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景象,说不出话来,眼角望见司徒雪,只见她死死盯着那白衣僧人,却好像在辨认着什么一般。

    鬼冢嘶声道:“是谁?”

    白衣僧人摇头笑道:“贫僧是谁不必管,这琉璃盏却是要收回来了。”

    “这不公平!”鬼冢喊道:“们地人多!”

    “喂,要不要脸!”我忍不住道:“刚才那边几百号围着我们两个人,还好意思讲公平?!”

    白衣僧人回过头来,一双柔和目光扫过,我只觉一阵说不出的暖意,虽然他蒙着面,却仿佛也能感觉到无所不在的慈悲。

    白衣僧人又看了司徒雪好一会,然后将琉璃盏递给我,转身对鬼冢道:“这不过是以魂驭物之法,没什么希奇,能驭死而不能驭生,比起贫僧的九弟言辰来,还差得远呢。”

    我闻言一震,什么?!那个江西赶尸人言辰,竟然是他的九弟?

    如此佛法高妙落落出尘的人物,居然和那个使用赶尸邪法的言辰称兄道弟?

    不过他倒是没有吹牛,言辰当时以生魂控制王医生的身体,那份本事确实比这个鬼冢四郎强多了。

    只听白衣僧人接着道:“贫僧当年也跟我那九弟切磋过几手,他那门功夫虽非正道,却也玄妙非常,贫僧今日就以九弟的功夫佐以金刚菩提心法,领教一下东瀛佛法的精妙。”说完双手交叉,默念几声罪过罪过,猛地横眉立目,大喝道:“尔时金刚手,菩萨摩诃萨;三金刚三昧,真实智所生;诸欲作法者,当诣旷野中;如日照虚空,身紫金色相;量广百由旬,金刚光炽盛;三金刚不坏,三金刚所生;成就此法者,得安怛陀那!”

    念得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随着最后一声大喝,我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他的身形不住在膨胀扩大,仿佛他已经由方才那个慈眉善目的和蔼僧人,陡然化身为大威大德的怒目金刚!

    怒目金刚,六臂六手,各执宝器,有幡有伞,有剑有印,周身金光环绕,法相庄严。

    蓦地金光华散去,只见白衣僧人双手交叉,拍在地上,砰的一声,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阵剧烈的摇动传来,几乎令人站立不稳。

    地面出现一个一丈多宽的裂痕来,深不见底。

    白衣僧人敛手扬眉,一切回复如常,依旧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僧人。

    仔细看时,地面上又仿佛没什么变化,平平整整的,刚才那个巨大的缝隙好像是我的幻觉一般,正在纳闷,猛然间十几具骷髅从地里飞跃而出。

    可眼前的地面分明完好如初,为何这些骷髅就好像打开了一扇地狱之门般不受阻碍,这是什么法术?难道竟然是在虚空幽冥之中开辟了一条通路,引这些骷髅到地面来!这法术比起鬼冢从地下硬拉出尸骨来,可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与鬼冢所唤的那些骷髅兵的刺刀步枪不同,这十几具骷髅个个手持宽背大砍刀,破土而出后也不像那群鬼子兵一样茫然毫无生气,四顾之下,仿佛已有知觉,提刀直奔那聚成一团的骷髅而去,威猛无俦。

    这十几具骷髅虎入羊群一般杀入骷髅兵阵,刀刀入骨,气势夺人!

    那上百骷髅仿佛十分畏惧后来这十几位朋友,虽然人数大大占优,也不敢迎着锋芒,只顾四下逃窜。鬼冢在一旁不住的大声诵念法咒,那些骷髅兵根本不听使唤,开始还敢抵挡几下,后来干脆放弃,渐渐由一场敌众我寡的不公平战役,变成一场屠杀,那群骷髅鬼兵竟然没经过什么激烈的抵抗,不消片刻,已被后来这十几具骷髅部斩翻在地,尸骨乱横。

    斩罢敌人,这十几具骷髅也不停留,如有指令般纷纷跃回那个眼睛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的缝隙当中。

    我这才猛地想起,他们的刀都是一色的宽背砍山刀,这是抗战时期八路军特有的武器。

    “阿弥陀佛。”白衣僧人向那坑中打了个揖:“贫僧惊扰了诸位,罪过罪过。”

    接着转向鬼冢:“还有什么话说?”

    鬼冢已然骇得说不出话来,汗水顺着额头滴答而下,瞪着眼睛望着白衣僧人:“这是,这是……”

    “这些人是谁难道不知道么?”白衣僧人正色道:“本来不该打扰他们长眠,不过既然唤出当日那些日军,贫僧便请出几位当日的八路军与他们一战,让知道什么叫大义所在,事不可为!”

