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手忙脚乱的夹着个包也想跑,结果跌跌撞撞的正跑到我这边,给我一把拦住:“程师傅,好久不见啊。”

    程万年一愣,抬起头,从墨镜后边用眼神瞥了一下我,嘿嘿干笑道:“李少侠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婀。”

    我也嘿嘿笑道:“是啊,鬼门关一别,没想到在这儿发财啊。”

    “啊啊,发财谈不上,兄弟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想溜。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别怕,城管没来。”

    “啊?!没来啊。”程万年长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神情恢复镇定,却猛然间浑身一震。接着饶有深意的深深看了我一眼。双目射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个中竟然还掺杂着些许热忱和激动。我给他看的有点发毛。

    随口道:“方才看程先生算命,十分精准,有机会指点一二啊。”我本来一直还惦记着当时他在鬼门关送我的那几个字,不过此刻总觉得这人太不靠谱了点,居然连鹊巢鸠占的手段也使出来了,可见算的也不会太准,索性就不问了。

    他倒也不谦虚,笑道:“仗祖师爷赏口饭吃吧。”

    我冷不丁的忽然道:“谁点出来当相的?”这是我这几天恶补资料时候发现的江相派切口,方才看他的手法很像这一门,所以姑且一试。这里的相字读上声“响”的音,这时江相派独有的切口,如果他答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那肯定就错了。没想到他闻言一震,肃然道:“我师爸。”师爸就是江相派的头领了,内部所谓的宰相。

    没想到一猜就中啊,我又道:“师爸贵姓?”

    “姓刘。”这意思就是刘伯温了,他们传说中的祖师爷。很多江湖门派喜欢寻个名人作祖师爷,以示自己出身高贵。搬山卸岭的要拜伍子胥和楚霸王,摸金校尉非说自己祖师爷是曹操,未必真有多少渊源,只怕多半就是为了沾点光。

    他答了我的问题,转问道:“师爸贵姓?”

    我差点脱口而出说姓谢!当然了,我的《英耀篇》是老谢送的,自然我的师爸就算是老谢吧。不过切口可不是这么对的,我马上答道:“我师爸也姓刘!”

    我没给他反应时间,接着问道:“兄弟什么出身?”

    “我是第十九传状元。”

    好家伙,老程辈分不低啊,要知道江相派自大头领宰相也就是大师爸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状元了。加上江相派人才凋零,前任大师爸就是送老谢的师傅《英耀篇》的那位何立庭,在他之后就再没什么消息传出了,现在居然出了一位状元,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正在发愣,他反问道:“兄弟什么出身?”

    这把我问难住了,我哪有什么出身啊,不过他既然是状元了,我也不好太低,我估计应该一辈就一个状元吧,索性硬着头皮道:“我是第十九传翰林。”

    这会换程万年有点蒙了,他上下打量着我,显然不太相信。

    我怕他再问出啥古怪问题,万一是参考书上没有的,就不好办了。连忙抢着道:“师兄既然是状元出身,请问有何凭证?”

    程万年显然是这一套路数已经背诵得极熟,当下便答:“有诗为证。”反问道:“师弟既然知道有个翰林院,一定也知道翰林院的规矩吧。”

    我道:“知道”。接着用三个手指头虚在半空作捧茶状,道:“师兄请。”

    本来这时候应该是用三个手敬一杯茶给他的,可是眼下没有茶,我就做了个样子,估计他也能明白吧。

    果然,他也用三个手指做了个接茶的动作,接过去,然后虚放在一边,问道:“师弟有何指教?”

    我道:“既然有诗为证,师兄可以赐教一二吧?”

    程万年也真不含糊,当下清清嗓子,唱到:“祖师遗下三件宝,众房弟子得真传,乾坤交泰离济坎,江湖四海显名声。淮阳程家有二子,自幼父母双离散。流落他乡无人识,风雨桥头遇师爸。师爸收我入门庭,一入江湖音信老。祖师遗下三件宝,第十九传传到我,禀承师命闯江湖,出身原是状元郎。”

    这叫系歌,是江相派中人互叙辈分时候唱的,这歌的开头结尾是有套路的,前边四句后边四句基本固定,中间就是说自己的世系了。老程的歌喉真是不敢恭维,不过倒也唱得清清楚楚了。幸亏他唱得这么清楚,因为我看参考书时候,这地方就是一扫而过,哪想到会派上用场,根本就没背,现在他给我提了醒了,不等他问,我也连忙唱到:“祖师遗下三件宝,大家兄弟得真传,乾坤交泰吃得开,江湖四海有名声。江西李家有一子,考上H大法律系。师爸收我入门庭,入了江湖我也老。祖师遗下三件宝,第十九传传到我,师傅让我闯江湖,出身原是翰林院。”

