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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苏耀东并没有立时回答,只是皱着眉。李邦殊沉声道:“海洋生命的主流,是肉眼看不见的浮游生物!在一滴海水中,就有上百万、千万个浮游生物!”

    苏耀东摇着头:“是不是想告诉我,浮游生物会有思想,能和人沟通?”

    李邦殊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对于地球上的微生物,知道得实在太少了。”

    苏耀东仍然不表示意见,李邦殊道:“或许是这些生物实在太小了,小到了引不起注意的程度。但是它们的形体小,并不代表它们不能发展为具有高级智力的生物。举一个例子来说,有许多导致疾病的细菌,甚至懂得如何改变自己的生理结构,来和药物对抗,人和脊椎动物,就做不到这一点!”

    苏耀东谨慎地回答:“我在某种程度上同意的说法。但是,以海洋中的浮游生物而论,在高倍数的电子显微镜之下,可以把它们放大一千万倍,把它们的身体结构,看得清清楚楚──”

    李邦殊不等他讲完,就道:“的意思是,并看不出它们是有智力、有思想的?”

    苏耀东点着头,李邦殊叹了一声:“耀东,就算把一个人放大一万倍,做最彻底的解剖,能找到人的思想在哪里吗?”

    苏耀东怔了一怔,他的思绪十分紊乱,但是他多少捕捉到了李邦殊想表达什么。他用十分谨慎的语调道:“的意思是,在海水中看到的字句,是由海中的浮游生物,显示给看的?”

    李邦殊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苏耀东委婉地道:“体积那么细小的生物,如何有可能展示文字呢?”

    李邦殊沉声道:“浮游生物的过量繁殖,甚至可以使海水变成了红色。它们数量之多,多得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展示它们的力量!”

    苏耀东的声音,在不由自主之间,变得十分尖锐:“是说,数以百万计的浮游生物,排成了文字,来和人类沟通?”

    李邦殊转过了头去,喃喃地道:“我说过了,这是绝无可能的事,但是又是唯一的可能!”

    苏耀东还未曾回答,一直面对着阳台,但在听着李邦殊和苏耀东对谈的温谷,陡然轰笑起来:“想象力太丰富了!我敢担保,世上任何一个幻想家的想象力,都未曾达到这一地步!”

    李邦殊最初的反应,十分愤怒,但是他随即冷静了下来,只是瞪了温谷一眼。然后,他徐徐地道:“不管警告是来自海洋中的什么生物,总之,我接到了警告,也觉得如果人类大规模地开发海底资源,虽然可以带来暂时的利益,但也必然扰乱了海洋生物的生活秩序,可能给人带来巨大的灾害!”

    苏耀东“嗯”地一声:“所以,愿意接受警告?”

    李邦殊苦笑道:“不单是警告,朋友,它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用我们然不明白的方法,它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温谷到这时,才算是明白了李邦殊使用了“它们”这个代名词的意思。实实在在,在这个海洋学家的心中,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所发出的力量,他曾设想那是海洋中的浮游生物,但是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苏耀东道:“所以,才要这个会开不成?”

    李邦殊双手紧握着拳,用力点着头。

    国际海底资源分配会议开幕那一天,气氛显得十分不寻常。所有的代表,早已聚集在会场之中,交头接耳,望着一列空着的座位,座位上的牌子指出,那是阿拉伯世界代表团的席位。

    一直到预定时间前的三分钟,副军装的黄绢,才带着她的大批随员,走进会场来。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因为她尽了一切力量,都未曾找到李邦殊。原振侠一直在酒店之中,接受监视,他没有和任何外人作联络。这时,原振侠就坐在大会代表的一个特殊座位上。

    黄绢的出现,又引起了一阵交谈。然后大会开始,按照程序进行着,在几个要人发表了简短的谈话之后,主席宣布:“本次会议的主角,李邦殊博士突然决定不参加大会,可是他派了一个代表,代他宣读一篇简短的声明,请原振侠医生!”

