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铜驼烟雨 > 第四百二十九章:天下无晋廷
    “你说什么?叔时先生也赞同?”

    李峻听说鲁胜也赞同修缮皇宫,大感不解:“为什么?我没打算接那个小天子去洛阳呀?耗费钱财修那个宫殿做什么?”

    周靖笑道:“大将军,那座皇宫并非是为晋庭天子所准备的,咱们西府毕竟不能总用这个名号,即便您再倡导素简,也应该有一个住处,以后也要向万民彰显天子之都的威仪呀!”

    此刻,周靖是在解释修缮皇宫的原因,也是在委婉地向李峻劝进。

    李峻听着周靖的话,皱了皱眉头,苦笑道:“想得太早了,即便有那一日,我也不想一个人住在那个大牢笼里,难道几间庭院就管不了天下吗?咱们西府衙门也不过是七八间房子,还不是掌辖了天下十二州?”

    周靖笑道:“大将军说得极是,即便您不住,若日后有外邦觐见,咱们不也需要有个像样的地方来接见嘛!”

    “哈哈...”李峻笑了起来,指着周靖道:“你们呀!竟瞎胡闹了,花了大笔的金银修皇宫,难道就是为了充门面吗?那岂不是太给外邦面子啦!”

    不过,既然已经修了,李峻也就不再阻拦,只是叮嘱不要过于奢华,简单地恢复一下也就可以了。

    “对了,你说起以后西府的名号,我还真是有所考虑,咱们在西境时称为西府,那到中原呢?总不能叫中府吧?”

    说着,李峻自己倒是先觉得不妥,大笑了起来。

    周靖从怀中取出一张信函,递给李峻,笑道:“这是鲁先生命人送回来的,让我在您问及此事的时候再呈送给您,鲁先生说这个字,他也问过张天师。”

    “什么东西呀?神神叨叨的!”

    李峻接过信函,拆开看了一眼上边的大字,笑着点了点头。

    “哦...还有啊,既然那边都已经开始修缮了,你告诉赵固,让他把皇宫里的芳华园大致修一下,里边的落霞台也收拾一下,以后就让羊夫人住在老地方吧!”

    李峻将信函揣入怀中,并未再谈及此事,而是说起了旧皇城里的一处园子,以及羊献容的安置问题。

    “大将军,那个...您不用先和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三夫人商量一下吗?”

    周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一个忠心的人,不得不为有些惧内的大将军着想。

    “啊?这...还用问吗?我...做不得主吗?”

    李峻故作镇定,但言语中还是有些迟疑。

    周靖忍住笑,点了点头,一旁的吕朗则装作毫不知情地饮了一口茶,夸赞了一句。

    楼船上,李峻与周靖等人闲谈着天下事。

    大船之外,西府军的刀锋一路披荆斩棘,接连击溃祖约和苏峻所设下的数道防线,各路兵马也很快攻到了建康的周边。

    秦淮水上,楼船将军吕青女率领水军击败了负责运粮的恒抚,夺下了恒抚为苏峻所押运的军粮,彻底破灭了苏峻打算长期固守石头城的妄想。

    同时,傅伦与王惇在杀溃了广陵的流民军后,率众渡江与段秀在茄子浦会合,随后众将又与吕青女的水军一同攻向苏峻所在的石头城,将整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在此期间,刘离则领兵进入付之一炬的建康城,对尚在城中的受难百姓实施救援。

    当下,时节已入冬月,江东的气温阴冷了起来,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潮湿,也裹挟了寒凉。

    楼船的甲板上,李峻望向远处的石头城。

    石头山,位于秦淮河的东岸,临江而立,不仅像一个江畔矗立的眺望塔,更似一座护佑建康城的天然屏障,石头城则建在此山的山顶处。

    石头城的城池并不大,周长也不过是七里百步的规模,虽然看起来有些小,但由于地形险要,地理位置也非比寻常,让这座坚固的小城始终都被掌权者所重视。

    准确地说,在江东之地,谁能够控制了石头城,谁就能将都城的军事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握有了军事权,也就控制了天子与朝政。

    当初,王敦便是坐镇石头城,压得天子司马睿郁郁而终,这也是明帝司马绍一心要杀掉王敦的主要原因。

    如今,苏峻也躲进了石头城,妄想凭借这座小城来抵抗西府军的进攻,更想要凭此重振淮北军,重新掌控建康朝廷乃至整个江东。

    “走吧,咱们也该下船去看看了,别让苏峻等急啦!”

    石头城的确坚固,可是李峻并不认为躲在里面的人就会高枕无忧。你有坚固的城墙,我有破城的青铜炮,别人攻不下来的城池,在西府军的面前却也不难。

    在攻城之前,李峻先见到了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俘虏。

    看到祖约,李峻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段秀在攻破历阳后就抓到了祖约及其家人,也命人禀报了尚在楼船上的李峻。

    “祖士少,多年未见,你倒是没有变多少呀!”

