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奉语重心长道：“以我的经验，纯粹的殊死决斗是打不了那么久的，大可不必心忧。”
“是有什么特殊的把握才说出这话来的吗？”
面对郭巨峡这几乎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的诘问，穆奉的反应，是付之一笑。
诚然，那胡灵是胡振昌的女儿，自有继承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又复师承于荆湖两路镖头胡元锡，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虽生了个女儿身，却也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但穆奉并不觉得以那柯璇的实力，当真能跟一个镖头的徒弟打得难解难分，或许只是在泄愤，也不是不可能。
“我可以向保证，只是落在柯璇手里的话，那胡姑娘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穆奉又忍不住反问郭巨峡：“……但我比较好奇的是。和那胡灵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脑血栓一样的问题可把郭巨峡给问懵了。
情报那么灵通，我跟胡灵啥关系，还能不知道？还用得着亲自找我这来问？
不过他这问题问得也确实是妙。明明郭巨峡听到这问题的第一反应，是不知从何而问的错愕，真要回答的话，却又始终拿不出几分底气，反倒是迟疑了起来。
胡灵……
一想起这个名字，与她相处这短短时日里的点点滴滴，便莫名涌上心头。一个又一个人影出现在郭巨峡的脑海中，看了看郭巨峡，又看了看那胡灵，皆是露出一副蛮不理解的神情。
他们似是在好奇，郭巨峡到底是何方神圣？
纵然那胡灵是情陷至深也好，有所图谋也好，都尚还在旁人可以理解的范畴。
呢？
同样作为普通人的，又是哪儿来的胆量，跟那样一个神秘女子走得那么近？难道还没发现吗？跟她走得近的，跟她的生命有所交集的，曾与她深切交心的人……
她的父亲。
她的兄长。
她的敌人。
后来都死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郭巨峡终归还是沉重地道出了这个事实。“虽然还未交换信物，但这应该也属于能得到的情报才对。”
“哦。”那穆奉沉声点了点头。“若是能脱开内卫统领，监察枢密使的身份，单纯作为……朋友来讲，其实我想奉劝一句，离那女子远点。”
郭巨峡招牌性地挑了挑眉：“……除非？”
穆奉沉思片刻，低声道：“除非真的有兴趣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身陷于只属于这个时代的激荡浪潮。”
郭巨峡摊了摊手，亮了亮自己的胸膛，嘴角勾起了一个戏谑的弧度——“喏？看我不像那种人吗。”
“我也是服了了。”
穆奉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说正事吧。之前在来这隆州的路上，避开胡姑娘的注意，偷偷找到正在跟踪们的我，叫我转交给韩大人的那东西……究竟是怎么来的？”
面对这个问题，郭巨峡并不打算直截了当地回答：“真想跟人交朋友，就别老用这种审犯人的口气跟人讲话。”
“那，以朋友的口气来问，那恍如天物一般的盐土提炼手艺，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那可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应有的造物。哪怕说那东西与手中的暗器同源，都是仙家天工所成，我想我也会信个三分。”
“厉害！”郭巨峡忍不住打从心底敬佩起了此人的敏锐，竟是在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楞凭直觉把事实给猜对了个七八成。
那穆奉也道：“也很厉害。明明从未见过韩大人，却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早就知道那杨舒要护送来隆州的是什么东西，却三缄其口，装傻充愣。
明白韩大人无力面对盐帮未来的要挟，当下必须要做的事，首先就是要将这江南两路的盐帮乃至污吏连根拔除。
然而真要做到这一切，以韩大人手头的资源来说，他还缺乏最后一张拥有足够号召力与震慑力的牌。”
郭巨峡点了点头，再次打从心底称赞起了这穆奉的勇略。
“嗯，我向韩大人提供了这张必要的牌，而作为报酬，在我和灵儿畅游隆州期间，和的内卫必须要保证杨舒不会交涉到足够影响这两江局势的商人。这不就是我之前的交易吗？
……所以呢？要我提供的东西，我已经做到了。们成功了吗？”
穆奉冷冷一笑：“这个其实本就不必担心。因为说的那个，足够影响这两江局势的大商人，从一开始便不站在杨舒那边。至于理由，我想应该和差不离。”
郭巨峡听他这么说，一下子便提起了兴致。
“真正的大商人，应该从长远的角度追逐更广阔的利益，而不是如扭曲的蛆虫一般蚕食一切……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像我之前提到的这种商人，真的存在吗？”
穆奉：“刚刚不还用那仙家机关，打烂了人家的脚面子？”
郭巨峡愣了一下，一上来还没反应过来。半晌过去，还骑在马上的二人四目相对，终归还是各自仰天大笑了起来……
另一边。
云澜山庄。
“锵！”
又是一阵金铁交鸣的震响过后，又一柄长槊被震飞上了高空。
只见那胡灵也一起倒飞出去数丈，匆忙在空中维持住身形姿态的她，顺势攀住了身旁的墙面，如一只轻快的虫蚁一般，在那光滑的墙面上又踏上两步，一把抓握住老朽的房檐，轻盈地翻身上了那破败不堪的房顶。
柯璇直视着她的动作，又再一次忍不住大声感叹。
“果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了。连我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轻功方面，我确实不如。
……但自己心里也应当清楚才对。纯粹只是逃闪，是无法打败任何人的！”
胡灵咬了咬牙，捂紧了侧腰上不知何时被划出来的血口子，又将目光移向了不远处。
在那擂台的边缘处，整齐地陈列着原本用来打擂的兵刃。看起来像是最近才刚刚被重新擦洗整理过，八成本是用来对付郭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