    当原振侠走上台去之际,掌声十分零落。黄绢的脸色更难看,以致原振侠连望也不敢望她一下。

    上了台,原振侠定了定神,用嘹喨的声音道:“我,李邦殊,作为一个将一生贡献给海洋研究的人,我作如下的声明:从现在起,我会致力于维持海洋平静的努力,我反对任何人为的行为,破坏海洋固有的形态。这种形态的存在,和地球历史一样悠久。我反对在海中开采人类所需的物资,虽然以前我在这方面,做过很多探测工作,我已决定把我的所有工作记录完销毁……”

    原振侠才把声明念到这里,十几个记者已经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好些代表忍不住惊愕,纷纷站了起来,会场立时紊乱了起来。

    原振侠还想再念下去,可是黄绢已经飞步上台,一下子推开了原振侠,大声道:“这是强国的诡计!我代表阿拉伯世界,宣布我们绝不放弃,而且立即开始行动!”

    黄绢的行动是如此突兀,紊乱的会场,反倒静了下来。原振侠再也想不到,他和黄绢会在这样重要的一个国际性会议上,在世界各国的政要和科学家之前,成了敌对的双方。他心中苦笑,想着:只怕世上再也没有一对男女,关系和遭遇比他和黄绢更奇特的了!

    他大声道:“请允许我把李博士的声明宣读完毕!”

    黄绢一声冷笑:“不必了!李邦殊的声明,根本不是他的本意。我可以肯定,李博士受了挟持,挟持他的,当然是某些想独霸海底资源的大国,我们不必指出这些强国的名字──”

    黄绢的话,有着强烈的煽动力,会场之中,一些小国的代表,立时大声叫着,附和着。几个大国的代表,神情马上变得相当尴尬。

    黄绢挥着手,大声继续:“没有李博士,没有这个会议,海底资源一样会被开发。我宣布,从现在起,阿拉伯集团有权在任何公海之中,进行我们认为需要的活动。我们准备接受任何挑战,并且将我们在海洋中所得到的利益,公平地由真神阿拉信仰者共享!”

    会场中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很多代表已看出,这个会议已不可能再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了,有的代表已经收拾文件,准备离去。

    黄绢还在继续:“所谓法国探测船队的失踪,也是同样的政治把戏。法国代表在哪里,能提出合理的解释吗?”

    法国代表是一个看来很有君子风度的中年人,但这时他也失去了风度,大声道:“我不会对一个疯子作任何解释,再见了!”

    黄绢冷笑着,傲然走下台去,原振侠还想再宣读声明,可是会场中已乱成了一片。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在几十个记者向他围过来之际,他把李邦殊的声明,交给了其中的一个记者。

    当原振侠走下台的时候,两个大汉,公然一边一个挟着他,把他直推到了黄绢的面前。

    黄绢的神态冰冷:“告诉李邦殊,我对他不再有兴趣。世上有的是海洋学家,我们可以集中世界上所有的海洋学家,为我们工作!”

    原振侠望着乱成一团的会场,苦笑着:“很成功,可是何必与世界为敌?”

    黄绢放肆地纵笑起来:“我?才不,我只是和我的敌人为敌!”

    原振侠叹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挣脱了那两个大汉的挟持,又望了黄绢一下,想说什么,但是终于没有说出口。他转过身去,推开前面的人,向外走去,他只觉得脚步异常沉重。

    第二天,报上登载着会议失败的消息,也刊登着黄绢离开夏威夷的新闻。黄绢在临上机之前,又重申她所代表的阿拉伯世界,将以惊人的资金,立时开始她所称的“人类大规模利用海底资源”的工作。

    在那座大厦的那个单位中,原振侠、苏耀东、温谷和李邦殊一起看着报纸。在原振侠知道黄绢已离开之后,他就来到这里,和各人交换着意见。

    他感到心情十分沉重,因为在这里的四个人都知道,有一些事情发生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已经做出了一些事,来阻止人类对海洋的侵涉。而黄绢以及太多人,显然并不明白这一点。

    苏耀东叹息着:“看起来,只有那种力量本身,才能阻止海洋被干扰的行动。”

    温谷摇着头:“那些失踪的人、失踪的船队,都是这种奇异力量造成的?”

    李邦殊发出了不满的一下闷哼声,像是在说,这已经再明白也没有了,何必再说。

    原振侠小心地移动了一下身子,道:“难道在海鲜市场失踪的那一对男女,也是?还有,那对死得如此离奇的中年夫妇?”

