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此情追忆似惘然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抑郁症
    这起醉酒驾驶的案子判下来了,安娜被判7年有期徒刑。当时在法庭上,安娜听到翻译后简直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一次恣意妄为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消息传来时,凌涵和韩峰都长吁短叹。人生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凌涵为戴先生付出7年的感情,安娜却为凌涵付出7年的牢狱之灾。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当然,戴先生有的是人脉关系,如果安娜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那时已在牢狱中度过数年的她,重获自由时该如何面对生活?

    寒冬过去,新春来临。剑桥迎来了如火如荼的新学期。凌涵打算出院,回家疗养。韩峰不同意,她就说:“家里就算没人住,也要照常付房租。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回家躺着就行了,医院的床位多贵啊!”

    韩峰勉强同意了,因为他开学也要回到学校,不方便学校和医院两头跑。他坚持要给凌涵租一个轮椅,可凌涵不让。韩峰严肃而认真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含糊。”

    接下来的岁月,每天韩峰都推着轮椅上的凌涵漫步在剑桥镇。他们一起看日落,一起看康河的柔波,一起构筑未来的生活。

    远方夕阳如血,她回想自己在剑桥的求学经历,真是波澜曲折。她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上学时要打工,现在还要工作攒钱来读博,真心爱一个人,却被伤害得遍体鳞伤。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戴先生的?凌涵真想远离这一切,和韩峰过几天平静的日子。然后,她的生活注定不平静。

    韩峰看着眼前流淌的河水,说:“凌涵,我们住在一起吧,这样也方便我照顾。”

    凌涵看向远方的夕阳,说:“我不想那样。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生活。”

    韩峰蹲下来,扶着轮椅说:“如果担心经济上会有压力,房租我来付。”

    凌涵轻轻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

    韩峰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呀,真是外洋内中。我们已经是情侣了,还怕别人说什么?这里是英国,很多情侣都住在一起。”

    凌涵皱着眉说:“我不想。”

    韩峰连哄带劝:“我们可以租一间单身公寓,然后买一张上下铺,睡上铺,我睡下铺,要不然倒过来也行。如果将来我们俩结婚了,总要试试看能不能生活在一起呀。”

    凌涵支支吾吾,不情不愿,也不知道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见她这样模棱两可的样子,韩峰就当她是同意了。

    “就这么说啦,明天我就去找房子。”韩峰喜滋滋地说。

    没过多久,韩峰就找到了房子,距离学校不远的一间单身公寓,20平米,一厨一卫,每周180英镑。凌涵和韩峰说好平分房租,这样两人的经济压力都会小点。韩峰特地弄来一个榻榻米上下铺,他睡下铺,凌涵睡上铺。

    搬家当天,韩峰一个同校的哥们来帮忙,他叫大卫,也是中国人。这哥们嘴特损,见了那张上下铺,说:“们两个还分开睡啊?”

    韩峰说:“啊,我女朋友睡上铺,我睡下铺。”

    那哥们咧着嘴,笑着问:“为什么女上男下啊?”

    韩峰忍着没敢出声,恰巧凌涵却从厨房里扶着墙走出来。她听到脸一红,咬着下嘴唇,思索该怎么怼他。

    “因为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说。

    韩峰打一个响指,附和着说:“因为人家上得厅堂,所以要睡上铺。”

    那哥们笑笑,这玩笑算是过去了。

    那天,他们吃饺子喝可乐。韩峰举起罐子说:“祝福我们在剑桥的最后一学期一切顺利。”三人一起碰罐子。想想当年留学时的穷生活,大家在一起互帮互助,日子过得倒也开心。

    凌涵因为腿伤没好,只能睡下铺,韩峰睡了上铺。晚上,上铺的他时不时伸过头来,偷看一眼下铺的凌涵。每次凌涵都是头蒙着被子,假装睡觉。

    “我知道没有睡。”韩峰打趣地说。

    凌涵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笑着说:“讨厌。”

    即便躺在床上,凌涵的工作始终不敢落下,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这次受伤住院,她也没敢告诉家里人,怕他们担心。可是,当她打电话给家里人的时候,却受到家里人的指责。

    “怎么这么久才打钱回来?妈要是指着这样,药早停了。”

    她心里有苦说不出,也不想告诉父母,说了也是白说。更何况,现在她逐渐恢复健康,又能给这个家赚钱了。车祸的事……说了也没意义。

    现在多一份房租要付,她和韩峰商量着要节衣缩食。韩峰不同意:“的腿伤还没完好,不能断了营养。之前还说什么钱都能省,冶病的钱不能省。”

    凌涵总是这样,她不知道要关心自己。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要好好读书,好好工作挣钱,这样才能确立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无论多么努力,自己都无法超越弟弟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即使弟弟什么也不用做,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够从父母那里得到一切。而她无论付出多少,都无法得到弟弟的一个零头。

