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明歌 > 第二十四章:双龙斗海
    请牢记本站域名“  ” ,或者在百度搜索: 三联文学网    高远的天际,破碎的云块幻化无常,残缺的太阳,正在射出万道金光,耀眼与黯淡不断转换,倒映在正下方的海面上,仿佛一片亮晶晶的金子,闪闪发光。

    逐渐的,出现了战船、双桅帆船和帆桨大船黑黝黝的轮廓,数百面旌旗迎风招展,帆篷似乎把海面都遮蔽起来。

    舰队由六艘远海战船带领,最大一艘,行驶在最前方。圆圆的船头上雕刻着金色怪兽,随着一沉一浮,拍打出白色浪花,浪花飞溅到黑黝黝的船舷两侧,只见那上面,是由人工漆涂出的雪白线条。

    海水顺着白线,弯曲着一直到达高高的船艄,沉甸甸的哗啦一响,漫过了最下一层的方形舷窗,隔板发出咭咭的声音。

    “收起帆篷!”

    舰桥上,一个大嗓门盖过了木板的呻吟,马上,主桅杆上,悠悠升起一面三角形白色小旗,随后是红色小旗,交替升起,再依次降下。巨大的帆篷,落下时,仅发出簌、簌的声响,不大一会儿,整个舰队的速度,悉数减缓。

    “向左舷转弯,第二节前桅支索帆,前桅支索帆!后桅第二层帆!保持南-西-南航向!”

    连续的命令,不断下达,舰队整齐的调整着方向。

    “升主舰战旗!”

    当船队刚刚调整完毕,站在栏杆后面地赤膊大汉。便再次下达命令。一面“嬉水巴夏”旗。高高飘扬在主桅杆上。

    这个季节,海风很是刺骨!但大汉丝毫不觉,他用手拍了拍栏杆,对舰队效率表示满意。

    转身,只有几步远地距离,是一排十八面圆形玻璃小窗组成的船长室。大汉向左走,来到一扇小窗前,抬手敲了敲,直接拉开,走进去。

    “启禀禄帅,郑家军随时可见,用不用升炮?”

    “不忙!”毛承禄放下手中沙盘。探身看了看外面:

    “起码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碰上。寅时三刻,升炮就位,队排雁行阵。”

    说着,毛承禄把一个沙漏从窗台上拔出来,翻转之后,再重新插进了圆圆的浅洞中。

    “遵令!”

    大汉转身走出去。健硕的身影,依次经过圆窗,重新站在正前方的栏杆那里,双手抱胸。笔直挺立。

    毛承禄眨巴眨巴眼睛,正前方的视线被阻挡了。但他没多言语,继续闷头看着手中沙盘。

    这是一副铁板,上面用几块小磁铁充当战舰模型,是用来排海阵地。

    一场注定要发生的海战。被整整拖延了半年之久。这其中的原因多种多样,但究其根本。是因为毛承禄不谙海战。

    他是步战将军,甚至骑战能力,都有些暗弱,如今被生硬的授命为海军元帅,实在是勉为其难。这一点,属于公开的秘密,从国家到水手,所有人都清楚得很!

    但时也命也,镇海水师出战,必须选择一位能压住场面的人,否则就是一盘散沙。身为毛文龙的亲儿子,东江军系接班人,大明最稳重地第二代将领,他就算再是个棒槌,这个位置也非他莫属。

    目前大明诸多军系地接班人,都已经走到前台,风格多样,各有千秋,但最值得国家所信赖的,却只毛承禄一人。

    不考虑内乱前提:曹变蛟粗鲁莽撞、左梦庚花花大少、贺赞意气用事、郑森有点不务正业、周定方的外戚身份最遭猜忌,吴三桂嘛……极端变态。这些二代将军,每个人都拥有出类拔萃之处,但相比较而言,唯独毛承禄是德、智、体、美、劳面发展。

    小毛的最佳拍档陆继盛,因为要监视东北诸藩,这次并没有过来,所以毛承禄只好从老东江子弟中,选择佼佼者来担任各舰指挥。

    窗外大汉,名叫毛承礼,本姓李,原是辽东名将李成梁之子李如梅的遗腹子,很多年前,李成梁父子满门,均先后战死沙场,家道衰败后,竟然被吴、祖两家逼迫得,沦落为矿户!