    没有人回答原振侠的问题,因为那几乎是无可解释的。温谷有点暴躁起来,用力一拍桌子,道:“关于海洋的,我不参加意见,或许是海洋中的浮游生物,有着这种神奇的力量,但是在陆地上──”

    李邦殊沉声道:“谁知道,或许海洋中的微生物,和空气中的微生物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它们组成了同盟──”

    温谷双手抱住了头,叫了起来:“够了!或许,或许,是假设,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

    李邦殊倒十分平静,他望向苏耀东:“所以我要来,我们,我的意思是我和,要和它们接触。”

    温谷咕哝了一句:“我立刻和白恩警官接触,看看他在调查那一对中年夫妇死亡上,有什么新的进展!”

    他一面说,一面拿起电话来,在说了几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比纸还白。

    由于温谷的脸色在剎那间变得如此难看,其余三个人立时觉察到这一点,一齐向他望去。

    温谷慢慢放下电话,张口想说话。可是显然由于惊骇太甚,所以他的喉际,先是

    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咯咯”声,然后才能讲出话来:“白恩警官死了!”

    在离开了黄绢的游艇之后,白恩的思绪十分混乱,心中一直在想着温谷的话: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作为悬案来处理,不必深究。

    当然,那一对夫妇的死亡,他可以用含糊的措词作一份报告,就此列为悬案。这样做,在公事上是可以交待得过去的,但是,他却无法对自己交代!

    他可以绝对肯定,那对夫妇的死,是出自不可解释的一种因素。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只手,一只手,扼死了两个人,这种想法,如果持续在脑中,那会使人变成一个疯子的!

    可是白恩却又无法不想那只手!除了那只手之外,还有什么力量可以扼死两个人呢?冷藏库中只有两个人,可是有五只手。两个人的四只手,是不会互相扼死对方的,那么剩下来的唯一可能,就是……

    白恩用力摇着头,想把这种可怕的意念自他的脑中抹去,可是他显然不很成功。所以当他回到警局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样子也显得十分凶狠,以致看到他的人,都可以看出他心情十分差,不是很敢和他打招呼。

    那天下午,当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有一个同事走过来:“有一位小姐在办公室,等很久了!”

    白恩咕哝了一声,他想不起曾约了什么小姐。他用力推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动人的女郎,紧张地站起来,望着他。白恩立即认出,这个女郎是玉代市场的收银员,可是他却记不起她的名字来了。

    他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道:“市场的工作很忙吗?是──”

    那女郎忙道:“乔丝,警官先生,我……我……”

    白恩看出她神情很犹疑,就尽可能温和地道:“有什么话,只管说!”

    乔丝作了一下手势:“说出来,……能保证我不被警方拘留?”

    白恩呆了一呆:“那要看做了些什么,要是杀了人,我可不能给作任何保证!”

    白恩在讲了那句话之后,心中不免有点嘀咕:为什么提到杀人呢?这个美丽的女郎,显然不会杀人的,自己是不是被太多的失踪和死亡案件,弄得有点心神不定呢?

    乔丝现出了一个为难的笑容来:“当然不是杀人,只不过是我……我曾不合法地收了十元钱。”

    白恩有点烦躁:这样的小事情找我干什么?事情已经够烦的了!刚在他的神情上表现了不耐烦,还没有开口之际,乔丝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白恩早一秒钟,用语言表示了他的不耐烦,阻止乔丝讲下去,那么,他可能不会死,以后的事不会发生,可是世事往往差在一线之间!)

    乔丝接着道:“那十元钱,是那一对失踪了的新婚夫妇给我的!”

    白恩的精神,陡地为之一振,不耐烦的情绪一扫而空。那对新婚夫妇!这也是一件悬案,看来乔丝小姐可以提供新的线索。再也没有比突如其来的新线索,更可以令得一个负责的警官兴奋的了。

    他忙道:“什么时候,经过的情形怎样?”

    乔丝又迟疑了一下,低低叹了一声,才将那天傍晚发生的事,她怎样接受了十元钱,容许那一对新婚夫妻进去“捉”一只龙虾,然后,两个人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的事,讲了一遍。

    白恩用心听着,等乔丝讲完,带着哭音问:“我会被警方起诉吗?”之际,白恩的思绪极乱,他道:“当然不会,乔丝,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进去之后,没有出来过?”