    每个人都需要一张创可贴,贴住他们心中的创伤。可凌涵的创可贴在哪里?可能韩峰的爱就是她伤痛的愈合剂。

    凌涵在下铺躺了一个月,终于康复了。她和韩峰互换了位置,她睡上铺。晚上和早晨,韩峰会用手拉她垂下的长发,两人的生活倒是乐趣颇多。

    这天,两人手牵手一起逛超市,凌涵从货架子上拿了一瓶洗发水。

    “Herbal Essences.”韩峰饶有兴趣地说,“以前就是用这个牌子的洗发水吗?难怪的头发那么香。”

    “这个牌子是Ins上一个网红产品,迷迭香草本精华,很好闻的。”凌涵和他介绍说,“皇家植物园认证的洗护产品。”

    “以后我也试试。”

    “要和我用同一款洗发产品吗?”

    “这样我的头发就和的一样香。”韩峰有点自我陶醉,他明明是短发,却装作荡漾长发的模样,“一阵风吹过,的发香堪比香水的味道。”

    凌涵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往购物篮里放一瓶洗发水和一瓶护发素,拉着他走了。虽然这个品牌的英文名字很拗口,但它有个家喻户晓的中文名字——伊卡璐。

    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那个帮忙搬家的同学大卫。

    “嗨,大卫,这么巧啊。”韩峰朝他打招呼说。

    大卫一脸无奈地说:“唉,我要去看一个学妹。”

    韩峰问:“看学妹,怎么愁眉苦脸的,不像作风啊?”

    大卫叹了一口气,说:“出国前,她妈妈拜托我要好好照顾她。现在那个女孩出了点事,想不开,给我发信息说想自杀。我必须去看看,给她开导一下。”

    凌涵听了大吃一惊,问:“那女孩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自杀?”

    大卫说:“她叫雪莉,去年来剑桥上学的大一新生。异国他乡本来就令她不适应,加上周围是顶尖高手,一下子得了抑郁症。”

    韩峰听这名字就问他:“雪莉?是上学期带她参加派对的那个女孩,嘉冶学院的女生?”

    “没错,就是她。”大卫的手里还拿着一袋吃的,是给那个女孩准备的,“所以今天我买了一份巧克力布朗尼,去看看她。”

    “我们也去看看那个女孩吧。”凌涵看了韩峰一眼,又对大卫说,“顺便帮忙做做思想工作。”

    大卫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他们三人一行,来到雪莉的宿舍门前。大卫敲门,里面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进门后,凌涵看到一个非常凌乱的房间,地上扔的纸巾、脏衣服、草稿纸和书本。床上躺着一个非常瘦弱的女孩,身上盖一条毯子,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两眼无神。

    “雪莉,我们来看了。”大卫说着,介绍两位朋友,“顺便带了两个学哥学姐来给认识,他们是特地来看的。”

    雪莉没有向韩峰和凌涵打招呼,只淡淡说一句:“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这个鬼样子。”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凌涵开口安慰她说:“我们听说有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所以就来看看有什么能帮的。”

    雪莉的眼睛依然无神:“们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

    凌涵尽量保持声音平和:“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们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一个人的智慧不够,三个人的智慧总能解决的。”

    雪莉的眼泪顺着眼角两侧流进枕头里:“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活着太累了,整个人都被耗干了磨尽了,简直生不如死。”

    凌涵继续问:“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说出来,人会舒服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雪莉将自己经历的都说了出来。原来,雪莉出身在一个较为富裕的家庭。父亲是生意人,母亲是数学教师。从小母亲对她要求极其严格:“考试成绩只能超越别人,不能输给别人!”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童年,因为童年的所有时间都被母亲安排学习各种科目。周六周日的时间都被排的满满的,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整整18年。

    在父母的眼中,成绩代表了一切。成绩不好,其它方面再好也没用。因为母亲是数学教师,所以对她的数学成绩抓得特别严。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在家给她辅导五年级的数学,她怎么学都学不会,母亲就骂她:“简直是世界最傻的傻子,连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

    她初中时喜欢舞蹈,看到电视上有人跳街舞,觉得又酷又帅,就想让妈妈给她报一个街舞班。她妈妈直接拒绝:“我是要培养将来出国留学的,抓紧时间学习数理化,学那些没用的干嘛?将来要在街边跳街舞为生吗?”

    她去找父亲,父亲的话更是刺痛了她,“还想学街舞?根本不是那块料!”

    在这种打击教育下,她逐渐恨上了父母。高中的时候,雪莉的母亲为了让女儿有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竟拿把剪刀将她的一头长发给剪了下来。她是那么喜欢长头发啊。当她一头短发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所有同学都笑话她:“头发剪得太难看了!”