    后来毛文龙开创东江军系,为了同辽东军别苗头,特意找到他,收为义子,目的很简单,他毛大帅这就算祖大寿叔叔了(话说,李如松兄弟几个,与祖承训应该算平辈战友)。

    毛承礼今年也不大,37岁,这些年一直在海船上飘着,如果不是血缘关系,镇海水师的带头人,一定是他。

    其他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刘兴祚等人的子侄,这次也都跟了过来。各领一艘远海战舰。

    详细的海战阵法,之前已经由阿礼制定好了,没法子,别看毛承禄身系国家任命、又是大帅亲子,但军营之中,只有内行才能拥有权威。所以毛承禄特意让阿礼跟自己同在旗舰上指挥。

    阿礼地阵法很地道,也很凶悍,雁行阵的目标是将最强火力战舰集中在锋头,迫使敌人舰队向两边散开,然后利用侧后翼方向中小型战舰的机动灵活,分割包围。双桅帆船以火炮远击,朝鲜帆桨龟船冲撞上去,越舷近战。最后由主力远海战舰,向敌舰靠拢,一锤定音。

    但这个战法,毛承禄始终觉得那里不对劲。

    毛家海军同郑家海军存在很多不同,当初国家跟两个海军分别约定:镇海一半往来朝鲜、东瀛通商,一半从海上封锁后金,或接援锦州-大凌河-金州等地的陆军。所以他们的规模一直不大,战船与商船地比例相当。海战经验也不是很丰富。

    福海就不同了。国家地约定是护航、巡洋、打击走私;东南海域。一直就不算太平;桀骜不驯地西洋人,永远不缺;他们本身又是海盗出身。所以从一开始就在走正规海军地路子。

    海贸商船都是诸大皇商自己预备好的,攒个十来艘、二十几艘组成一个商船队,然后到郑家军那里点出战舰两艘,巨舰一艘,小艇若干。这就可以开路了。

    即便后来贺逢圣大建海军,考虑到镇海、福海的形成历史,也是按照“北四南六”的比例拨款。要说唯一的照顾,就是把中国最大、最基础地船厂,放在了镇海的基地登莱一带。

    登莱船厂,拥有很多葡萄牙、荷兰、西班牙的技师。正是这些人,传授给毛承礼很多的欧洲海战理论。

    但从本质上讲。毛家海军从组建到现在开战。更多是在担当海上运输队的角色。因为直到去年,粮食收成也才刚刚有点儿起色,所以毛家海军一直在兼职做生意,而且还获得了国家的允许。

    沙漏中的白沙,嗦嗦地落着,毛承禄忽然抬手敲了敲窗户,毛承礼迅速转身,快步跑进来。

    “阿礼,用不用多搬点儿弹药上来?”

    “回禄帅。”态度恭敬,但语气里却透着冷淡,

    “二层甲板上地存量就足够了,接舷战,弹药太多不好!”

    “哦。”毛承禄皱了一下眉头。“如果火炮可以击沉,何必让弟兄们接舷?传令下去。各舰备足三份弹药,诸炮就位,员备战。”

    “得令!”

    正规军人是绝不会违抗直接命令的,阿礼拱手后,立刻去传令!

    “打开主炮升降台,升后甲板炮,拉起船舷炮口。舰备三份弹药!”

    绞盘,吱呀吱呀转动起来,二层甲板上,两侧各20门船舷炮向外露出炮口;哐当一声巨响,后甲板炮归位;20个水手上下飞跑、从密封舱搬出弹药、分发下去。每完成一项,都有人大声禀告。

    “升左前主炮,主桅横帆右转。”

    镇海水师有好东西,前甲板主炮一共两门,属于光启炮改进版,炮身又粗又长,装有内膛线,射程可以达到千米,可以打石弹、铁弹、开花弹。

    为了增加精准度,西班牙技师特意设计了发射台架,与船体相对独立,可以不受海船颠簸影响,但缺点有三个:射速较慢;发射几次之后,台架系统就彻底崩毁,精准度越打越低;

    最后一个,就是份量太重,每次升降,都会造成船头倾斜,西班牙尖底战舰吃水线低,当海水溢漫上甲板时,水手容易失足打滑,造成非战斗减员现象。

    所以只好通过横帆来保持平衡。

    “升右前主炮,主桅横帆左转!”