    乔丝咬着下唇,点着头:“是的,我在唯一出路的门口,他们没有出来!”

    白恩心想:“这情形倒有点和在殓房发生的事相像,不过一件是两个人失踪,一件是两个人神秘死亡!”

    乔丝又道:“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我心中一直很内疚,可是我也不敢来告诉警方……”

    白恩问:“是什么事,终于使下定决心的呢?”

    乔丝嘴唇掀动着,现出了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来,道:“今天……像往常一样,我是最后离开市场的一个人。当我结好了所有的帐,准备离开之际,我……我听到……那个养龙虾的池中,有人在讲话。”

    白恩惊骇问:“什么?”

    乔丝被白恩突然而来的喝问吓了一大跳,忙道:“我不能十分确定,我是说,我不是听到有人讲话,不,我是说,我听不清在讲些什么,但是的确是有人在讲话,真的!”

    乔丝说得相当慌乱,但是白恩还是弄懂了她的意思:“是不是还有人没离开呢?”

    乔丝道:“我一听到有讲话声,也是这样想,我想那可能是──一个约了我几次,都被我拒绝了的小伙子,敢意躲起来在吓我!”

    白恩又开始感到不耐烦,一个躲起来吓女孩子的小伙子,对于白恩来说,那实在是引不起他任何兴趣的事。而且他的确

    十分疲倦,所以他用很大的声响,打了一个呵欠,想使乔丝不要再讲下去。

    可是乔丝却现出又恐惧又诧异的神情,然不理会白恩那种厌烦的动作,她甚至在急速地喘着气:“可是……可是我听了一会,又喝问了几句,听到那是一男一女在对答。他们讲得十分快速,我不是听得很清楚,好象他们是在讨论,要捉一只最大的龙虾……”

    乔丝讲到这里时,白恩已经打了三个呵欠。可是他的第三个呵欠打到了一半,就陡然停止,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以致他的样子看来怪到了极点。

    而乔丝在那时候,声音发着颤,讲出了令白恩陡然发呆的话:“我可以肯定,在讲话的那一男一女……就是那天给了我十元钱,后来又失踪了的那一男一女……我记得他们的声音!”

    白恩瞪着乔丝,心中迅速地转着念:眼前这个女郎,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呢?她看起来很正常,可是她说的一切,却又是那么不可相信!

    为了寻找那失踪的一男一女,警方可以说用尽了一切努力。尤其他们的私人重要对象,在那个养龙虾的水槽中被发现之后,寻找工作更是不遗余力!

    可是,照那女郎所说,这一男一女,似乎还在市场之中,这可以相信么?白恩要过了好一会,才能将张大了的口,慢慢地合了拢来。然后,他盯着紧张而不安的乔丝好一会,才问:“小姐,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乔丝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我不知道,我……不但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很害怕……真的害怕。当时我不知道如何才好,我……鼓起勇气,转过身去看,有一个很大的冷藏柜隔着,我看不到水槽那边的情形……”

    听到这里,或许是由于乔丝颤抖的语声之中,充满了惊惧的缘故,连经验丰富的白恩警官,也不禁受了感染,挥了挥手:“别告诉我,如果没有那个柜子的阻隔,就可以看到什么!”

    乔丝不由自主,“咯”地吞下了一口口水,犹豫而又害怕地问:“我……是不是不应该再说下去?”

    白恩忙道:“不,不,只要说的是事实,请一直地说下去吧!”

    乔丝急急道:“是事实,是事实!”

    她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于是,我就站起身来,走出一步,探过头去,去看,我……我……我看到那一男一女,就在水槽前面!”

    白恩陡地站了起来,神情有着被戏弄的愤怒。乔丝哭了出来,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由于害怕,她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叫着:“真的!真的!”

    白恩叹了一声,无意义地挥着手。乔丝双手紧握着,指节甚至泛着白色,她又颤声问:“我……是不是见到……鬼魂了?”

    白恩闷哼了一声:“那要看以后发展的情形如何,他们──所看到的人,是不是一下子就不见了?”

    白恩这样说法,是针对着乔丝的问题的,谁都可以听得出,他的话中,有着明显的讽刺意味在。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乔丝一面发着抖,一面连连点头:“是,他们一下子就不见了!”

