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大红的宫灯点了起来,在习习的夜风中摇曳,空气中有淡淡的菊花香,侍从们都远远的站在墙角门边,西侧殿里的灯火燃了起来,烛光朦胧处是他深情的眼神。

    这里已不是大羲皇后居住的坤宁宫,眼前的人也不是大羲的君主,这里只有一对普通的夫妻,那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没有权势,没有争斗,没有压力。。。。。。只有两个幸福的人,彼此深情凝视。

    可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幻象,他永远都是大羲皇帝,而我,也注定了避不开那些用无休止的后宫的争斗。

    猗兰霓裳之凤求凰 第四卷 第七十章

    晚膳后陪着沈羲遥批改完那些奏章,夜已很深了,我一直坐在一旁绣着那盘龙的荷包,此时的心境与最开始绣大不相同,一针一线都格外的仔细。我不时的抬头看他,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看着他手执朱笔细细批阅的姿势,看着他眼睛中透着的睿智果断,心是暖暖的。他的左胳膊没有如往常般支在桌子上,而是随意的垂下,我心疼的看着他,却在他抬头向我微笑时掩藏起来。

    大约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合上最后一本奏章,张德海适时的端上参汤又撤下那些奏本,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朝我一笑说到:“不早了呢,早些安置吧。”我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张德海也是,他温和的笑了:“有伤在身,要好好的休养,我回去养心殿睡。”我轻咬了嘴唇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角,也看了看外面的天,没有月亮,是大团的浓云,偶有一道金光闪过,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要说什么,突然就听到了外面“哗啦啦”的声音,莞尔一笑看着他有些慌张的表情说到:“皇上,看来是这老天不让走呢。”

    沈羲遥柔和的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目光大部分轻轻的落在了左边的胳膊上,我上前一步微微撅嘴说到:“难道皇上不愿留在臣妾这里?”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到:“也是,臣妾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自然是不能侍奉皇上的。”嘴角却带了一抹顽皮的笑。他看着我宠爱的笑着:“朕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点点头,一旁的张德海看了看外面的天轻声说到:“皇上,这雨实在是大呢。”他点了点头,目光看着我:“既然是天意,那朕就不走了。”我笑起来,可是我不知道,这“天意”二字,在我之后的生活中,占了多少分量。

    东暖阁寝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侍从们都退到了门外,烛火燃起来,温和的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我就在这烛火中看着他一直站在画架前,那烛光就给他身笼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我的心也是暖的。

    “皇上还不安置么?”我轻声问到,他“啊”了一声回身:“累了么?就先睡吧,朕不困。”他的眼神里有躲闪,余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我抿了唇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小心仔细的解着他前襟的金纽扣,他身子一颤,我抬头看着他:“皇上明日还有早朝,不易劳累的。”他低头看着我带着浅浅的和有些认命的笑,我知道他为什么笑,因为这外袍一褪下,他胳膊上的伤就无处掩藏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他外面的袍子脱下,他的左臂上是厚厚的纱布缠绕,我的心即使在已经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还是抽紧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抬头问他:“这是。。。”他没有看我,眼神中有慌乱,可是一刹那就恢复了平静。“哦,”他不以为意的说到:“今日的赛马会朕不小心伤到了,那些太医太谨慎就包了这么厚,其实不碍事的。”他说完笑笑转回目光看我,我眼里的泪再控制不住,刷的落了下来。他慌张起来,伸手要去帮我擦拭,我转过脸去自己用手背一抹回头笑着看着他:“皇上,以后可要小心呢。”声音有些颤抖,他听出来了,唇上的笑隐了去,眼神虽然温柔,可是有怒气,然后他一回头朝外面喊到:“惠菊,进来。”

    “皇上,您唤奴婢。”惠菊跪在地上,小心的问着。他没有看她却用威严的声音问到:“这违抗君令是怎么个处罚是知道的。”我心里一惊走上前去,在惠菊没有开口前说到:“皇上,是臣妾逼她说的,不能怪她的。”说完看着沈羲遥,柔柔的说到:“不过臣妾真的庆幸臣妾知道了,臣妾。。。”我说着哭起来,是感动的哭,他忙拥我入怀,我朝惠菊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下去了。

    我轻轻的扶着他的左臂,他低头看着我,眼波温柔平和。我抬头朝他一笑:“皇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他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我看着他:“一定很疼的吧。”他随意的笑到:“不疼,一点也不疼的。这不算什么。”我低下头:“是臣妾不好,要皇上受伤了。”他微微俯身在我耳边说到:“不,我很高兴可以这样做。”我听到这话鼻子一酸:“,是皇上啊。”他就大笑起来:“是啊,我是皇帝。可是我也是一个男人。”他的声音降下来,更加的柔情:“一个想保护自己心中最美的男人。”我脸发热,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了许多亲密的话后渐渐睡去,我枕在他的臂弯中,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第一次感受到甜蜜和幸福。

