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宛然一笑:“柳妃的气色看来还不错啊。”柳妃一愣,细细打量着我,眼中满是不解。“是何人,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柳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绯然,给我掌嘴!”那紫衣宫女上前来扬起手,正欲落下,皓月一把抓住,猛得甩开,站在我身前,厉声对柳妃说:“大胆!”柳妃脸一下子涨红,身体也有些微微的抖,一双大眼紧瞪着我。我笑着拢拢衣上的细纱绢花,说到:“柳妃,念初见本宫不认得,就免去的不敬之罪了。”柳妃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已经知道我是何人了,只是那双眼依旧凌厉的看着我,不愿相信的样子。皓月对着她身后的几个宫女用一种很平和的口气说到:“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行礼!”那几个宫女许是也吓坏了,看着柳妃又看看我,不敢动。我依旧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带着淡然的笑,柳妃心里似平静下来,冷冷得看着我:“怎么证明就是皇后?”我看了一眼皓月,皓月递上她身上的腰牌,紫色的木牌上是用绯红的颜色写着的“坤宁宫大侍女皓月”,这大侍女,就是各宫主位身边的贴身丫鬟了,地位高于其他侍从。柳妃接过去看了,拿牌的手微微有些发力、却又旋得扔在一旁,目光森冷的盯着我:“这还不能证明是皇后!”我见她不死心的模样,微得叹了口气,解下身上里裙里挂着的玉佩,那是下聘时礼部送来的,用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制成,上面刻着精细的龙凤呈祥图案,还有一行小字“大羲皇后佩”。我一向是挂在里裙上的,这样外裙可以遮盖,必要时也能拿出证明自己的身份,免去麻烦。柳妃伸手要拿,我轻轻收回,白玉龙凤佩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回到我的手中,不过柳妃也已经看清了,这种物件,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属于什么人的。她紧咬着嘴唇,双手紧握着,狠狠得用那双杏眼瞪了我一眼,略一施礼:“见过皇后,恕臣妾有孕在身不便行礼。”我淡淡得笑了:“免了。”罢了就走,却突然回头,笑着:“柳妃,初次见,按理有孕本宫是要给些贺礼的,只是那子孙饽饽不喜欢。这样吧,之前皇上问的下句我就告诉好了,算不上什么礼,不过还是记好了。那下句是‘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柳妃呆站在原地,喃喃的说:“竟是皇后,那竟是的签。。。”

    猗兰霓裳之凤求凰 第二卷 第十三章

    自那日与柳妃相遇后的数日里,我的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那一时与她的冲撞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算是多余的,没有发生任何事,坤宁宫里一如往昔的宁静。夜半有时醒来,暗笑自己的杞人忧天,柳妃毕竟是有龙脉在身的,又甚得皇帝宠爱,而我,虽为皇后,却一直未见天颜,和那些普通的无宠妃嫔一样,在她眼里应是构不成威胁的。

    夜晚的风清凉入骨,我披衣起身,梦中的人影依稀,是那只紧紧抓住我的手,还有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要说,却又都尽在不言中了。我的目光落在了枕边的一方丝帕上,最简单的白帕,上面没有任何的花样,却是难得的蜀丝织就,那蜀丝极细极轻,织造时稍一用力便会扯断,需十岁以下的女孩焚香细织,一年却也未能得此一方的,甚是珍贵。传闻中太后拥有一件蜀丝的内褂,只有在祭祀太庙时方穿的。

    这方帕就在那日他交予我手中的木匣中,还记得我回到坤宁宫,用忐忑的心打开时,就这么一片洁白美好的风景映入眼中,丝帕下是一小包雪绒茶,一两左右的分量,是今年最先采摘下的嫩芽焙成,他从蜀地回来也只献给他的皇兄一两而已。

    茶叶我让皓月小心的收起来了,丝帕却是万万舍不得置于柜中的,生怕是弄皱了或是埋没了,便收于枕边。仿佛还是个小女孩,爹爹送的珍物能让我欢喜半天,仔细得寻找归置的地方,娘亲为此还常常笑话我,兄长们却都为我说话,每每看到,往昔的时光就一一在眼前掠过,泪眼婆娑过后,面前还是一方丝帕,还是这冰冷的坤宁宫。