    白恩震动了一下,乔丝急促地道:“我害怕极了,当时连叫也叫不出来,就逃出了市场……只是匆匆拉下了门……我想……我不该隐瞒什么……或许是他们的鬼魂来提醒我,所以……我要来找……”

    她的语调越来越是发抖,白恩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头:“小姐,我不相信什么鬼魂。如果真的看到了他们,那么,他们在市场中一定另有目的!”

    乔丝的眼瞪得十分大,显然对白恩的话表示不同意。白恩本来想就此把她赶走,可是他看到乔丝的神情是如此害怕,心又软了一下:“好,小姐,我和一起到市场去一次,弄弄清楚!”

    看来,这正是乔丝想要求而不敢开口的,是以白恩一说,她就连连点头。白恩虽然十分不愿意,但也只好向外走去。当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遇见了几个同事,还打趣地道:“这位小姐说她看到了失踪者的鬼魂,我去查究一下。哈哈,看看做驱魔人是什么滋味!”

    当时,那几个同事,也感到好笑,其中一个还叫道:“嗨,别忘了带十字架!”

    跟在白恩后面的乔丝,看来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双手互相扭着,连脚步看来都是僵硬的。

    半小时之后,白恩的那几位同事,也笑不出来了。他们接到了报告:“一个警官死在玉代市场……有一位小姐说他叫白恩警官,们快派人来查查吧……别问我是什么人,我是过路人,作为一个好市民,所以才通知警方的!”

    警局接到这样的电话,当然紧张了起来。当几个警官和警员,来到玉代市场门口之际,看到乔丝双手紧握着门口停车场中竖立着的铁柱,身子不断在发抖。她把那根铁柱握得如此之紧,以致几个路人想把她的手指扳开来,但是却做不到。

    乔丝的口中,不断地发出没有意义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她身的任何一处,都在告诉他人:她遇到了恐怖莫

    名的事!

    几个警官冲进了市场,市场中灯火明亮。在冷藏柜中的各种各样的鱼,透过有着冰花的玻璃门,鱼眼睛在发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光芒。

    当然,在通常的情形下,死鱼的眼睛,是不会给人以这样的感觉的。但是当冲进来的人,看到了白恩警官的尸体之后,却都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使得死鱼的眼睛,也变得可怕起来。

    白恩警官的尸体,伏在那个养龙虾的水槽上,一只手向前伸搭着,浸在水中,水中有不少龙虾在。他是半跪在水槽前的,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可以看出,他是在水槽前死的,死了之后,身子倒下,靠向水槽,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样的姿势。

    一个警官走过去,把白恩的身子,慢慢翻了过来。立时,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飕”地吸了一口凉气。白恩的脸上,现出一种恐怖之极的神情!那种神情,僵凝在一个死人的脸上,看来更是令人心悸,所有的人,竟没有一个出得了声!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最年轻的警官叫了起来:“天,他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他看起来,是被吓死的!”

    当然没有人回答得出这个问题来。

    而白恩的死因,也很快查了出来。他并不是被吓死的,法医检查的结果是:死于窒息。等到弄明白了白恩警官死因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从听到白恩的死讯起,温谷、原振侠和李邦殊、苏耀东就分成了两批,各自进行他们要做的事。

    李邦殊的话说得很明白,虽然他的话,听起来令人产生一种极度的迷幻之感。他道:“白恩警官死在玉代市场?那可能是另一宗它们的行动,看来它们心急了,我们要快点行动才好!”

    温谷的声音发涩:“天,它们,它们,能不能具体一点说,它们究竟是什么?是假设的微生物?”

    苏耀东看起来,显然和李邦殊站到了同一阵线:“到目前为止,只能作这样的假设。”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不管是什么的假设,就算是一种我们对之然一无所知的生物也好,们怎么去和它们发生接触?”

    李邦殊的回答极简单,听来不合理到了极点,但似乎又是唯一的办法,他道:“到海中去!”

    原振侠和温谷互望了一下,温谷立时道:“我宁愿先去了解一下,白恩警官的死因。”

    李邦殊望向原振侠,道:“呢?是一个医生,我不知道是对一具尸体有兴趣,还是对不可测的某种生物有兴趣!”

