夏七月。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己的父亲都毫不在意了吗?如果真的能明白我当年的绝望,此刻的应该保持沉默。”

    一道似是从他胸膛中爆挤出来的呐喊,使得明昊浑身一震。尽管宋默生的脸上毫无血色,但拂过面颊的清新空气里还是带着战争打响时的烈焰。

    “何况生意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一个死读书的孩子、母亲一个家庭妇人,们能懂什么?们这群只懂得混吃等死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残酷。”

    耳膜一阵轰鸣过后,就连心脏在胸膛跳动时的闷响都如尖锐的钟声般源源不断涌向稚嫩的唇齿间。

    宋明昊愣在那里,强烈的阳光射得他睁不开双眼,他低着头,细数着脚下凹凸的石头。

    飞湍直下的水柱有将近十五米。

    伴随着节奏明快的乐音,飞溅到阳光下的水泡中折射着晶莹绚烂的七色光。

    浮躁的微风将宋明昊的头发吹到眼中,这使得他再也无法看清楚父亲渐渐扭曲的面容。他侧过脸,纵情的凝望着矮墙似的喷泉池中没过膝的积水。飞溅的水柱伴随着优美的和弦在骤然落下的瞬间荡漾出层层涟漪,如霞似幻的水花透过浮动的云海轻柔的在风中曼舞。

    好美的雪,好美的樱花,一切都如童年被琉璃花粉饰的梦境般婀娜弥蒙。

    宋明昊闭上眼,如雪的落樱粉雨中,他就像记忆碎片中慢慢拼凑而来的那只八音盒中飞速旋转的拉琴王子。

    灯火颓靡的宋氏客厅,母亲严雅若皱着眉毛很不开心的望着他,她发起牢骚时嗓眼就像沾了血液似的沉厚粗壮。

    “宋明昊,是死人吗?这么简单的曲子还拉不成调?“见宋明昊也在皱眉,严雅若的抱怨与不满更加急切。

    她质问似的双手插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对明昊指指点点道:”说说,有哪点让我省心。刚刚的老师来过电话,考试又得了零蛋。我真害怕有一天我闭上眼睛,对放任不管了。会把余生活得多么失败。琴琴拉不好,让人家老师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让我下不来台。送去画家那里画昆虫,这是什么呀?抽象画呀?四不像?“严雅若转了一圈,稍微展了展腰,当她再次将揉皱了的纸团丢在明昊头上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昏暗的光线下,宋明昊绷紧了僵硬的唇片。

    “怎么不说话,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觉得很不尊重我吗?”那一刻就连母亲硬挤出来的微笑也严厉得很。“去,给我把昨夜布置的作业拿过来,我要好好看看的毛病到底还有多少?”

    严雅若闪烁的眼睛离开了他的脸,她转过身,面对黑漆漆的四周轻轻叹了口气,继而打开窗户。“真糟糕,哪像有人气的地方,简直就是个冠冕堂皇的囚笼。”她迎着院落昏暗光线里凄靡的光辉,轻声自言自语道。“万恶的一切都终结吧。”

    明昊偷偷扮了个鬼脸,又向着母亲转身后挥洒在空中的旋转浮尘轻轻锤了两拳。

    “妈妈,我想我们应该互相道声晚安了,过了9点,人的头脑都不再清醒。现在您要是检查作业一定会生气得一宿难眠。”

    明昊的话并不搭他的表情。他看起来坐立不安,很不舒服。

    他转了转眼睛,“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的作业我也会按时完成的。我知道的这都是您的梦想。”

    他用极其痛苦的表情凝望着窗边的妈妈。

    “那您是默许了。明天见。”

    “咣当”房门被轻轻敞开,在走廊里回荡着的鹅黄色投影下,他白皙的脸一闪一闪的淡出严雅若身后狭长的孤影。

    “停下来,谁同意离开这间屋子的。完成作业,实现我的梦想,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真切的作用到身上,告诉我,对自己的未来还有什么期待吗?”严雅若牢牢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所以他的愤怒就像天使的眼泪断断续续,并不十分完整。

    “当然有期待。”宋明昊 皱起嘴唇,考虑着说道。

    “那为什么做出刚刚那副样子?”

