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正邪天下 > 第553章
    若是当年枯智与风宫四老一同背弃容樱,那么风宫玄、白对峙的局面多半就无法形成。

    枯智在风宫玄流的地位,隐隐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势。

    正因为如此,身为三大宗主之一的幽蚀方对枯智极为忌恨。其实,枯智虽然地位特殊,但并无一兵一卒属于他旗下。也许,枯智能有效调动的,只有值守于天符楼地下室中的十二个人。

    此刻,枯智便在天符楼地下室中,他之所以常在此处,是因为这儿隐藏着一个秘密。

    秘密就在地下室的一只铁匣中。

    铁匣长约八尺,四周以金边包镶,匣盖为圆拱形,上面雕刻着一些狰狞怪异的兽象。

    枯智盘膝而坐,离那只放在长案上的铁匣相距七尺。

    他显得极为清瘦,交叠于膝上的双手青筋根根暴起,双目亦深深陷下,骨骼清奇,高高突出的前额显示了他的睿智不凡。

    枯智常在此间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他的耐心似乎比任何人都好,除他之外,没有人能够独自一人在此枯坐几个时辰,不发一言,不做一事。

    此刻,他双目微闭,嘴唇微微轻颤,像是在默念着什么。

    因为一切都是静止的,所以时间的流逝亦是无声无息,难以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枯智疏朗的双眉忽然轻轻一颤,双眼缓缓睁开了。

    他的目光精亮如炬,落在那只铁匣之上,其神情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眼神极为复杂。

    铁匣依旧是铁匣,没有任何变化,亦没有任何动静——这是情理中事。

    但枯智却仍旧目不瞬转地注视着那只铁匣,仿佛那只铁匣中将会开出一朵花来。

    周围很静,只有远处偶尔响起一丝犹如秋风轻轻拂过草丛的声音,那是值守天符楼高手的脚步声。

    倏地,“当”地一声轻响。

    声音赫然是自那只铁匣之中传出!

    声音虽轻,但枯智的双目却已精光暴射,可他的神情并不显得如何惊讶——莫非,他早已料到会出现如此情景?

    响声之后,铁匣内复归于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但很快铁匣中的异响声再起,金铁撞击声由铁匣内清晰传出,情形诡异。

    枯智霍然起身!

    这时,几名守在天符楼地下室的高手已闻声而至,冲至室门外,见枯智立于室内,不敢贸然进入。

    枯智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立即禀报宫主,请她移驾至此,就说密匣有异常之象,我无法脱身!”

    其中一人立即飞身高去,枯智竟让宫主亲自来此,显然事情非同小可,没有人敢有丝毫怠慢。

    枯智依旧立于离铁匣七尺之距处,神情复杂。

    少顷,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枯智这才转身,迎出室外,只见风宫玄流宫主容樱匆匆而至。

    容樱年约六旬,但岁月的流逝却未减其绝世风韵,反而更添一分深邃的美丽。

    枯智忙趋前拜倒于地,恭声道:“宫主恕罪…”

    未等他将话说完,容樱已沉声道:“起来吧。”

    以枯智的地位之尊崇,本不必对容樱如此谦逊,但幽蚀一直对枯智虎视眈眈,只要枯智略有疏忽,只怕立即会被幽蚀指责为狂妄自尊,居功骄横。毕竟,幽蚀是容樱惟一的儿子。

    枯智这才站起身来,容樱迅速扫视了那只铁匣一眼,对身边的人略一挥手,那几人立即退开了。

    容樱竟将门掩上,这才道:“枯老,说密匣有变么?”

    说话时,密匣犹在震响,一切不言自明,但她却仍是问出了近乎多余的话,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宫主,他人恭巷敬敬地向她禀报,方能显出其身分的尊崇。

    枯智道:“不错,战魔盔有异常之象,极可能是战魔甲即将问世!”

    容樱神色一变,旋即恢复了平静,她沉声道:“战族血盟之日未至,战族之皇未出,谁敢触动战魔甲?!”

    枯智道:“宫主日理万机,按理不应有人敢动战魔甲,但此事亦不可不防,天罪山的人不是与风宫白流同在思过寨争夺一件兵器吗?”

    “白流乃风宫逆贼,怎可与此事相提并论?”容樱冷声道。但观其神色,却可知枯智的话对她颇有触动。

    沉吟片刻,容樱缓声道:“战魔甲暗蕴玄能,寻常人根本无法消受。若是天罪山的人不顾前盟,强行染指,至少战魔盔仍在本宫手中!”顿了顿,又接道:“枯老,只需小心看着战魔盔即可,有关战魔甲之事,本宫自有万之策!”