    原振侠十分难以决定,白恩的死因、死亡经过,他还然不清楚,所可以肯定的,只是那一定是一宗十分神秘的死亡。而李邦殊要去做的事,似乎更加不可捉摸了。而真正令他犹豫的原因,是他什么也不想做,黄绢已经离去,他的所有感觉,只是一片惘然,根本不想去做任何事情!

    他所想到的是,黄绢是一个讲到了一定要做的人,她一定会在最短期内,动员她所能运用的力量,先作海底资源的开发。而李邦殊却一反常态,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李邦殊的力量,怎么敌得过黄绢呢?除非李邦殊真能得到“它们”的帮助,但是李邦殊怎么和“它们”作进一步的接触?

    原振侠也想到,黄绢对他提起过,她也在海水中看到过“警告”,但是黄绢会接受警告吗?

    他先不回答问题,只是反问道:“准备用什么方法,在海上和‘它们’联络?如果漫无目的……那可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李邦殊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者,但是我相信,它们既然选中了我,和我发生了联络,就一定会保护我,不会伤害我!”

    苏耀东在一旁叹了一声:“我们自称是海洋学家,但是对于海洋生物,实在所知太少了。邦殊,能有机会再让我和海洋相处,我十分乐意,并且不会拒绝参加的任何行动!”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暂时不参加们的行动,我想,到了们的行动,和黄绢的强势行动发生冲突之际,我或者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当他讲完了之后,他的心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苦涩,又用极度惘然的声音道:“希望我……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温谷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到时候再说吧!”

    他这样讲的时候,望向李邦殊,李邦殊和苏耀东两人,都有种异样兴奋的神情。李邦殊道:“我们不等了,耀东,以的能力,能够办到什么?”

    苏耀东笑了起来:“任何用金钱可以办到的事,我想我都可以办得到。”

    李邦殊道:“好,目前我们只需要一艘设备完善的船,我们要在海上作无目的的漂荡,一直到它们和我们进一步接触为止。唉,在这方面来说,它们比我们进步,我们就不懂得如何与它们接触!”

    苏耀东大有同感:“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两个科学家在感叹,温谷觉

    得有点急躁,向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我想去看看白恩,唉,他毕竟是十分有趣的一个人!”

    原振侠叹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点着头。

    当温谷和原振侠来到玉代市场门前的时候,黑箱车已搬走了白恩的尸体。围观的路人相当多,市场的经理在门口唉声叹气,但是没有什么人去理会他,注意力都集中在乔丝的身上。

    乔丝仍然双手紧握着那根铁柱,身子在发着抖,口中发出可怖的声响,两个警员企图用力去扳开她的手指。

    原振侠一看到这种情形,就厉声呼喝:“住手!们看不出,这位小姐受了严重的惊吓么?”

    一个警员不服气地道:“我们只不过是想帮助她!而且她也不能一直在这里不走,她是这件凶案发生时,唯一的在场者!”

    原振侠来到乔丝面前,凭他行医的经验而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美丽的长发女郎所受的惊恐,已经超过了她所能忍受的程度!

    从乔丝被惊吓的程度来看,如果处理不妥善,可能由于极度的惊恐,而使她的脑神经受到永久的伤害。所以,当救护车来到,两个医护人员跳下来之际,原振侠立时用他专业的权威声调吩咐:“镇定剂注射,动作尽可能缓和!”

    一个医护人员走过来,伸手向乔丝的眼睛,想把她的眼皮翻开来看看。但乔丝立时尖叫了起来,原振侠也忙把他推开。

    原振侠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尽量把声音放慢,听来柔和地道:“一切过去了,没有事,接受注射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乔丝像是听到了原振侠的劝慰,闪动着眼睛,望向他。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医护人员把镇静剂,缓缓地注射进乔丝的手臂。

    一分钟之后,乔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握住了铁柱的手松了开来,整个人也软倒了下来。原振侠忙扶住了她,由医护人员把她抬上了担架。

    一个看来职位颇高的警官走了过来,和温谷握手,作自我介绍。

    一小时之后,在医院的病房中,他们先听乔丝说出事情的经过。

    乔丝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不过看得出,极度的惊恐已不像她在市场门口时,那样影响她,她先说了她去找白恩的经过。

    当他们一起来到市场门口之际──由于乔丝离去时的匆忙,所以市场之中,还是灯火通明,大门也只是虚掩着。白恩是自己驾车来的,停好了车,他和乔丝一起下车,指着市场的门口,道:“好了,让我们去看看,鬼魂和人有什么不同!”

