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东宫捕妾 > 第九十四章
    直到暮色四合后,顾邵才回来。

    府里灯影人影绰绰,喜庆的灯笼沿着游廊串成一片,看门的小厮脸上是收不拢的笑,直到对上几双冷淡严肃的黑眸,才正经起来。

    “小的给王爷请安!”小厮慌忙跪下,背后霎时泛了点冷汗,大意了。

    “起吧,府里这是做什么?”收到主子的眼神,随从开口问道。

    小厮道,“中午时分,世子回来了,老夫人吩咐人挂起来的。”

    顿了顿,想到下午听到的消息,他有意讨好,连忙补充,“老夫人晚上替世子设了接风宴,就在显翠轩。”

    是府上一处翠竹环绕的亭苑,那边清净敞亮,又有五尺高的假山假水掩映其中,大日子用来待客略显逼仄了些,但一家子饮宴是没问题的。

    除了有点招蚊子,小厮想着,他们平常被派去竹林里挖笋,打理杂事,没少被蚊虫咬。

    当然了,主子们不光身上挂着各种防蚊虫的香囊,还会提前派了仆人喷洒驱虫的药水,半点儿也不妨碍风雅。

    顾邵“嗯”了一声,问那小厮,“晌午让人送回来的莲蓬等物,府里可做好吃开了?味道如何?”

    小厮没料到瑞王殿下会问这个,愣住了,他只是个看大门的,不是在厨房忙活的啊!好在,这事儿他知道,送回来的时候打他眼前过了。

    “小的听说味道极好,世子很满意,十分感念王爷的关怀,涕零……”

    “听说?”顾邵皱眉,不悦地打断他的吹捧,“们没吃?”

    小厮不知所措极了,瑞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走起亲民路线了,不过关心他们没吃总比嫌弃他们吃了的好,小厮咽了口唾沫,同小伙伴们对视几眼,小心回道,“没有。”

    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面上皆是踹踹是样子,茫然中夹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激动。

    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难不成瑞王殿下是想来个与仆同乐吗?!

    怪不得送回来那么多,他们就说,那新鲜莲蓬摘下来就得趁新鲜赶紧吃,不然就放坏了,毕竟,如今这天气隔夜饭都能馊。

    顾邵背着手走了,留下几个小厮一头雾水,有个荒谬的想法冒上心尖——他们怎么觉得王爷更关心他们这些仆人吃没吃上,而不是王爷的小伙伴世子对这份礼物满意与否呢。

    哎,这究竟是怎样错误又多余的妄想啊!小厮们摇摇头,又尽职尽责地退回了自己的岗位。

    顾邵回了得清院,院子里石桌旁,守着的不是齐世子又是谁呢。

    “王爷!”齐世子起身笑眯眯地问候了一声,显然是极为欣喜的模样。

    顾邵脚步微顿,“是茂节啊,怎么突然回来了?殿试才过没几天吧。”

    怎么就这么巧,今儿个送回来给她过生辰的东西,白白便宜了人,这般一想就气不顺。

    齐世子并没有察觉到他淡淡的嫌弃,瑞王殿下一向如此冷酷来着。

    什么?王爷待他同别的朋友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晌午特地送了他迎门礼,这会儿又关心他提早回来会不会有麻烦,兼之平时同他书信来往频频,从日月星辰说到天文地理,从诗词文赋论到先贤圣言——

    阿檀还在世时曾与他说过,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就是从互夸漂亮到讨论哪家的胭脂水粉,衣裙钗环精致好看,再到哪家的小郎君长得俊俏,同理推论,他与殿下怎么会不是朋友呢!

    男孩子同女孩子的东西不一样,可这个论点是成立的啊!

    齐世子倒了杯酒饮下,清了清嗓子,道,“参加完登喜宴之后,到处都是论交的人,烦不胜扰,因此,我同四叔叔说了一声,就提前回来了。”

    “我不打算入仕。”

    他不痛不痒的丢下一句,炸的旁人耳边嗡嗡!