    秋日里的天是明净高远的,在那夜过去近半个月之后,天气已经完的凉了下来,后宫里出奇的和谐平静。可是我知道,在那夜的事后,皇宫里的守卫增了近一倍之多,宵禁更是严格起来。夜晚我都会陪着他看完最后一本奏章,然后两人同塌而眠,白日里按着太医的吩咐我很少出门,就在西暖阁里做做女红弹弹琴,照看玲珑,人是安静的,可是我的心却有着担忧,我觉得这平和来得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不祥要到来般。却又笑自己杞人忧天,平和的日子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又如何这般的没来由的担心呢。

    一日里坐在西暖阁里,手上是那个荷包,最后的一只龙爪了,想着配上他墨蓝的便袍应是最适合的,针上的线用完了,惠菊我之前吩咐下去准备些茶点,其他的侍从都在外间候着,不想唤人进来,自己起了身在墙边的斗桌里寻着丝线,惠菊码的很整齐,可是我却找不到那金色的,手上忙乱起来,那丝线就缠满了手指,我心突然一惊,自己何时有过这般的心慌,努力平静着,可是还是隐隐的不安。

    门被推开,有凉风吹进,我转身看去,惠菊匆匆的走进来,手上没有我要的茶点,我看着她,她也盯着我:“娘娘,听说太后娘娘要回来了。”

    猗兰霓裳之凤求凰 第四卷 第七十一章

    当朝的太后闵氏,大羲开国功臣之后,世家女子,其父乃先帝帝师,太后从小美貌才情过人,先帝还是太子时就礼聘为太子妃,先帝即位后太后职掌六宫,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帝后恩爱和谐,当先帝遇到妃后,太后依旧可以不妒不怨,与妃情同姐妹,在妃产下皇四子撒手西去之后,太后即使已有襁褓中的皇三子要照料,依旧是将皇四子接到身边细心教养,这一养就是十年。先帝为此十分感动,称太后为古今第一国母。后来先帝因病驾崩,太后一人辅佐尚年幼的新帝,还有平衡当时朝中的局面,为新帝扶植可靠的肱骨之臣,在新帝冲龄之时为他做出的莽撞之事弥补,实在不易。还好沈羲遥性情沉稳,所谓的莽撞之事,最大的,也不过是之前与父亲的争执,而太后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我入了宫,坐上了她曾经的位置。

    晌午时口谕就到了坤宁宫,那时我正在西暖阁里照看玲珑,张德海走了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他一恭到底我没有抬眼,看着玲珑说到:“起来吧。”然后才转了头笑着问:“张公公来此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张德海笑着恭敬的答到:“娘娘,奉皇上口谕,三日后太后娘娘还朝,皇上望娘娘准备准备。”我点了点头,淡淡的问到:“彼时可是文武百官后宫女眷都去迎接?”张德海想了想答到:“这个皇上还没有定,太后娘娘不喜奢华的。”我笑了笑说到:“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了。”张德海再次行了礼就退下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西暖阁窗户的外面,低低的唤来惠菊让她去请芷兰来。

    西侧殿里燃着红檀香,芷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着镶金雕莲的香炉,看着那香燃起时暗红的光亮,西侧殿里有深沉高远的味道。

    “娘娘,您唤我?”门被轻轻的推开,芷兰轻轻的走了进来,我笑着转身:“芷兰姑姑,想必听说了,太后娘娘要回来了。”芷兰笑着点了点头,深深的看着我:“娘娘唤奴婢来,是想问问太后的情况吧。”我微一低头,手里拨弄了下蜀锦裙上缀着的玉佩,点了点头:“本宫进宫后第二日太后就去礼佛,之前一直没有见到,如今太后回来,心里自然是忐忑的。”我轻声说着,芷兰笑着:“娘娘心里莫怕,太后娘娘是很平易的”我“哦”了一声,抬起头走到芷兰的身边,西侧殿里此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到:“姑姑,本宫知道太后的平易和慈祥,只是。。。”我停了一下:“只是本宫缘何进宫想必姑姑是知道的。”我的话没有说完,芷兰轻声的打断了:“娘娘怕什么呢?当初最排斥娘娘的皇上如今都改变了,何况太后娘娘。以娘娘的性格,太后一定会喜欢的。”我点了点头,浅浅的笑了,芷兰也笑起来说到:“娘娘,民间不是有句俗语么。”我抬头看她,她的眼中是狡黠:“民间说,再丑的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娘娘您是万里挑一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