    乔丝带着怯意:“警官先生,请别这样说,我并不觉得……很有趣!”

    白恩挥着手:“如果鬼魂也能商量,是不是该捉一只大一点的龙虾,我就认为很有趣!”

    他一面说,一面已来到了门口,用力拉开了铁门,发出“哗啦”的声音。然后走了进去,大声喝问:“里面要是有人,把手放在头上走出来,我是警察!”

    那时,乔丝还在门口,踟蹰着不敢向内走去,不过那只是十分短暂的犹豫。

    白恩警官的大声呼喝,和市场内灯火通明,都足以把任何胆子小的人,害怕程度减至最低,乔丝于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收银柜台,绕过了收银柜台,就可以看到那个养龙虾的水槽。

    当乔丝走进去的时候,还可以听到白恩的呼喝声,但是白恩的呼喝声,是突然停止的。照乔丝的说法是:“警官先生的呼喝声突然停了下来,剎那之间,四周围都静得像是任何东西都凝结了一样!”

    乔丝陡然一怔,恐惧又袭向她,但是她看到了白恩,她看到白恩用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站立着,半曲着身,一只手指向前面,神情更是怪异莫名,像是他看到了什么绝不可相信的东西一样。但是乔丝却绝对可以发誓:“在白恩警官的前面,完没有甚么可以令得人惊惧的任何东西或任何现象。”

    紧接着,白恩又陡然叫了起来:“别走!”

    他一面叫,一面便用极快的速度,取了他的佩鎗在手。乔丝一看到这种情形,已经惊惶得发不出声来,她只可以肯定,白恩一定是一拔鎗在手,就想发射的。

    可是也就在他才一扬起手来之际,他忽然之间的动作,更是奇特,像是有什么可怕之极的毒虫,突然在他的右腕上爬行一样,他的左手陡然握紧了右腕。本来他是用右手握着手鎗的,在此同时,他右手一松,手鎗也落了下来。由于他正在水池之前,所以手鎗一落了下来,就跌进了水池之中。

    (乔丝的叙述,立即得到了证明。在一旁同时听乔丝叙述的警方人员,一听到这里,立即派人去找,一下子就在水池中,找到了白恩的佩鎗。)

    手鎗一落下来之后,白恩的神情更怪。

    当乔丝说到这一部分之际,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道:“警官先生开始挣扎,他的那种情形,就像是他和一个无形的魔鬼在打架一样,

    而他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可怖。我给吓坏了,转身向外就逃,双手握住了门口的那根铁柱之后,就再也放不开了,只是尖叫着。一直到有人……好象有人大声问我,里面的那个人是谁,我才说出了白恩警官的名字。”

    可能是在乔丝奔出来之后不久,白恩就倒在水池边上死了,而乔丝的尖叫声,又吸引了路人。

    那个打电话到警局去的路人,也是第一个发现白恩尸体的人,他的叙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路人走进市场,看到白恩倒在水池边上,一看就知道已经死了。他再走出来,据他说,他喝问了一百次以上,乔丝才告诉他死在市场中的是什么人,他就打电话给警局。

    温谷和原振侠在第二天,就知道了白恩警官的死因:“死于窒息。”

    原振侠还和验尸的法医讨论了一下:“窒息,是什么意思?是他的头部浸进了水池之中,引致了窒息的?”

    法医摇头:“不,他肺部一点积水也没有,只是窒息,并非受溺而致窒息。”

    温谷本来就十分性急,这时由于白恩死得怪,更是急躁,大声问:“那是什么意思,死者没有伤痕,怎么会窒息致死?”

    法医瞪了温谷一眼:“譬如说,用枕头压着一个人的脸部,阻止他呼吸,就可以令一个人窒息而死,而不留下任何伤痕!”

    原振侠挥了一下手:“白恩警官是一个十分强壮的人,而且受过自卫技击训练,若要令他在没有伤痕的情形之下窒息,至少要两个以上的人行凶。而乔丝小姐却说,根本没见到别的人!”