    “都是做样子糊弄我的吗?知不知道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样子有多让人感到绝望。是这样,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还真是走不出去的死循环,哦,我的人生糟糕透了。”

    严雅若颤抖着说出最后一个词,接着就连上下震颤的唇也在略微停顿了几秒钟后再次泛起错乱的波纹。

    那一刻,她紧张逼视的目光直射入宋明昊的眼睛,她的目光真挚而狂乱。

    生命即将被冻结,错愕的大脑也在机械的旋转下慢慢抽了真空。宋明昊看着母亲用冰冷的指尖对准了他发皱的唇片。

    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答复,牙齿来回碰撞后,他没嘴的低语道:

    “我有让您为我规划这些吗?这不都是您美其名曰未实现的梦想而强加给我的吗?”宋明昊的眼睛紧缩着,下颌也愈发绷紧,有眼泪不停的从眼睑渗出,他假装毫不在意的说道。

    严雅若叹息着,一把扯过他藏在门后的身板,他摇晃着明昊的身体,尽管力道不大,但明昊还是能听见自己胸口忐忑不安的心跳。

    “对而言,我是在害是吗?所以没有任何意义去按照我为铺的路走下去。”

    严雅若的呼吸喷了他一脸,宋明昊将头向后挪移了一英寸。他盯着那张渐渐陌生的脸,目光一阵晕眩。镇静过后,他长时间深深凝望着这张渐渐不同的脸,他犹豫了,轻蔑、不满、沮丧、不公平,就像一个个流星扫过他苍白的大脑。

    “我是独立的人,有权规划自己的闲暇时间,拜托不要给我添乱好吗?既然这是喜欢的事情,那么在生命终止之前都去做啊。去啊,凭什么施加给我,这不公平。还有您若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那您就去和爸爸一样拼命的工作,您去做和他一样声明赫赫的会长啊?!” 愤怒在他的眼中闪耀着金属般的光芒,有那么一秒钟,压抑的气氛让他有了一股夺门而走的冲动。

    严雅若再次激情澎湃起来,她的眼里就像有一股汹涌而至的惊涛骇浪正狠狠的拍打在金色的礁石上。忽然,“咔嚓”一声,金色的礁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

    ”难怪的父亲总是瞧不起,背着我去找那个贱货的私生子。看看那张照片是在哪拍摄的,这都快把人领回宋家来了。后院失火了知不知道,还有心思在那玩手游?越看越不顺眼。说说,要是但凡有一点出息,能给人留下可乘之机吗?要是讨得他的欢心,他能在外面胡作非为吗?果然靠严氏,严氏会倒,靠爱人爱人心不在我这里,就连儿子都说着排挤我的话,孽缘,通通都是孽缘。”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将照片丢向明昊手中。冰冷的照片划破了他潮红的面颊。泪水顷刻涌满眼底,又不争气的漫下眼眶。

    “我以为当那个狠心的男人看见,也会爱屋及乌的对我更好一些。好吧,天注定这辈子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刚刚降生的时候,他就吝啬的抽不出时间抱抱。看来们父子之间也是缘分浅薄。”严雅若将下巴磕在砸成两截的画板中间,她的面颊紧紧的贴进合拢的双手,温柔的手放下的瞬间,她歇斯底里的对着他哭喊。

    “原谅我,拜托原谅我。本来我不想告诉这些,毕竟还是个孩子。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我实在也承受不来了。就算会恨我也好,我也要让看清现状。我们都是不被人疼爱的那类人。我们有的只是彼此而已。”