    毛承禄坐不住了,现在的船长室,更像是望台,狭小局促,他来到栏杆前,与阿礼并肩而立,抽出望远镜,观察整个舰队的备战情况。还成,指挥与应答系统衔接很好,毕竟东江军卒,相互之间都是几代的交情,这点儿默契还能没有?

    “禄帅,一会儿,我就要去丽水号了,您…,”阿礼犹豫一下,毕竟眼前这位主帅,同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长兄家主,

    “您小心点儿,接战时,切莫急于越舷;撞舷时,小心脚下。呃…”

    “好了,”毛承禄温和一笑,“如昨夜所说,为兄最擅步战,短兵相接,还不如我呢!”

    毛承礼默默点头,转身下了舰桥,他是丽水号指挥,战斗打响时,必须在自己的船上。

    镇海舰队的船名,都从《千字文》里面取得,主旗舰起名夜光、耿家是昆冈号、尚家叫羽翔号、孔家是夙兴号、刘家叫致雨号,外加毛承礼的丽水号。组成整个舰队地最强火力。

    每两船之间,大概3百米的距离,加上十二艘双桅船,体舰队横向展开雁行阵之后,从最左端到最右端,一共是4米;雁行阵正后方。是二十三艘帆桨龟船。整个阵型呈等腰锐角三角形。覆盖面之广,已经是当今海战之最。

    “敌船!”

    主桅横桁上地樯楼中,传来望哨地喊声,毛承禄精神一振,连忙拿起千里镜观察。

    没错,一片层叠的白帆之中。五彩锦鲤旗,高高飘扬。两艘远海巨舰、四艘三桅战船、十艘帆浆大船。16对18,看来,郑家军很有信心。

    “打旗语,问对方是谁在指挥!”

    别看毛承禄喊得挺痛快,其实他看不懂旗语,必须有水手翻译。此时。甲板经历(大副)已经站在了他地身边。

    “禄帅,”大副地语气中,透出一股子兴奋,“是郑大木!”

    “哦?”毛承禄心里面咯噔一跳,两支海军的军旗,都采用了中华吉兽图案,巴夏是龙子,非龙;锦鲤跃过龙门,才可以化龙。今日海战。将决定谁才是中国海洋上地真正龙族。

    并且,双方主将均是各家接班人。毛承禄微微摇头,他很无奈这个局面。就算他从来也没把郑森当作对手,但人家郑大公子,却早已经做好准备。前来迎战他这个命中注定地对手了。

    “阿伦。帮忙看看,对方还有没有小船?”

    “…”阿伦仔细看了看。“回禄帅,再近一些,就可以目视到藏在巨舰后面的船帆了。”

    “好!”

    毛承禄没头没脑念声好,就要下舰桥,刚走出三步,阿伦追了过来,

    “禄帅,要不要兄弟们集合?”

    “…”见毛承禄点头应允,阿伦立刻跑到栏杆前,大声嘶吼:

    “船头两侧,各预备六门臼炮,越舷士甲板集合!”

    按照之前做好的分工,夜光号的炮战阶段,将由阿伦权负责,毛承禄带领三百勇士,在甲板上耐心等待接舷战的到来。

    “子母船!”

    “臼炮准备,迅雷铳准备!”

    十八名水手立刻滚动着六门铜臼炮,冲到船头,扶起臼炮,放在半圆形的发射架上。毛承禄坐在后面的越舷战士中间,听着阿伦与水手之间地通话,习惯性地歪起嘴,撕咬着下嘴唇上的爆皮。海船炮战,分割敌人,形成包围后,迅速发动接舷战,这是他们的通盘设计。

    “降主桅二层横帆,后桅支索帆升,降前桅帆。左前主炮,发射石弹!”

    船身忽然前探,身后的士兵,猛地推在毛承禄的肩头,毛承禄一挺腰杆,屁股和双腿用力稳住身形,没有晃动。泡沫样的海水漫上甲板,缓慢流到腿下。居然没感到凉!

    轰,主炮发射,船身向右侧抖动,这回毛承禄没有准备,整个身子向左侧摔过去,身后有士兵抬腿,靴子正踢在脸上。没觉得疼。

    紧接着连续五声巨响,两侧五艘战舰,也同样试射主炮。毛承禄看不清落弹点,却可以听见阿伦的吼声。

    “误差150米,左。校正主炮!”