    齐世子的书童恨不得立刻掐着自家公子的脖子让他再说一遍,他怀疑自个儿方才幻听了……

    公子他不是因为被岁锦郡主热烈奔放的追求烦到了,恶心到了才决定回来的吗?怎么会不入仕呢,书童试着从他脸上看出说笑的意味——

    并没有,哇……他大熙第一宰相跟前第一器重的红人梦,碎了!

    “我欲做个教书先生,且有意竞选下一任弥一书院山长的位置。”齐世子语气淡然,其中的欢快向往之意不难听出。

    大熙第一书院第一山长跟前的第一管家似乎也不错啊!立志追随自家公子到老的书童立刻调整自己的志愿,前者有权名,后者有贤名,都是极好的。

    顾邵也很意外,虽然齐家叔父此次涉事了,但若是运作的好,是不会入刑的,降职降封号已是极限。

    “想好了?”旁人志向如何,他一向是不多做评论的,更不会勉强他人改变。

    当然,男女之事,不可混为一谈,那怎么能叫勉强呢。

    “弥一书院,”顾邵突然想起,这家书院不是同茂节那去世的妻子娘家在一个地方么。

    当真情深如此?是他难以理解的,瑞王殿下觉得以他的好记性尚且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家书院在哪儿,足以说明有多,没特色,不委婉的说就是——差劲。

    齐世子脸上浮起柔和的光晕,陷入回忆,片刻后涩然道,“我本也不是慕浮名之人,从前一心向学层层递考,一是因为想要圆一圆家中长辈没能完成的遗憾,”

    家里有爵位,按规矩他又是袭爵之人,不用科考亦能直接办差,家世身份注定他有着大好前程。

    “二是想为底下的弟弟做出榜样,”长辈们的遗憾自然可以交给弟弟们去完成——

    奈何同他年岁差不多的,竟然大多是学渣,中间夹杂着两个能看的,天分比起自身的勤奋就差远了,一直保持下去兴许能考个举人,再往上就悬之又悬了,更别说探花郎这样的名头。

    无论是从才学还是从颜值来看,都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最为合适啊!

    顾邵对此很是认同,小的尚且看不太出来读书的天分如何,这大的里面,确实是小伙伴独领风骚。

    “这三呢,”齐世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涣散而失了神采,眼角闪烁着忧郁的泪花,“阿檀弟妹,”

    瑞王殿下惊了一下,侧目而视,娶了牌位和娶了活人在小伙伴这里似乎一点儿区别也没有。

    这般说也不是不行,但他觉得将“弟妹”换成“我亡妻”更合适些。

    齐世子一杯接着一杯饮,强装欢笑道,“她呀,就喜欢看戏文里的美貌闺秀同新科状元喜结连理,恩爱一生子孙满堂的戏码,可众所周知,戏文里它不是这样写的,戏文里的状元不是突然冒出来个原配,就是日子久了红颜遍地——”

    “她呀,每每看的是气愤不已,日子久了,我就更想着不考探花了,定要考个状元圆了她这一直以来的痴念……”

    可是他考上了,她却深埋地下,成了一柸黄土。

    “阿邵,说她是不是嫌我考的太慢,不想等了,所以飞回天上去了啊……”

    顾邵按了按眉心,这哪里是来同他叙旧的,根本就是想要有人听他缅怀情丝而已。

    听听,“阿邵”都出来了。

    许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自从他过了十六岁,茂节就对他换了称呼,不再直呼其名,多以“六郎”“王爷”相称,且一叫就是多年。

    以他与茂节之间的亲厚,待大些本该以表字相称的,然而当年突发变故,他没来得及举行加冠,至今还未有字。

    “不必回去了,直接将家公子扶去偏房歇息吧。”

    顾邵对齐世子的书童吩咐了一声,另外派人去厨房要碗醒酒汤来。

    “小的替我家主子多谢王爷了。”书童抹掉他被自家公子那凄美爱情感动出来的泪水,呜呜……,公子和先夫人也太惨了,明明是是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天意弄人一个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晚上,侯府还要给他庆贺一番的,这般醉着可不成。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萧善也忙了起来,晚上的烧烤是她带着一个徒弟来动手,下午诸事都尽可能的绕过了她,就是省的她一直劳累。

    可是她宁肯下午劳累来着,洗菜择菜有打下手的,无非就是切切菜,炒一炒,今日两热四凉简单的很,点心之类的上笼蒸了让小丫鬟看着火就行。

    晚上的烧烤……哎,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紫苏粉,姜粉,胡椒粉,自制五香粉和盐等调料足足配了好几盆,不辣,微辣,中辣和特辣,划分了好几个层次。

    “姎儿姐姐,老夫人传话了,让开动呢!”