    “是!”枯智恭声应道。

    如诗如画的若愚轩。

    天儒老人将一幅画好凉千的画轴卷好,以细绳小心捆缚后,搁到一侧,复在案上铺开一张宣纸,手持狼毫笔,饱醺墨汁,刚刚落笔,忽地心中莫名一颤,

    右脚一震,一大团墨汁立时在纸上浸溢开来。

    天儒老人微微皱眉,思忖片刻,终弃用此卷,在案上再铺开一张宣纸,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狼毫笔朝宣纸中心缓缓挥落。

    落笔后,他只觉手间越来越滞纳,每一勾、擦、染、点无不有牵强之感,天儒老人目光一沉,腕间吐出一股暗力,运笔更快。

    当他收笔再看时,赫然发现宣纸上出现的根本不是平时所绘的女子!此时纸上现出一个模糊的人物,依稀可以辨出是一个霸戾伟岸的男子!

    天儒老人心神一震,喃喃自语般道:“心魔大盛,戾气难平……难道……难道战魔甲有变?”

    正思忖间,门外有人恭声道:“主人,有少主人传来的书信,请主人过目。”声音苍老低沉,正是天儒之仆卜贡子。

    天儒老人将案上画卷收好,这才道:“进来吧。”

    卜贡子推门而入,双手呈上一封书简。

    天儒老人接过折阅,他看得极慢,像是将其中每一个字都要经过再三揣摩,半晌方缓缓道:“栖儿这孩子总算深明大义。”说完轻叹一声,又道:“如此一来,的确委屈他了。”

    “少主人……在风宫可好?”卜贡子小心而关切地问道。

    天儒老人答非所问地说道:“他是牧野静风之子——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卜贡子侧立一旁,不敢接话。

    沉吟片刻,天儒老人将那书简细心收好,道:“据说,栖儿在进入风宫之前,曾与范书之子范离憎相见?”

    卜贡子道:“正是,在牧野静风围攻留义庄前,此子就已暗中追踪少主人,我奉主人之命前去将他引开,但当我见其面时,方知他是自幼与少主人同在一个镇上的伙伴,那时被称作小木。当初我在华埠镇一住近十年,只要现身,他定然能认出我来,故无法将他引开。”

    天儒老人点头道:“这一点,我倒疏忽了,也怪不得。此子既为范书之子,又在试剑林中师承幽求,不可不防。不知他对栖儿说了些什么,最终居然说服了栖儿。”

    卜贡子想了想,方斟字酌句地道:“其实,以当时形势,少主人已别无选择,所以范离憎与少主人说些什么似乎并不重要。少主人智谋过人,当不会有冲动之举,主人迟迟未出手援救,想必他应有所悟。那时,他所思忖的只怕不是是否该随父进入风宫,而是该以何种方式,以及什么理由进入风宫,而范离憎则恰好为他找到了合适的方式与理由。”

    他不愧为“万无一失”,言语极为谨密。

    天儒老人颔首道:“事情应该如所料,只是照此看来,范离憎本为局外之人,却能一眼窥破这错综复杂的事情的关键所在,殊不简单!”

    “说范离憎是局外之人,倒也不是,因为他与思过寨有看千丝万缕的联系。个中细节,外人无从得知,只知他虽非思过寨弟子,却在思过寨出入自由,思过寨新任寨主对他尚很尊重。范离憎见过少主人后,少主人即说服其父退兵,解去留义庄之围,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当范离憎离开留义庄后,我又暗中跟踪了他一程,可奇怪的是,当时除我之外,还有思过寨燕高照的女弟子杜绣然亦在暗中跟踪他……”

    “思过寨的女弟子?”天儒老人大皱其眉,疑惑道:“方才不是说他与思过寨交情颇深?”

    “我亦不解,但见那位杜姑娘神情似乎甚为恍惚,追踪了十余里路后,她忽然不再继续追踪下去,待范离憎离去后,她独自一人在一片丛林中大哭了一场,显得极为……伤感,我……我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就只好舍弃了范离憎,直到杜姑娘平静下来,方才离去。”

    天儒老人叹道:“想必又是一些儿女之情吧。”

    “多半如此。不过,这些日子,思过寨一直在寻找这位杜姑娘的下落,原来当初思过寨弟子离开留义庄后,杜姑娘竟未返寨,而范离憎却仍在思过寨中,思过寨中人似乎并末因为此事而疏远仇视他。也许,事情与我料想的又有不同。”

    其实方才分明是天儒老人推测范离憎与杜绣然多半是儿女情长之事,卜贡子却说与他自己料想的不同,自是因其对天儒老人尊仰无比之故。

    天儒老人察觉了这一点,不由哈哈一笑,卜贡子心中一暖,忍不住道:“主人,已……许多年没有……笑过了。”

    言罢,心中甚为忐忑。

    天儒老人沉默了良久,方长叹道:“世事祸福难定,何敢轻言‘笑’字?”

    无限萧瑟,尽在一言中。

    卜贡子声音有些哽咽地道:“主人心念天下,呕心沥血,却无人知晓主人虽不计较这一些,但天下……毕竟是天下人的天下。“

    天儒老人缓声道:“我明白的意思,只是世间有一种人,他们甫一出世时,命运就决定了他们所走的路必定是不寻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