    毛承禄偷偷用匕首插进甲板的裂缝中,左大腿紧紧靠上去,他知道,一会儿就将发射右前主炮了。

    又是连续的六声轰鸣,船身继续抖动,海水继续弥漫。硝烟,飞腾在甲板上空。

    “臼炮齐射,一定打沉子母船!迅雷铳准备!”

    子母点火船是郑家海军专利,上面装满火药,敢死人员划桨,利用小船机动,接近战舰后点燃爆破,目标是拆毁船头冲撞。如果运气好,会潜入水下,炸开龙骨与船体地接缝处。

    砰,一艘子船被引燃了,隔了一会儿,船头忽然上翘,是爆炸引起的海浪。一大片碧绿的海水,扑面砸下,咸咸的,还带着硫磺的味道。

    “左、右前主炮,交替发射!臼炮,臼炮手,速击沉子母船!迅雷手,做好准备,要瞄着火药打!”

    一阵惊慌,从身后传来,毛承禄立刻回首微笑,稳定士兵地情绪,是主帅最大地职责。

    子母船不可能只有一艘。这么半天只爆了一次。显然臼炮命中率太低了。他们坐在甲板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感受。两侧宽广地海面上,不断传来连环臼炮巨响,船身颠簸地幅度越来越大。

    “小艇,小艇迎上去!”

    阿伦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急躁,子母点火小船的拦截效果太差,再没有好办法,就来不及了。小艇也是抽生死签抽出来的,目标就是与对方同归于尽。

    “小心,敌船主炮…!”

    还不等樯楼上的水手吼完,就听见远方响起沉闷的一声炮响。随后就是炮弹嘶嘶尖哨着。由远及近。

    咚,炮弹落在左前方不远处,隔了很短时间,一股海水,扑上船头。臼炮手甩甩头,飞溅着水珠嬉笑谩骂:

    “打偏了,准头儿太特么差了,跟师娘们学得吧!”

    毛承禄双腿湿透,此刻已经感觉到有些寒冷!对方试射炮弹比自己晚。精准度却高于自己,显然对方炮手地水平不俗。但他还是配合着臼炮手,哈哈大笑!

    船身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抖动着,前甲板主炮依次发射。硝烟的味道越来越呛。

    “轰”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对方主炮、夜光号主炮、前方子母点火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难。震的所有人耳膜发麻。

    两边主炮近乎同时命中,一个西瓜大小的石弹,贴着右侧船舷落入水面,哗啦啦,刮的木屑飞溅,二层船舷炮位置,传来船员惨叫声。

    “左转舵,后桅横帆左转,主炮右向,臼炮手,燃放白烟!”

    浓重、粘滞地白色硝烟,如同轻纱一般,弥漫在船前地海面上,子母船没再爆炸,但似乎阿伦已经解决了。

    远方又是一声闷响,很快的,一发炮弹突破白雾,斜斜落在船身右侧,咯、咯,从水下传来诡异的声音,还有高频率的震动,是炮弹凭借惯性,撞击在水下部位。随着,一股激起的水柱,犹如一条巨大的鞭子,狠狠抽在甲板上。

    “小心弹药!”

    毛承禄、阿伦同声提醒着士兵。

    接下来的一段漫长时间,双方主炮轰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开花弹、石弹,花样百出。雁行阵前锋六舰,火力覆盖面积达到了1米的海面,射程也略超过郑家军。但对方仍敢于对射主炮,显然毛家海军地命中率,并不是很高。

    命中率是双向的,想凭借主炮击沉对手,在现在这个时代,属于天方夜谭。但集中、高效、爆裂的火力覆盖网,足以让对方胆怯。随着阿伦新一轮命令下达,夜光号开始按照既定计划,向左转向了。

    郑家军被迫分兵。

    “告诉后队,龟船做好准备!”

    阿伦嘶吼完,立刻转身面对正前方,

    “后桅二节横帆右转,我们是顺风,撞上去!”

    这个命令下达,就该正式过渡到接舷战了。甲板上的士兵立刻体半跪,右手探进怀里,防水油布包裹的鹰嘴短火铳,随时可以抽出。

    “不等命令,右舷炮连续发射!”

    “右转向,横帆左转!”

    “升前桅支索帆,尽量靠上去!”

    这时候地命令,已经是跑来跑去地水手,负责传达了。右侧甲板,震动越来越密集,随着海船的倾斜,震得人直想呕吐。

    “升主桅横帆,靠上去!”