    一连好几日没有去烟波亭,主要还是怕遇到皇帝和妃子。每日在西暖阁里看看书,累了就到小池塘边喂喂锦鲤,或者在西窗下绣花,如同未出阁的日子。不再去想那只手,那双眼。

    一日阳光明媚,我坐在池塘边的桂树下读一本佛经,正入迷时,皓月端了清凉的花草茶来于我解渴。quot;小姐,都看了一上午了,还是回殿里休息休息吧。quot;皓月递上青瓷的茶杯,一股别致的淡雅清香扑鼻而来,我笑了,饮了一口,深吸一口气拉着皓月的手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说到:quot;回去吧,今日想绣完那只荷包。quot;quot;小姐呀,就是闲不住呢。quot;皓月戏笑着,上前拍了拍我的裙角:quot;小姐最近怎么都不去烟波亭了呢?quot;她仰头看着我:quot;是因为裕王么?quot;我的手轻颤了一下:quot;是怕遇到皇上,那日不是不在的。quot;心中却有些波澜。真的是怕遇到皇帝么?还是那些妃子,又或是不敢去面对那个人,毕竟,我接受他的东西,是犯了

    后宫的大忌的。手不由的伸进宽大的袖中,所触的是一片柔软轻盈。

    quot;小姐莫怕的,听说那日之后柳妃娘娘是想尽办法不去烟波亭,也暗着阻止皇上去呢,听说皇上本来就不喜欢烟波亭,说太婉约,飞龙池上的荷花也都开了,皇上就不再去西子湖了呢。quot;皓月在我身旁说着,引着我往殿内走去。我心微一跳动一丝笑容就浮上了嘴角。quot;可确实?quot;我还是不放心得问了一句。quot;恩,听几个宫女说的,不会有错的小姐。quot;皓月的口气很肯定。我定定得盯着远处,手却在袖中捏紧了那片柔软:quot;明个一早过去吧。quot;快走了两步,转身朝落在后面的皓月一笑:quot;带上我的琴。quot;

    清晨的风很柔和,穿的是用丁香熏过的水绿细纱裥裙,裙角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又沾上了些许香气,就有几只彩蝶萦绕着不肯飞去,我轻盈得走着,头上的青玉珍珠步摇前后晃着,散放下的头发也微微得随风飘拂,整个人有些飘逸的感觉。

    波亭没有人,早先挂的白纱与羽帐还在,皓月早已带人将琴放置好,我就面对西子湖上的荷花,弹奏着自己新谱的熙春调,明快清亮的琴声就飞扬在西子湖上。弹奏中我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笑着隔着羽纱看着我。一曲终了,我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掌声或者相和的萧声,有些伤神,心中嘲笑自己的自做多情,黯然的回身想唤来远处的皓月,却将一个天青的身影映入眼帘。心中是欢喜的,却不动声色得福身下去:quot;参见王爷。quot;他手一挥,欲上前一步,却又止住,眼神落在我手中握着的白丝帕一抹笑意闪过眼底,他用温和的声音问我:quot;本王的礼物不知姑娘可还喜欢?quot;我微笑着点点头:quot;只是太过贵重了,不知何以为报。quot;他爽朗的笑声响起,我能听出他的欢喜:quot;喜欢就好。quot;他停了停,好象解释

    说着:“这次回来没有带太多的东西,皇兄也就只给了那几个得宠的妃子一些,我想是没有的,那茶是不错的,下次喝就不知会何时了,就给了一些。”他的言语有些乱,但是却是那么的质朴,我想他只是为了让我宽心吧。我微微施礼:“谢王爷了。”笑了下又说:“茶我喝了,的确是难得的好茶呢。”他眼神明亮:“茶经上说焕如积云,烨若春敷,我在蜀地喝到时觉得它真真符合这话,就带了回来。不知姑娘可有感觉。”“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其堪夸。”我笑了,看着西子湖盛开的荷花,眼波迷离。他惊喜得看着我,即使隔着羽纱帘,我依旧能感觉到那眼神表达的一些东西。“好诗,好诗。”他赞叹的说着,却不知除了者两个字外再说什么。我温和的说:“王爷您过奖了。”我停了一会又说到:“灵山惟岳,奇产所钟。厥生?草,弥谷被岗。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霖之霄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择陶简,出自东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刘。惟兹初成,沫成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说罢看着他:“小女子愚钝,不知是否是这样的。”他爽朗的笑起来,上前一步,似要跨进羽纱帐,终在外停住:“传闻中柳妃的才情天下女子第一,如今看来,此言甚虚啊。”我摇摇头:“她是啊。”换他摇头:“的才情,在她之上。她和,差之甚远。”我淡笑开去,不再说什么。“皇兄没有遇到,是他的憾事。”他低着头,用比先前小得多的声音说到:“不过却是本王的乐事。”我低垂眼帘,不知如何回答。他取出萧吹起来,是那日我跳舞时唱的曲子。我也跟着哼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回到坤宁宫,兀自坐在西暖阁的红木大椅上,回忆着上午与他的交谈,从茶诗到佛理,从古乐到新辞,很多地方我们的见解都是一致的,那些不同的地方都极力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们都不是简单就妥协的人,最后一定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