    “行,我知道了。”萧善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这会儿要是能降降温,下场雨该多好。

    “先把乳猪烤上,传菜得一会儿,再有点心冰碗吃着,饮饮酒,且不会一上来就要吃串的。”万婆子扶着腰躺在椅子上,可歇下来了,盯着那些人忙活也怪累人的。

    烤乳猪用小香猪最好吃,这是大熙人尽皆知的事儿,所以,此地儿哪怕不是西南——小香猪的原产地,也少不了商人的生意经将这点照顾到。

    美食让人民互通有无。

    小香猪皮薄,瘦肉厚有嚼劲儿,待烤熟后香味极其浓郁,萧善看着手底下腌好的三头,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这还没入烤炉呢。

    这三头都是下午那会儿让厨房的帮工宰杀后放血退毛去掉内脏,劈开剔骨拆洗干净后腌着备用的。

    先用五香粉和盐粉将乳猪内腹仔仔细细地抹上两遍,接着用她自个儿调的酱料,蒜蓉,姜片,五香粉,糖粉,芝麻酱,生粉和汾酒调匀称了,再次抹在猪腹上。

    乳猪腌好了,接下来就是定型,往乳猪腹中横向塞上根木棍,铁丝固定好形状,等形状固定住了,就该着手烤前的步骤了。

    古代没有温度计,萧善凭着感觉等开水的温度降到七八十度,一手提着猪,一手舀着热水从皮上浇了下去,一直到皮变硬才停了手。

    “乖乖,这烤乳猪手续还挺多,万婆子,上回吃过,送我们说说这味道如何?”

    这小香猪价格可不便宜,萧善也不好随意取用,一般都是府里用几头,派人出去买几头。

    固然她自己买得起,可是特意买来就为给厨下众人尝鲜解馋这行为,也太高调了些,侯府只怕不会想要看到。

    哪怕她平时没少自掏腰包给厨下众人添菜,用出去的银子加起来都能买好几头小香猪了,可,直接就是不行,说是太打眼了。

    万婆子傲然一笑,有些得意,斩钉截铁地高声道,“当然好吃!”

    虽然她只分到了小小的两口,也不影响她仔细品尝,一口肉细,一口骨酥,甜而不腻,油香油香的,和平常吃过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要不是那猪太贵,她都想买上一头请了姎儿替她烤好,一家子都吃一吃。

    萧善听到她咽下一声响亮的口水,有些好笑,她这会儿好像不怎么馋了,无他,热的。

    支使小丫鬟端了个冰盆放到她跟前,拿扇子使劲儿扇,这才觉得凉快了些,脑子也清醒许多。

    麦芽糖用开水化开,搅和到水糖完融于一体,再分别加入一些高粱酒和浙醋,想要烤出脆皮的糖浆就调制好了。

    其实该用白酒的,但是这会儿还没有现代那样的纯度,她倒是会酿,只没有强有力的后台不敢轻易伸手。

    盐铁酒的生意向来被朝廷重点,不是她和兄长这样的普通人能掺乎进去的。

    且,这些她还想着留给兄长当政绩的。

    糖浆均匀地抹开,拿出去挂在通风处,又支了两个小丫鬟在旁边扇风,力图让它快点风干,表皮的水分要是没有干就拿去烤,出来的脆皮可就花的不能看了。

    烤炉是她禀明侯府后特意定制的,在烤鸭炉子上做了些许改动,炉膛烧红,放入串好的乳猪,烤上一会儿还要拿出来重新翻面的,这样烤出来的才能色泽均匀。

    “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这是古人曾称赞烤乳猪的话,后来渐渐成了一份优秀烤乳猪的鉴定标准。

    很快,时间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