    随着阿伦地这个命令,毛承禄猛地站起,随后因为战船剧烈颠簸,一个踉跄跌倒!

    “原地待守,我去去就回。”

    在海水、震波的干扰下,毛承禄东一把,西一把的向着舰桥走去,栏杆已经被炸飞了多半,船长望室,已经尽毁。阿伦一手扣着断壁,一手仍然在拿着望远镜。看见他上来,阿伦用千里镜指点他,有一处断壁可以扶着。

    “禄帅,”阿伦贴着他的耳朵喊,毛承禄仍然听不真亮,只能连蒙带猜。

    “我船中弹14发,没问题。对方中弹16发,也没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升起主桅横帆?”

    “对方转向太快。撞不上去,只能用船舷炮了。”

    “不是说,上层横帆会造成船体倾覆嘛!”

    “增加转角,”阿伦喊一声之后,立刻大声冲着底下地甲板喊,

    “臼炮。臼炮,打燃烧弹!”

    几乎同时,四枚燃烧弹落在甲板上,大火在浸水地甲板上,流动的燃烧着。

    “系紧缩帆带,灭火!臼炮,打。打燃烧弹。向右转舵。横帆右转,船尾炮,平射!”

    阿伦连续的下达着命令,但噪音太大,对方船舷炮弹也不断落下,舰桥不能呆了。他只好领着毛承禄跑下舰桥。在碎木中,拉住一个迎上来的水手。

    “对方船舷炮比咱们多,盯着一边打,咱们吃亏!赶紧左转!”

    然而刚刚吩咐完毕。右方向传来震天巨响,对方的船舷炮,于此时忽然异常从容的,进行了一次排射。

    气浪、海水、伴随着无数地木屑,从侧面。狠狠击打在毛承禄和阿伦的身上。两个人横向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左侧船舷内侧。夜光号也恐怖的半侧起船身,直到嘎嘎的一阵响,才慢慢恢复到水平。

    然而还不等毛承禄脑子清醒,船尾又遭到了一阵排炮攻击,连续两个方向的巨大冲击,让毛承禄一时间甚至产生错觉:夜光号会不会被扭转得变形?一层甲板发出连绵不断的噼啪声,下面的二层甲板,传来清脆地断裂声,和人地惨叫声,响彻一片。也不知道多少弟兄受伤了。

    “告诉舵手,继续左转,摆脱敌舰,升前桅帆!脱离敌舰!”

    夜光号呻吟着,挣扎着,准备直线冲起速度,所有脑子清醒的船员都惊恐察觉到:郑家军根本就不打算接舷,他们要用侧舷炮,于近距离采取排射战法,直接击沉夜光号。

    所以现在最要命的,就是一定要摆脱近舷,与对方拉开距离!

    “尾炮,平射,尾炮,平…”

    阿伦刚刚喊一半,忽然又是一阵排射,两发燃烧弹落在前方甲板,巨大的火焰,瞬间扑向他和毛承禄,但在最紧要关头,阿伦奋力用手一推,把毛承禄救出死地,但随后,两个方向的火球,同时碰撞在阿伦的身上,爆炸中,一具挣扎、扭曲、痉挛的燃烧躯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摔落海中。

    阿伦阵亡。

    毛承禄的穆刀已经不见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细碎地伤口,衣甲已经变成褴褛,他双手扶着船舷栏杆,强行站起。

    阿伦是他远房堂弟,但他来不及去悲伤,船的水手,正在紧张的升帆操作;原打算越舷战斗的士兵,正在甲板上搜寻散落的兵刃;左前炮仍然可笑地朝着船头方向;右前炮,则瞄准空无敌人地右侧海面。硝烟、大火、惨叫声,充斥在各个角落,甚至连船帆都已经被引燃。

    “降帆,降帆,所有的帆降下来。”

    毛承禄大声嘶吼着,冲每一个扭头看他地水手吼着,不断的吼着。他是禄帅,不仅是旗舰指挥官,也是整个舰队指挥官,他的命令,没人敢违抗。

    但是,阿伦临死前遗命是:摆脱敌舰!这也是“正确”的命令,大家又不愿意就此放弃,因此出现了冷场。甲板上反而可以清晰的分辨声音了。

    “敌船转角速度快过咱们,转过来,咱们双方就都是顺风了!现在停船,对方如果没有料到的话,就将撞向左舷!听明白了吗?降帆停船,船身左转,体准备接舷战!”

