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踩，别踩！这珠链可贵了！陨香木，陨香木啊，知道这东西多贵吗！”
“特么注意点啊，踩坏一个赔都赔不起！”
“哎呦！哪个混蛋，不长眼踩我身上！”
有些肥肥胖胖的男子趴在地上，不断捡拾散落的佛珠。
“大叔，快别捡了，太危险了。”
一只手臂从侧方传过来，抓住了他的臂膀。
“干什么？”
大叔抬起头，看见神情严峻的王冉。
“大叔，距离出口不远了，赶紧走吧。”
“马上，马上。我半个身家都投进了这些珠链里，它们的命比我——”
砰！
危急时刻，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将会极大刺激人的肌体与思维。
有些人甚至会产生一种“子弹时间”的错觉。
飞溅的血珠迎面而来，时间在这一刻拉长，变慢。
王冉甚至能够感受到呼啸的风拍打在脸上的触感。
眼睑收缩，一瞬间的事，却好像过了许久。
“啊啊啊，我的胳膊！”
大叔惨叫着倒在地上
“冉哥小心！”
学员们一拥而上。
练剑至今，大家基本已经对斩铁式有所掌握，劈砍时，能够附带上或多或少的斩铁式，一剑不致命，十几人轮番砍，二阶诡异也顶不住。
刚跳出来耍了个帅，紧接着被轮番而至的铁剑压的抬不起头。
“杂碎。”
铁剑穿透它的胸膛，王冉补上致命一击后，二阶诡异爆散开来。
“抱歉……”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怪自己。
诡异出现的过于突然，直接跳下来把大叔的手臂扯断，半边身子砸碎，没有给人半点反应时间。
“疼……疼，胳膊好疼……”
大叔倒在地上，面无血色，嘴唇颤抖，双眼上翻，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进入休克。
普通人面对这种伤势，疼痛，不立刻采取救治措施……
想活下来有难度。
“我来。”
宁海上前，冰系启灵催动，双手亮起晶蓝色光泽，喷在大叔断臂之上，勉强帮他止住了血。
“走。”
学员把他扛起来，众人继续向外走去。
诡异的数量越来越多，众学员心情也越发沉重。
“冉哥，必须要加快脚步。异境一旦形成领域，咱们恐怕就出不去了。”
有人咬牙说道。
“确实。”
旁边的货架眼看着要砸到一名妇女身上，王冉连忙上前，帮她挡下。
我不是神，也救不了所有人。
我只是一名学生，现在还轮不到我逞强出风头，我要做的，就是撤离，日后再来找诡异报仇。
嗯，是这样。
王冉深吸一口气。
“快了，大家加把劲，马上咱们就能出去了。”
“诡异出现的十分突然，所有人保持警惕，小心偷袭！”
他高声提醒道。
“呜呜呜，老公，老公啊……”
“快跑！后面诡异要冲出来了！”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啊！”
力所能及，可助他人；螳臂当车，是为自不量力。
这是周馆主的话。
他从不鼓励学员们出头当老好人，事情都做了，便宜还没有捞着，反而有可能惹得一身骚。
被人唾骂，误会是小，自身受伤是大。
做事情之前，务必考虑到自己是否有那份能力。
众人沉默着前行，一路上目睹种种情形，百感交集，有万千滋味堵在胸口，塞住喉咙。
张开嘴，又是无声的愤慨。
“弱，就要挨打！”
“实力弱，被欺负，也只能憋着，亲眼看着！”
“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众人第一次感觉周馆主那老套的说辞是如此真实。
继续向前。
“死老太婆，别挡道，滚开！”
“莫推了，莫推了。”
下山的道路十分宽敞，那名壮汉大概是觉得变道会影响速度，面对身前一道佝偻背影，直接将对方推到一边。
“阿婆？”
王冉目光一凝，连忙小跑过去。
还是穿着深紫色夹袄，下身黑色长裤，脚上一双黑色布鞋。
浑身上下，多处布满灰尘，显然，阿婆在地上摔倒过多次。
只是这一次，阿婆身体微微起伏，撑着想站起来却始终做不到。
索性放弃起身，认命一样躺在地上。
王冉来到她身边，年迈的阿婆面露痛苦，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力。
“咳咳咳……咳咳！”
“我……我没有挡道，走……走吧……莫要推我。”
阿婆看不清自己身前的人，只得断断续续开口。
“阿婆，我们之前是一趟大巴车的。”
王冉鼻头一酸，半蹲下来，“这里有诡异，我背您出去。”
“小伙子快跑吧，我一个老太婆，不麻烦……”
“您别跟我客气了。”
他不由分说把阿婆背了起来。
“小伙子谢谢。”
“没事。”
推倒阿婆的大汉一路狂奔，转眼便不知跑到了哪里。
真特么是个浑蛋东西。
王冉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咬牙切齿。
“冉哥，咱们快到了！”
身侧，学员目光发亮，指着第二会场的入口，“们看！”