    她的声音不自然,不平坦。她轻轻捧起明昊的脸,她将他惊怔的脸对上自己忧虑的眼睛。

    宋明昊彻底的被母亲的反复无常吓住了,她刚刚愤然的样子让人有些触不及防,每次在他写作业、或者是练琴练画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母亲的反应都有些咄咄逼人。起初他并未把母亲的牢骚记在心上,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会很快的恢复往日温和慈爱的模样。但这一次,他带着满腹疑问拿起那张照片。特别是当他看到照片中父亲慈爱的抚摸着陌生男孩的碎发时,他愣了愣,直到泛黄的照片从惊怔的指尖脱落,然后他用不甘得近似偏执的眼神望向不知所措的母亲。

    “这就是连下人都时常拿来当笑料的那个男孩吗?果然,他是真实存在在我们身边的。看来母亲怒骂的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高高挑起眉,胸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怒吼。

    “如果是这个男孩让母亲惶惶不可终日,我一定会让他好看,我要让他知道和我宋明昊作对的下场。妈妈告诉我,我们的噩梦在哪里,我去搅碎他,我要断了宋默生的念想。”宋明昊抑制着粗哑的嗓音更明显的吼道。

    “别这样意气用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严雅若一脸苦相的拦在宋明昊跟前,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等着她急促的喘息平静下来,她再次沉默着抬起明昊的脸,使得他只能望着她。

    “答应我,不要去找那个男孩,没有我的允许,哪里都不可以去。严氏没有了,和我连个退路都没有了。万一再遇到危险,要我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守着摇摇欲坠的婚姻,至少我还有这个珍贵的宝贝,是我的动力和勇气,明白吗。”

    母亲的哀怨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明昊心头,异常沉重的感觉中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宋明昊忍不住跪在严雅若的面前,她随之蹲下身子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明昊等长大了,要保护母亲知道吗?就算是在宋氏,也要永远站在我的一边,不要让姓宋的将我们分开。”

    “我会保护。”宋明昊目光深黯。“还有我会很努力的为我们争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的。”

    当严雅若再次睁开眼时,明昊完美的脸距她的鼻尖只有几英寸。

    严雅若仔细的研究着他的脸,当她从他青涩的目光中看到严肃的意味,她欣慰的点了点头。

    明昊玩世不恭的脸在那一刻柔和了许多,他用唇片吻掉母亲脸上的泪珠。

    眼底的水波若隐若现,

    无法摆脱的童年阴影在明昊的脑子里不停旋转,恍惚与迟钝交错的支配着他急躁而恐惧的头脑,复杂的情感就像怪诞的大杂烩似的涌向他干瘪的胃心,强烈的呕吐感的作用下他只觉眼花缭乱。

    宋明昊小心翼翼的凝望着一个个水晶气泡中那个浑身散发着阴郁能量的母亲。

    他深深吸了口气,慢慢仰头望向清冷的阳光。

    临近正午的太阳一点也不见温暖,他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跳跃着的水花如欢快落下的树叶。

    草地中央的池塘碧水幽蓝,阳光从窸窣的树荫中洒进来,只见池中灵鱼自如的游曳在闪耀着金光的蓝天白云间。宋明昊闭上眼睛把耳朵贴在夏七月的肩膀。她的脸轻靠在他紫色的头发上,直到落日红艳的夕霞映在七月微微咬合的唇片。

    这个世界对宋明昊而言到处都是灰色地带,尽管他依然是养尊处优的财阀少爷。而他只有在单独面对夏七月时,惴惴不安的内心才会得到片刻慰宁。

    “喂,小哥哥都把我胳膊枕酸了,说要怎么补偿我?”

