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失落唤响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惨
    人群里有个壮妇虽然害怕,但山里人的泼辣还是犟嘴道:“本来就是杂种,难道还说不得?”

    但她话还没说完,王中已经冲过去飞起一脚,直接将之踹到了山坡上,一路滚了下去。

    这悬崖边少说也有个几十米高,若是撞到石头,能不能活还不好说。

    人群登时大乱,有愤而骂人的,有厉声呵斥的,有转头就跑的,有呼喊求救的,活像一个鸡窝。

    只有那老村长还算有点镇定劲,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没有潦倒而走,而是强自撑着身子,指着王中道:“你,你,怎敢如此,草芥人命?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王中怒喝一声:“王法?王法就是让你们拿小孩去活祭河神?”

    老头顿时骇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在那就是喘不过来,他一个儿子替他抚背,一个儿子却上前道:“原来你就是昨天那个破坏河神祭典的人?”

    王中好奇的看了这人一眼,这人倒是还有点胆气:“是又如何?别说是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东西,就算是你们县官,我早晚也要取他狗头。”

    这汉子立刻瞪眼道:“我等山里村夫,何曾得罪过你,你打人伤人就算了,竟然还要污蔑我们?”

    王中冷笑一声:“身为同村的人,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孩子推去给河神?偏还要加害这样一户贫苦人家?”

    说着,王中把手一指身后的草屋,那汉子登时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可那老头却缓过劲来,走上前来,颇有些语重心长道:“壮士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孩子本就不详,克姐克父克母不说,他爹一个人带着她也活不下去,她自己活的也痛苦,她去祭河神,总能换得他爹一点口粮,自己也能得一个解脱,还能让上上下下的村子少破一个家,难道不好吗?”

    王中登时气得三尸神暴跳:“好你妈!”

    “唰”的一声,狼牙刀铿然出鞘,但却被一旁的常玉郎死死的抱住了:“恩公,冷静,冷静啊!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王中钢牙一咬,怒吼道:“你也要拦我?”

    常玉郎头一次发现,王中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死命的抱着他的手臂,苦口婆心道:“恩公,你不要这么冲动,你平时不是很冷静的吗?先听完,听完了再杀也不迟啊。难道你就不想了解宁宁这么凄苦的来龙去脉吗?对症下药才是关键啊。”

    常玉郎一边劝着,一边又扭头对那老汉说道:“老头,不想死最好赶紧将事情说透了,不然我可真拦不住我这兄弟大开杀戒了。”

    老汉跟两个儿子都齐刷刷的耸动了一下喉头,这刀锋晃得人眼睛疼。

    老汉赶紧道:“壮士息怒,息怒。这事说来话长,看壮士也是个热心的,既然你对宁宁如此关心,那你知道宁宁的娘是谁吗?”

    老汉一句话果然说到了关键之处,王中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只听见宁宁喊爹爹,就没听过她说娘亲。

    王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宁宁爹已经搂着宁宁躲在了墙根下,似乎王中忽然拔刀,把他也吓住了。

    王中猛地再看向老头,肩膀上顺势一顶,将常玉郎的肩窝顶得钻心一痛,终于松了开去。

    老汉顿时惊骇得后仰起来,王中却将刀往地上一插:“你今天最好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我让你们全村的人陪葬。”

    老汉顿时心头叫苦不迭,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江湖义士,还是个杀人恶魔。

    他连连叹息了几声,才勉强镇定下来,开口道:“壮士息怒,好叫壮士知晓的是,郭瘸子,这儿,不太好使。”

    老汉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明显的,这意思就是说宁宁爹有精神病。

    王中没吭声,只是拿眼睛盯着他。

    老汉只得又苦笑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这也不是天生的,都是她那个娘惹的,这事说来话挺长的。郭瘸子从小就是个孤儿,他并不是咱们这个村的人,是个别人丢在咱们村口的弃婴,以前这里还住的有个姓郭的老鳏夫,因为没后,便将他捡来养着了。”

    “本来这是个好事儿,郭老倌力气把式还在,身子骨还行,多了个后人,打猎刨地也更有干劲,可没成想,自打养了这娃,郭老倌的身体便陡然的一天不如一天,硬拖了几年,就这么去了,就留了这孩子一个人,甚至连个大名儿都没,就一个小名叫蝈蝈,一直就这么喊着。”

    “刚好第二年祭祀河神,要给河神送孩子,这河两岸五里八乡,谁都不愿意让自家孩子去,不知怎的就让人知道了,县里来人叫了去,这孩子就跟着去了。”

    “后面祭祀河神,河神也不收他,便又送了回来,不过腿又受了诅咒,瘸了一只,乡亲们看他实在可怜,一个人在地里抓蚯蚓吃,便一人施舍一点,他便吃着百家饭长大。”

    “好在这娃娃命硬,硬是长到了十几岁,可偏偏又遇到了宁宁她娘……”

    说到这,老汉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顿了下来。

    王中听得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常玉郎立刻连忙在旁边道:“她娘又怎么了?”