    从小,母亲就跟别人说,自己的女儿是个数学天才。其实根本不是,她一点也不喜欢数学。那些数学高分都是每天晚上学到凌晨两点钟才得来的。父母功利性极强,统一向外界声称:“我们几乎都不管她,都是她自己要学的。其实她也没怎么花时间去学,只是数学天赋比一般人高而已。”然而,她的数理化高分都是父母逼出来的,而她还要配合父母在众人面前演戏,说自己根本没花什么时间来学。

    这种虚伪的生活她过够了!其实在雪莉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抑郁症的迹象来了。但是那时候,家长和老师都没在意。雪莉说,这么努力考国外来,就是想离父母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掌控不了自己。

    来到剑桥以后,陌生的环境,周围高手如云,身边随便挑一个同学都是多才多艺。有的人钢琴弹得好,有的人街舞跳得棒,有的人画画得精彩……原来别人并非苦学死学,也一样能拿到名牌大学的offer。

    她被比下去了,认为自己这十几年的苦学生涯一文不值。面对这么多优秀的同学,她觉得无地自容。有些人并没有死记硬背,也照样成绩一流。他们的人生都是自己掌握的,可她的人生却依然掌控在父母手中。即便自己身在海外,可那根控制风筝的线却依然紧紧握在父母的手中。

    从前她要为父母而活着,现在她依然要为父母而活着。大学选专业,毕业选工作,甚至选对象,都要按照父母的意思去办。如果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办,那就是忤逆不孝。她永远也摆脱不了父母的控制,像个提线木偶,只能按照父母的意思去做各种表演。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十分绝望。

    凌涵坐在她的床边,从毯子里摸到她的手臂一看,上面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雪莉将胳膊往回一缩,大卫和韩峰看了都很惊讶。

    “怎么那么傻。”大卫忍不住轻责她,“专业不喜欢,可以换。将来留在英国工作生活,父母也干涉不了。干嘛要为这种事情想不开呢?”

    韩峰也开导她说:“等再长几岁,就会明白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心理障碍。只要想,就一定能够战胜它。”

    雪莉无动于衷,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听过无数次这样的鸡汤语录,可统统都不管用。

    凌涵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知道为什么古人管自杀叫‘自寻短见’吗?”

    雪莉没有回答。

    “人一时想不开,就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不是短见,是什么?”凌涵其实很想破口大骂,却不能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是一个目光短浅、见识短小的人,相信凭的聪明,一定能够好好处理和父母的关系。就算解决不了,还有朋友帮。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的生命应该由自己掌握,即便是的父母也不能完操控的生活。自杀绝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定要明白,这不是的错。要学会好好爱自己,然后才能好好爱父母。”

    雪莉依然没有说话,但是凌涵看得出来,她在思考这个问题。

    凌涵继续说:“不要用伤害自己来报复别人,这是最不理智的行为。伤害自己,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面对那些因为疾病、意外而死的人,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好好珍惜啊。”

    雪莉终于点点头,眼泪再次滑落下来,比之前还要多。

    那天,三人商量要带雪莉出去玩几天。可雪莉拒绝了,她不想给别人造成负担,说自己会好起来的。

    凌涵他们三人走了后,雪莉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一个热水澡,蜷缩在床上,吃着学长学姐送来的巧克力布朗尼蛋糕,心里很感动。

    她对自己说:“要振作起来,要好好活下去。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我更不幸的人,他们都在坚强的活着,凭什么我可以不负责任的轻生?”她吃了甜点,心情好了很多。人生豁然开朗,窗外阳光明媚,大好人生,怎能虚废光阴?

    那天,她将宿舍里的脏衣服都洗干净,一双运动鞋也刷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她回到教室上课了。仅管这个专业不是自己喜欢的,她也要学下去。因为人生还有比这个专业、这份工作更难以忍受的事情,必须积极面对现实问题才行。

    校园里再次见面时,雪莉笑着对凌涵说:“姐姐,我要感谢当时点醒我。自己干掉自己,真他妈是一种短见!难怪古人管自杀叫‘自寻短见’。”

    凌涵看着雪莉,想起自己初入剑桥的点点滴滴。她的生活也很苦,可为什么她没有想自杀呢?可能是因为生活太苦了,磨难太多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月刚寄完钱回家,就想着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费。哪有时间得什么抑郁症?忧郁症、抑郁症,那是有钱人得的病。所以,有人说:“好日子容易养出疯人。”。

    在这样的生活里,凌涵不开心已经很久了,但她已经习惯活在忧郁中。她将自己比喻成一条鱼,忧郁就像蓝色的海水,鱼儿活在海水中,早已习惯了大海的味道,如影随形,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