天空中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壁垒，缓缓蔓延，其尽头，基本就在入口位置。
“快，趁异境领域还未封死。”
几十名学员脚步加快。
要出去了吗。
只要冲出去，等救援队赶到，都会结束的。
王冉胸中憋着一口气，嘴唇被他咬破，渗出殷红血液。
“妈妈……呜呜呜……妈妈。”
“前面那个小孩！”
入口不远，一名小女孩哭坐在地上，周围陈尸数具，两米高的狼人形态诡异爪子中拎着一名妇女。
“小圆圆，不怕……不要怕，快跑……跑啊——”
砰！
诡异爪子用力。
“呜呜呜，妈妈，妈妈……”
女孩只有两三岁，哭喊的撕心裂肺。
特么的，临着出口还有一只诡异在堵门！
而那只狼型诡异，缓缓转过头，对准小女孩。
“住手啊……”
“住手啊混蛋！”
砰！
一拳之下，猛烈的白光闪过，地板破碎，却没有血液迸溅。
它有些疑惑抬起爪子。
刚才那个看起来很小的人类呢。
怎么忽然不见了？
等等……
上半身，下半身，手臂……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拔剑-惊鸿宴。”
轰隆！
瞬间四分五裂。
“呜呜呜，妈妈……”
小女孩哇哇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
出口，近在咫尺。
“冉哥……”
眼神波动，王冉低垂着头，把女孩背到自己身上，轻轻开口，“走吧，出去。”
众人一言不发，一个接一个穿过入口。
“冉哥，咱们接下来？”
“馆主在第一会场，他……咱们也帮不上忙。走吧，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中行走。
王冉双拳越攥越紧。
下山时一幕幕就好像刻在了脑海当中，只要保持清醒，就会不自觉的去想。
卖珠链的大叔，不顾一切捡拾着散落在地的珠链；被人推倒在地的阿婆不再挣扎；亲眼目睹了母亲……的女孩，以及逆着人群的前行者。
噗通。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
“冉哥，怎么了？”
“我母亲，在我七岁那年，被诡异所杀，她留下来的东西不多，刚才不小心落在了入口，我回去取一下，们先返回酒店。”
他把背上的女孩放下来，阿婆在他千钧一发使出惊鸿宴时，就已交给他人，此时已疲惫的昏睡过去。
活动活动胳膊，露出一个浅浅微笑，“赶紧走吧，我回去把东西拿着，然后就追过来。”
没有人回答。
他也不需要别人回答。
双手插在兜里，在三十人的注视下，王冉向回路走去。
周馆主同样说过。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
“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我后退了。
他后退了。
大家都后退了，那么，还剩下谁站出来？
我曾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年幼的我可以退后。
现在，不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同样是周馆主教导我们的。
右手微微颤抖，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冲动之举。
直面死亡，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过有很多事，我们能有一万个理由去做，也可以不需要一个理由。
“愿大玄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
“不必等候炬火。”
吧嗒。
右手握住了剑柄。
所有的颤抖瞬间消失。
“我有一剑，不可撼星辰，亦难以荡八方。”
“此行拔剑，只为做那炬火，愿，燃我微光。”
近了，更加的近了。
在即将穿过入口的刹那，王冉顿住。
身后，响起稀稀拉拉的脚步。
他一点点转身。
“不是叫们回去的吗？”
“冉哥，把我们抛下，这是准备去当大英雄了？”
“们一个个的，什么水平啊，就敢过来？疯了吧都！赶紧给我滚回去！”
一人，与三十人对视。
忽然间，齐刷刷白光闪过。
三十柄长剑拔出，落入每个人手中。
几十双眼睛目光炯炯。
“不能退啊。”
“不能就这么后退了。”
“十几年没做出过什么成功的事，这一次怎么能后退呢。”
“就这一次，就冒险这一次。我不后退了。”
一言，我一语。
“不能后退。”
“我辈剑修不可后退。”
“只顾向前，不退。”
到后来，声音越来越整齐，气势也汇成惊人的一股。
“不退……”
“不退……”
“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