    这时老汉的眼光朝旁边瞅了过去,不知道何时,小宁宁竟然也在紧盯着这边,显然她也是能听到一些的,或许听懂了,或许没懂。

    王中想要过去,却见她又往爹怀里缩了一缩,父女俩就这样躲在墙角,分外可怜。

    老汉犹豫了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她娘叫金花,是个寡妇。”

    老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猛的一咬牙:“也是个荡妇!”

    王中握刀的手一紧,老汉继续又道:“老汉真没说假话。金花本来是何家的女儿,嫁到了见阳村的谢家,日子本来过的还行,可是好景不长,他夫家和公公一起下河打渔,没成想遇到了风浪,父子两个都没起来,留下一个老母一个襁褓里的女儿要养,金花苦了两年,没忍住,就和村里的汉子勾搭起来。”

    “一来二去,也有给钱也有给肉的,她便成了这样的人,可事没有不漏风的,后来事情败落之后,婆婆经受不住,自个儿上吊了,见阳村的妇人们也不待见她,她便带着娃娃回了娘家。”

    “好歹是自家的女儿,老何家也没办法,只能接纳了,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忽然多了两张嘴,老何家也不宽裕,儿子要娶媳妇,一家人也要生活,维持不下来,金花便又和村里的人染上了。”

    “这事儿当初闹的太难看,何家也被闹得家宅不宁,便将她赶了出来,说来也是冤孽,金花赶出来,没地方去,只有往郭瘸子这里来,郭瘸子也不拒绝她,两人便住到了一起。”

    “本来这事儿村里还有人觉得算是件功德,毕竟两个人搭伙过个日子,也还算说的过去,至少一切都消停了。可没几天,那娃儿又忽然夭了,自那以后,金花便好似没了魂一样,那年冬天,她生了宁宁,月子还没出,就撒手人寰。”

    “金花走了以后,郭瘸子也开始变得十分暴躁,初始还不严重,后来动辄就打打骂骂,清醒的时候没多少,便是宁宁还小的时候,也没少挨过。爷俩吃没的吃,穿没得穿。大伙都觉得是这小娃克姐克母克父,所以也很少往来,再然后,就是最近的祭河神了。”

    老汉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完,常玉郎听得楞在了那里,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中握刀的手指骨节都已经攥得发白,但却丝毫不能发泄他内心的怒吼:人间,怎可有如此惨剧?

    “你知道骗我的后果吗?”

    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一句话,让老汉浑身发冷,两个健壮的儿子虽然十分警惕,但也升起一股无力感,对面的强人,绝对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

    老汉却叹息道:“老汉说的绝对句句属实,在乡下,这种事传的总是比较快,在别处去问,壮士或许还会听到更离奇的说法。”

    王中忍不住喝问道:“你是村长,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

    骤然提高的音量,让对面三人都是浑身一震,可老汉却还是摇头苦笑道:“我是村长不错,可我也变不出粮食来啊。山里薄田一家就这么几亩,坡上石头缝里能种的地方我们都种上了,可粮食不够交税不够糊口,我又有什么办法。”

    老汉的表情凄苦,这确实是他真心实意所发,王中只要不瞎,这一路行来,多半也看得到,生活在这片大山丘陵里面的山民,当真没有多少能过上多好的日子的。

    其实不仅仅是山民,就算是其他的地方,普通种地的百姓,又有几个真正能过上好日子的呢?

    在扁担山,王中也曾见过了附近的几个村子,如果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谁会愿意找一个落魄的江湖人作为靠山,宁愿当山贼也不当顺民?

    老汉说完,也不知道王中信还是不信,忐忑的站在那不敢动,他两个儿子倒是一直搀扶着他,隐隐用身体挡在老爹的前面。

    远处还有些胆子大的山民,正在坡下朝岗子上望着,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王中才忽然问道:“你姓黄?”

    老汉犹疑的跟两个儿子对视了一下,然后才忐忑不安的回答道:“老汉确实姓黄,壮士认得老汉?”

    王中却没心情去理会他的问题,又自顾自的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县的县尊,在任有多少年了?”

    黄老汉不明所以,这些江湖人的思维真是完全无法理解,尤其王中一看就是个亡命徒。

    他只得又跟着回答道:“本县好像二十多年,都没有换过县官了。”

    王中听得心中更是愤怒,但眼下显然还不到找这个县官麻烦的时候,他将刀一扯,直接从地里拔了出来:“滚吧!”

    黄老汉的两个儿子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慌忙扶着老爹走了,三人一下去,坡下的村民便立刻迎上,七嘴八舌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汉终于拿出了点村长的威风,吹胡子瞪眼了几句,带着人群嘀嘀咕咕的走了。

    偶尔还有人回头望山岗上望,但看到王中和常玉郎便在悬崖边上看着他们,登时又赶紧缩回了脑袋,簇拥着很快便走远了。

    王中与常玉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到这些人都散了之后,常玉郎才道:“怕不是这些人要去报官。”

    王中摸着刀柄,语气沉重,但语调却有些飘忽不定:“如此倒省事!”