    汗得很,他这么快唱一遍,我根本记不住,只能凭借大概印象胡乱唱了,反正我也没想跟他叙辈分,纯粹是气他抢我地盘,在这逗他玩呢。

    老程也听出来有点不大

    对头,眉头皱了起来,我大感好笑,趁他问我之前连忙又抢道:“师兄在这问内汪天了吧,赚了不少黄?七路多些还是星枝多些?琴头神足,古烁蜂仔,当心拖尾,有没有老念?这地方没啥带火的一哥,我来了几天也拜万寿。”

    这一套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用的都是正宗江相派的切口,不过我存心乱搞,所以基本没啥逻辑性可言,要非得翻译过来就是:“师兄在这算命有三天了吧,赚了不少钱?男的多些还是女的多些?房东六十了,密探生病了,要小心城管啊,有没有和尚道士?这地方没啥有钱的顾客,我来了几天了也生意也不好。”

    这番话就算用正常话说出来,只怕他一时半会也整不明白,何况我用切口讲出来,我讲时候基本没过脑子,也根本不考虑什么实际意义,把参考书上那些生搬过来,他果然晕了,他把墨镜摘了,瞪着两个眼睛看着我,一脸惘然。

    我哈哈大笑,心中爽到极点,却猛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三哥,上当了。”

    我不能置信的猛回过头去,如被神雷击中,透体冰凉,呆立在当场。

    第二卷 逆天 第四章 道在屎溺

    身后站着一人,三十左右的样子,丰神俊朗,鼻如悬胆,目若远山,一双剑眉斜飞,竟然是在西山上惨遭暗算生死未卜的一代妙僧:红尘。此刻他穿着一身俗家衣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衬衫加牛仔裤,我晕,难道他还俗了?

    再往他旁边看去,蓦然间如被重锤击中,一人清清爽爽俏然而立,赫然是多日不见的司徒雪。自从言家一别,又是多日不见,她稍见清瘦,却丝毫不减那股清丽的风采,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我的眼神比起当日,多了些许的暖意,让人心中一动。

    “,们?”我有点发懵,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程万年抢过来两手按上红尘肩膀,大喜道:“六弟没事就好,我算出前阵子劫煞坐宫,当有一难,正急得没处找呢。”声音竟至有些哽咽。

    我心下愕然,这程万年非但和红尘是旧识,而且还颇为熟稔,真是难以想象,一个是风采卓然的和尚,一个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这两人如何会识得?

    却见红尘微笑道:“三哥神算名不虚传呵。那一趟算是有惊无险,倒让我开悟了不少事情。”接着看看我,道:“小兄弟现在光华内敛念力流畅,想是又有奇遇啊,可喜可贺。”

    “大师,没事就好啊。”我在江西时候就听司徒雪说起红尘没事,不过终究是放心不下,此刻见他好端端的站在眼前,真是喜出望外,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和钟离巺都有种难以形容的孺慕之情,心里好像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看了看司徒雪。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有啥好贺的。”

    红尘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微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何不顺其自然。”

    司徒雪白了我一眼,道:“跑这儿骗钱来了?茅山神算,真有的。”哈,这名头她也知道了,难怪,看来她一直着我呢。而且她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我心里一喜。

    程万年奇道:“六弟。也认识这位小兄弟?”

    “呵,何止认识,还颇有一段渊源呢。”红尘道。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们二人间的称呼,三哥?六弟?红尘称言辰为九弟,也就是说同为当年封魔一战时候幽冥九子之一,现在看来这半调子风水师程万年也是其中之一了?而且辈分还不低。程万年一把年纪的也就罢了。我一直没搞明白为何红尘如此年轻,当然封魔一战时候不过十来岁光景,却排行老六,言辰看起来比他要大个十来岁吧,反而是最小的。我正这儿瞎琢磨呢,程万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走,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我们找了市场边上一处饭店的二楼坐下,离我的卦摊倒是很近,从窗户就能看见。

    这饭店门面可不小。是程万年找的地方。红尘抢先一步和程万年坐到一边,我报以感激的眼神,接着恬着脸蹭过去跟司徒雪坐在一边。她皱了皱眉,倒也没推辞,我心中窃喜。

    程万年道:“六弟。怎么会认识我们江相派的这位小兄弟的?”

    红尘笑道:“三哥,终年相人,今天可走眼了。”

    我脸一红,此刻也不好再糊弄下去,道:“程先生,晚辈跟开了个小玩笑。我不是江相派的。我是茅山的,我叫李克。”

    程万年老脸有点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