    七月的眼睛就像晶莹的玛瑙,她的态度十分恳切。

    宋明昊慢慢坐直身子,他深呼吸了一次,挺直双肩。“说吧,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看着宋明昊眼底冰冷丝毫不带笑意。夏七月不禁搓搓肩,打了个寒战。

    “送礼物啊,这么俗气。”她嘟着嘴巴,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接着,她露出天使般圣洁的微笑,轻轻摇晃着他的手。她的目光闪闪发亮,娇怯中不失乐脱的甜美。

    “最近GU新出了一款贝壳包包。LC新出了一款百花包包。女孩子不是对这些最感兴趣了吗?但凡是新款就要剁手买下来。”宋明昊温和的说道。“我知道的女孩子对礼物招架不住,在家里母亲就是这样,但凡父亲一周不回来,买几样像样的礼物她就能开心的跳起来。”

    “啊!?想用几样随手捻来的东西,打发我啊。” 夏七月将手团成小粉拳紧紧贴在粉红的面颊,

    “或许其他女孩子会期待的礼物,可我不喜欢啊,我对那些没有创意的东西并不感冒啊。”七月眨了眨眼睛。“妈妈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不知道小哥哥是不是万。但我确实是一。”七月眼睛清澈的凝视着他。

    “我想去水族馆,我想看海豚和美女饲养员接吻。”

    她抱紧他的胳膊猛烈的摇晃着,明媚如暖阳的眼睛里缀满了绮丽的碎金。她咧开嘴巴,桃粉的唇片中微微吐了吐红润的舌头。

    “小哥哥,我们去水族馆吧,很好玩的。而且我最近看了一部韩剧那里面就有很浪漫的桥段呢?剧中的男主还当着海豚的面向女主求婚了呢?那个男孩的笑容就和小哥哥一样温暖哦。我们也去重温一下偶像剧中的经典剧情好不好。”

    落日的残阳慢慢滚进身前的池塘,晶莹的夜露飘舞在飞雪般纷纷曼扬着的樱花瓣四周,七月缓缓张开双臂 ,而她兴奋的倚靠着茵茵青草上那个坚实的身影。

    “带去水族馆看海豚表演,就会很开心吗?等我们长大了,我带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吧。我想也一定会喜欢吧,我明白了别的女孩喜欢礼物,喜欢的是旅行对吧,确实很别致。”宋明昊笑着轻声说道。

    “会,一定会开心的。比起礼物,我觉得在玩中体验到的乐趣才更真实呢。我喜欢很真实的活法,自在也很纯粹呀。”七月抱紧他的胳膊,挨着他慢慢躺回到草地上。

    跳跃的碎金如一条波光粼粼的织锦,遮盖在两个孩子单薄的身上。

    她的笑声清脆甜美得如同贝壳风铃,望着她桃粉色的面颊。明昊的眼底满是宠溺。

    “我答应,以后我会带去到任何一个喜欢的地方,那会因此对小哥哥有好感吗?我如果一直一直的对好,会不会因为依赖而喜欢我呢?”

    氤氲着茵绿色瘴气的林荫中,染上夜色的树叶欢快的嘶鸣着。

    “砰砰。”强烈的心跳比微风浮扫着落叶还要迅速。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与此同时,他在脑子里幻想着长大后两个人抱在一起谈笑时的温馨场面。他拉着她的手一起漫步走过沙沙作响的红枫林。

    在明昊的印象里,红枫是最热烈最灿烂的,特别是当风轻轻拂过,片片霜红从树梢缓缓的飘落进眼底的瞬间。淡淡的润色就像少女丰韵的肌肤。

    梦幻的绯红,夏七月轻盈的微笑,她轻轻舒展开双臂,步调优雅的旋转着身子。蓦然回首之间,就连柔和微笑着的眼神里都燃烧起团团锦簇的枫火。

    宋明昊闭上眼睛,惊羡的望着正披着一身红装款款走来的傲娇公主。

    他慢慢站起来,一只手拂过七月殷红滚烫的脸颊,深情的望着那双如秋水般瑟瑟颤动着眸光的眼睛。

    “就是我期冀的部。”宋明昊说着,微微踮起脚尖。就在他的吻即将落在七月微张的嘴巴上时,七月的身影如漫天飞雪般在烈日的映照下渐渐融化。

    想到命中最重要的这两个女人,从凌乱的臆想世界刚刚归位的宋明昊再次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