    常玉郎还想问他两句,王中已经直接回头走了,破烂的屋子前面,宁宁爹带着小家伙就靠坐在那里。

    大人两眼无神,看不到希望,小孩两眼看不见希望,也没有什么神采。唯有一丝至亲在身边才有的安静,王中头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

    夜,深沉,篝火熊熊!

    动物的油脂在燃烧的木柴上撕出一蓬蓬的色彩,随之而动的,则是十分朴素的荤腥味道在飘荡,让终日没什么油水的人食指大动。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王中白天守了大半天,没看到什么乡勇或者官兵过来找死。之后,他在山里捉这一只小畜生可花了不少功夫,一闹就闹到了现在。

    王中估摸着已经是将近凌晨了,小宁宁早已经吃饱了在屋里睡着了,他和常玉郎还有宁宁爹却还在这烤着火,三个人倒出奇的都没有什么食欲。

    宁宁爹似乎有话对王中说,期期艾艾了几下,常玉郎借口放水走开了。

    等他走远之后,宁宁爹才忽然转身对王中道:“恩,恩公,我,我想求您一件事!”话还没开始说,他直接先跪在了地上。

    王中说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苦命的人,不过好在今日似乎是宁宁回来了,这人犯病的次数倒是没见多少,有些许清醒人样。

    王中赶紧将他拉了起来:“大哥,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不用做这些。”

    宁宁爹自然架不住王中的气力,坐在那里,过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我想请你,收宁宁做徒弟,把,把她带走。”

    王中眉头一皱,虽然他是有过这样类似的打算,但是宁宁对他顶多是有一点好感而已,绝对不会舍了亲爹的,看这小家伙白天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虽然她有些呆呆的,但孺子的天性,使得她就算爹爹打她,她还是会跟在爹爹身边,拉都拉不走。

    王中停顿了一下,重重道:“大哥,我不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你既然能对我提出这个要求,说明你和宁宁,是能过下去的,那黄老头瞎说而已。明天你带着宁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我给你们找个新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宁宁不管是读书还是练武,我都尽量给她安排。”

    宁宁爹却摇了摇头,干枯的头发晃动之间,形如败絮但却不飘忽,语气反而十分果决:“不,你把她带走!”

    王中正要开口,他却继续道:“我也不想吃什么肉,住什么好房子,有糠填饱肚子,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把她带走吧,有她在,我没有好日子过的。”

    “你——!”王中双目突出,面目如同恶鬼峥嵘,胸膛起伏如牛,手指着宁宁爹,却说不出半个字。

    “求求你了,你把她带走吧,我命贱,承受不住,让她去找个好人家吧,别来祸害我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野人一般的身影,一边哀求着,一边不停的“砰砰”磕着响头!

    王中登时就要一脚踹过去,这时常玉郎忽然返了回来,连忙拦住了他,诧异的看着两人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好好说不行吗?”常玉郎将王中拨开,又要去扶宁宁爹,但对方却执意不起在那磕头恳求。

    常玉郎将疑惑的目光望向王中,王中胸中愤懑无处发泄,怒喝了一声:“你问他!”

    但宁宁爹却好似疯了一般,依旧哀求不断。

    “恩公,你不是好人吗?你就好人做到底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王中实在忍不住,登时就有拔刀的冲动,常玉郎立刻抱住了他的手臂:“这可是宁宁他爹,你们咋回事啊?我才走开一会,有话好好说嘛,别把孩子吵醒了。”

    王中愤而挣脱了常玉郎,对着宁宁爹低声怒道:“好,我答应你!”

    【任务】

    你遇到了一个凄惨的家庭,带着郭宁宁离开太阳村,让她过上好日子。

    【备注】郭宁宁(五岁零八个月)。

    夜风忽然一滞,浓郁的杀机几乎止也止不住的从王中身上溢出,常玉郎眼皮猛的一跳,看向王中的眼神变得十分骇然起来。

    此刻的王中根本就不是他平时所见到的那个对什么事都有些热心,对什么事都有些好奇,但对什么事都有些漫不经心的矛盾青年,而是宛如一个从修罗地狱之中挣扎出来的杀人狂魔,刀锋还未挥动,他甚至闻到了一丝血液的腥味。

    此刻的王中,就好像是忽然发了失心疯失控了一样。

    宁宁爹好似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王中提着刀就朝他走了过来。

    尽管他有时候精神确实有些不正常,但生命的本能还是让他惊叫起来,不停的撑着身子往后退,但他再怎么退,都自然比不过王中。

    刀光一闪,火焰猛地一暗!

    “啊——!”

    5u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