    在混乱、失利、重伤、视野不清的环境下,依旧敢于拼死一搏,这正是战斗经验丰富的直接体现。

    以夜光号现在的处境,就是摆脱了近在咫尺的敌舰,也很难担保冲出郑家海军的反包围圈。与其九死一生,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毛承禄从陆战中积累的经验,同样符合所有战争的规律。

    “左舷炮准备,看见敌船再射!调整左前主炮,看见敌船再射。”顿了顿,毛承禄继续补充:“平射!”

    夜光号体船员安静下来,所有的船帆已经降下,舵手艰难的调整着方向。所有人都匍匐在甲板上,船体、船帆、尸体,在火海中噼啪燃烧。右侧船体进水严重,整个船身高高翘起,仍不时有炮弹、水柱、燃烧弹飞扑过来,但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注视着左舷方向。

    硝烟与火光中,一艘黑漆漆的巨舰身影,猛然出现,毛承禄判断对了!敌船转角灵活,速度迅猛,本打算兜出一个小半径圆弧后,直线追击之前做出脱离姿态的夜光号。但没想到夜光号竟然停了下来,于是,镇海水师上下盼望的接舷战,开始了。

    只在一瞬间,毛承禄就看清楚,郑家海船上的水手,脸上都出现吃惊的神色,他们望着夜光号,都有些发呆。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训练有素的水手们,不等船长下令,船舷炮已经开始吞吐火焰了,只不过不是排炮,而是左一门、右一门的零星打击。毛承禄甚至有时间数了数,郑家军的船舷炮,30门。

    轰!夜光号大角度侧倾,左前主炮、左舷炮同时平射,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要把尖形船底露出水面。如果阿伦在,会利用三桅帆来尽量保持平衡,但毛承禄不懂,他跟大多数的水手,纷纷向右舷滑落。

    这时候,郑家军的右舷炮,由于夜光号的平射,损失了至少10门左右,但剩余船舷炮却效率惊人的来了一次齐射,夜光号水线下方的船底部,被整齐击出十几个窟窿,带着火星的炮弹钻了进去,进而引燃密封舱内的炸药,连续爆炸,剧烈响起。主龙骨发出咔嚓一声,起码断成了三截。

    这艘耗费无数银两的远海战船,彻底报废了。

    但由于船底进水严重且又迅猛,内部爆炸的反向作用力,使得夜光号摇晃着,向着左侧海面拍落。郑家海船,在顺风和惯性作用下,依旧向着夜光号靠拢。尽管双方速度都非常缓慢,但仍不可避免的保持着接近态势。

    毛承禄依旧没死,夜光号上下两层甲板,仍有200名左右的幸存者,只见从半空缓缓拍落的左舷上,忽然露出了毛承禄的面孔,劈头散发,满脸血污,手中高举一柄雪亮穆刀,目不转睛的望着郑家海船。

    陆续的,很多士兵都学着禄帅模样,手持武器,聚集在左舷边上,火光冲天,浊浪滔天,但毛家海军依旧要坚持着越舷作战。

    “跳!”

    不是毛承禄在喊,他并不掌握海船越舷的技巧,这个时候,海员们,比禄帅更有经验。

    随着这一声喊,夜光号幸存的士兵,纷纷跳跃到半空中,鲜血、硝烟、战火、海浪填充的空气中,是毛家海军义无反顾的身影。

    无论如何,也要接舷战。无论如何,也要肉搏。这种死也要扑向目标的精神,正是海洋的灵魂,同时也是军人的风骨。

    但再是勇猛,接舷战也很快就结束了。拼杀很短,很残酷。求仁者得仁,取义者义!但毛承禄依旧没死!因为“活捉毛承禄”是郑帅的命令。

    这个郑帅不是郑芝龙,而是郑森。他虽然年轻,虽然前几年很不务正业的,拜在钱谦益门下学习文化课。居然还参加了特用科举,成绩还不及格!平时也是鲜衣怒马,醉卧花丛,出手阔绰,呼朋唤友。但这些并不妨碍他顺利接手郑家海军。

    因为是英雄,早晚会乘风而起!郑森是属于海洋的英雄,他的天赋,足以让他成为征服海洋的领袖,这点毫无疑问。

    其实,郑帅,这个称谓就已经代表了一切!!~!快速查找本站请百度搜索: 三联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