    法医显得很不高兴:“或许是她在说谎,我只知道,他的死因是窒息。是医生?应该可以明白他的死因!”

    原振侠苦笑道:“当然,我不是怀疑的判断,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原振侠也无法说得上来。一个强壮高大的人,会突然之间,因为窒息致死,事情怪异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令一个人窒息致死的原因,可能有七、八十种,但是没有一种适用于白恩的死。而原振侠和温谷,又相信乔丝的恐惧,绝不是假装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人,能在这样恐惧的情形下,还能从容说谎。

    那也就是说,乔丝的叙述是真的,白恩的死因不明。和那对来自缅因州,在殓房中神秘死亡的夫妇一样,死因不明。

    两人的心中也都想到了李邦殊的话:“这是它们行动的又一例子!”

    “它们”!

    难道真有什么生物,有那样的能力,可以令人消失、死亡,甚至,可以令得整个船队,在海面之上失踪?

    当温谷和原振侠回到了住所之际,天色已经大明了。他们也不觉得肚饿,不觉得疲倦,只是紊乱和抓不到任何头绪,不知道如何才好。

    李邦殊和苏耀东已经不在了。温谷和原振侠都躺着,不住地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到中午时分,温谷才问了一句:“原,是一个医生,相信,如果许多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联合起来,就可以和人类相对抗么?”

    原振侠迟疑了一下:“的问题太含糊了,是想否定李邦殊的假定?”

    温谷重重在一张椅上搥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的思绪,从来也没有这样紊乱过!”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也一样,但我们必需静下来,先肯定一些事……”

    他停了片刻才继续:“刚才的问题,其实可以说:是不是小到肉眼见不到的微生物,有着不为人所知的力量,可以和人对抗?”

    温谷苦笑了一下:“随便怎么说,总之,微生物和人对抗……这真令人无法想象。不管这种微生物生活在海中,还是在陆地上……太令人无法想象!”

    原振侠望着温谷,道:“作为一个医生来说,倒并不觉得太不可想象!”

    温谷睁大了眼,原振侠解释着:“整个人类的医学,一大部分就是人类和微生物对抗的过程,是人类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对付致病的微生物的过程!”

    温谷呆了一呆,道:“弄错了,人对抗微生物是存在的事实,但是不能倒过来说,微生物也会对抗人!”

    原振侠道:“为什么不能呢?有些药物,例如抗生素,才被培养出来之际,就可以十分有效地对付多种细菌,但是抗生素问世几十年之后,有些细菌就不会被抗生素消灭,它们有自己的方法,对抗人类用来消灭它们的药物。这种情形,也存在很久了,说明了微生物一直和人类在对抗,一直是这样!”

    温谷涨红了脸,道:“……这样说……是,我承认这种对抗的现象,是早已存在着的。但是……像如今发生的一连串事,那种形式的对抗……至少,我无法接受微生物会有思想,可以通过文字的形式,去警告人类这样的事!”

    原振侠苦笑:“别激动,老朋友,我和同样不能接受。但是事实是

    ,至少已有两个人,李邦殊和黄绢,看到了这样的文字警告!”

    温谷拾起枕头来,把他自己的脸盖住。温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显然是在表示,他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原振侠喃喃地道:“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和它们接触!”

    温谷一下子拋开了枕头:“那算是第几类接触!”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知道,人类渴望和外星生物接触,其实是一种很奢侈的愿望,因为人类和地球上其它生物的接触,就少得可怜。把其它生物一概视为低等生物的态度,就很不科学!”

    温谷坐起身来:“这种说法,只是哲理上的说法。哲理上可以说,人不但对地球上其它的生物不了解,人与人之间也不了解,很少真正的接触。甚至于,自己对自己,也不一定了解!”

    原振侠十分无可奈何:“可以这样说,但我的意思是,每一种生物,不论它们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出现在地球上,都有它们继续生存,不被干扰的权利。再小而讨厌的生物,都有它们独特的生活方式,甚至跳蚤──”

    温谷闷哼一声:“别告诉我跳蚤有比人更进步之处!”

    原振侠也坐了起来:“正想告诉这一点。生物学家已发现,跳蚤,有利用超高频声波来互相通讯的能力,那是美国西维吉尼亚大学的研究者,最近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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