    鬼冢猛地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白衣僧人高颂佛号,一团柔和的光芒从他双掌中升起,他双袖一抚,那些乱横在地的尸骨如同被扫把扫着一般,开始哗啦啦的聚集,最后也埋入那缝隙之中。

    一阵风吹过,凉爽非常。

    山中间或有几声虫鸟之声传来。

    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仿佛方才那些骷髅根本就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鬼冢半晌不说话,忽然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他还怪可怜的,我忍不住说:“前辈,这鬼冢四郎是想要把他先人的遗魂带回本国,固然有不对之处,也姑念他一片孝心吧。”

    白衣僧人缓缓摇头,道:“错了。可知道,传闻这公墓之下,藏着当年鬼冢纵队所掠夺的宝藏。”

    第三卷 异教徒 第十章 红尘

    我靠,这该死的鬼子,把我仅有的这丁点同情心也糟践了,方才我两个已经命在旦夕了,他居然还不肯说实话。

    鬼冢涩声道:“怎么知道?”

    白衣僧人没有回答,仰天叹道:“方才是想唤出那些日军的魂魄来探知宝藏的所在吧,结果被这两位小友撞破,竟起害人之心,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怕要失望了。十年前贫僧和此地一位故交就曾联手展开地视之术,将这山方圆数里都勘察一遍,所见之处只有粼粼白骨的斑驳的刀枪,所谓宝藏或是讹传,又或者是被当年的大爆炸烧毁殆尽了。”他顿了顿,声音转厉:“即使真有那一批宝藏,也是当年日寇掠夺而来,是我国人血汗之财,又有什么资格挖掘带走!”

    鬼冢闻言,先是面色惨白的如死人一般,等听到后半句,竟不由面上微红。我看在眼里,心想这鬼子还知道羞愧,倒也非是无可救药。

    鬼冢呆坐在当场,嗫喏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原来空欢喜一场。”转向我和司徒雪:“对不起两位施主地,贫僧地财迷心窍,罪过罪过。”

    他这么一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摆手说:“无妨,反正也没伤着我,是吧?”我一捅司徒雪,她“啊”的一声,跟着点头。

    奇怪,自从这白衣僧人出现,她就开始魂不守舍的样子。

    “贫僧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我爷爷的魂魄带回去让他安息?”鬼冢站起身来,向我们合十道。

    没等白衣僧人答话,我大声道:“这不可能。走吧!”

    白衣僧人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大声道:“根据灵管会最新颁发的《关于确定我国境内他国魂魄管辖权的通知》的规定,他国魂魄属地管辖原则已经确立,既然魂魄在中国境内,中国的阴阳师就有权管理。”这么饶嘴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明白,但接下来的话他一定明白:“更何况,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任何人都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鬼冢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白衣僧人则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鬼冢沉默了一会,走到白衣僧人跟前,合十道:“临走之前,请让贫僧知道师兄的法号。”说着躬身施礼,白衣僧人连忙弯腰还礼。

    蓦地寒光一闪,鬼冢顺势从绑腿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白衣僧人的胸膛直刺过来。

    啊!

    我和司徒雪同时失声惊呼,却已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白衣僧人恍如未觉,犹在弯下要去,这不正应上鬼冢的匕首么!

    我几乎要闭上眼不忍见这惨剧的发生,猛听砰的一声,鬼冢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接着是一声惨叫,不知为何,地上居然还残留着一把方才那群骷髅鬼兵的断刃,斜插在地上,露出半截锋芒,鬼冢的身子正巧落在上边,穿胸而过,他挣扎几下,就不再动弹,眼见是活不成了。

    “阿弥陀佛,数十年修行,竟然还抵不过一刹贪欲、一时嗔怒么,唉,我饶,天不饶,罪过罪过。”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贫僧法号红尘,且记好了吧。”白衣僧人缓缓除下面巾,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孔来,鼻如悬胆,唇红齿白,而且,赫然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双掌合十,闭目诵经。

    这和尚也太帅了吧,如果不是一个醒目的光头,只怕我会以为是哪个偶像级明星呢。

    猛听司徒雪一声尖叫,纵身扑入他的怀中!

    哎,哎,我说,这又唱的哪一出啊,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泛酸……

    第三卷 异教徒 第十一章 重逢

    司徒雪开心的扑入他怀中,竟然激动的哭起来。

    这和尚居然也不反对,反而缓缓的抚摸她的头顶道:“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司徒雪哽咽了半晌,才开口道:“师叔,我和师傅都想死了,这么多年去哪了啊?”说着用力的在他月白色的僧袍上擦了下鼻涕眼泪。

    汗,小小的BS一下我自己,原来是她师叔,也就是烈火大师的师弟了。可是他也太年轻了吧,看年纪比我大不了个七八岁的样子,居然有这么高的辈分,真是难以置信。

    和尚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柔声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啊,让的朋友笑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