    军账内,李峻望着披头散发的祖约,笑了笑:“不过,你终究没有士稚兄的胸襟,更没有你家兄长的才能,白白浪费了那些兵马。”

    说着,李峻收起了笑容,冷冷地望着祖约:“你跟着苏峻叛乱,祸乱建康的百姓,我不怪你,人各有志,你的志向便是如此,可你竟然写信给石虎,想要投奔于他,而且还劝他趁机攻取洛阳,这就令人生厌啦!”

    李峻和祖逖相熟,自然也就认识祖逖的胞弟祖约。

    原本,李峻只是想逼走祖约,并没有打算将他的兵马尽数剿杀。

    然而,十三行所截获的一份书信让李峻起了杀心,不仅命段秀和刘离杀光了那些流民军,而且还将祖约及其一家老小都带到建康。

    “李世回,我与你本就相识,更是无冤无仇,你命人攻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反击吗?”

    祖约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望着李峻,冷笑地继续道:“你也不过是一个捡便宜的小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

    李峻再次笑了起来,点头道:“祖约,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考虑怎么解决掉晋朝廷,偏偏你和苏峻就把这个大便宜送给我。”

    说着,李峻上前拍了一下祖约的肩头,继续道:“我听说王导也被打死了,好多的朝官都被你们给杀了,我还真应该谢谢你们呀!”

    李峻凑到祖约的耳边,轻声地问道:“对了,你们为什么不杀了司马衍呢?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听着李峻的话,祖约不由地浑身一颤。

    他所谓的捡便宜,不过是觉得李峻想要通过平叛来掌控朝廷,掌控天子,正如自己和苏峻想要做的事情。

    然而,听到李峻竟然连天子都想杀,这才反应了过来。

    此番,西府的出兵根本不是在替朝廷平叛,而是要面接管江东,废掉当今的天子。

    祖约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苏峻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而李峻却在一步步地实施。

    “李峻,你想夺天下?”祖约迟疑地问了一句。

    李峻笑着摇了摇头,返回到座位上,望着一脸惊诧的祖约:“我不是夺天下,而是坐天下,没有人可以和我争,我又要向谁夺呢?”

    望着无语的祖约,李峻冲着大帐内的段秀吩咐道:“除了祖逖的家眷,剩下的男丁都杀了。”

    李峻说得很淡然,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交代一件最寻常的小事。

    从醒来到现在,李峻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也不再去刻意地分辨杀人时的对与错。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太多的善心换不来良心。

    此时,自己若与祖约对换一下位置,李府也同样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哪怕是一条狗。

    或许,掌权者根本就没有慈悲之心,即便是有的话,也只能是在杀戮与震慑之后。

    祖约没有哀求,他从李峻随意的表情就知道已经没有乞活的机会了,或许寄出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这个机会。

    石头城的城防非常坚固,大石垒就的城墙耸立在山顶,如同悬崖峭壁一般,不仅增加了攻城的难度,也让寻常的弓弩在进攻时极难发挥作用。

    西府的青铜炮并没有轰击城墙,而是不停地轰在城门中,直到将厚重的城门炸成了碎片,西府军就此杀了进去。

    苏峻没有想到西府军会有如此的攻城利器,他甚至还没有看清楚那喷火的天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城门就已经碎了,手持斩风刀的西府步战军也冲杀了进来。

    石头城内,拼杀持续的时间不短,当大部分淮北军放下兵器的时候,这场杀戮并没有结束。

    然而,当那些人都死光的时候,当弦月升上夜空的那一刻,石头城里除了充满血腥外,再也没有了金铁交鸣声以及苦苦的哀嚎声。

    苏峻死了,被三柄长矛钉在了一张门板上。

    李峻望着死不瞑目的苏峻,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还没有说一声谢谢,这显得有些失礼了。

    随后,李峻命人将苏家人的脑袋挂在了石头城的城墙上,让他们最后看一眼龙盘虎踞的江东。

    “司马衍,你家里还剩下什么人?”

    在城中的一间破仓房中,李峻望着瑟瑟发抖的小天子,淡淡地笑了笑,轻声地问了一句。

    此刻,李峻的问话有些奇怪,不像是在与天子对话,而是像在问一个过路的孩子,有几分关心,也有几分淡漠。

    “武都郡公,天子的至亲已经所剩无几,留下的也多是先帝的后宫之人。”

    这时,光禄大夫陆晔破衣烂衫地站了出来,挡在了司马衍的身前,凛然地望着李峻。

    李峻望着陆晔,知晓他口中所强调的话意。

    “天子,天选之子,就是这样的吗?”

    李峻转过身,望向门外的黑夜,继续道:“洛阳的天子杀忠良,任用奸佞,败了天下,长安的天子亦是如此,建康的天子呢?又好在哪里呢?”

    陆晔并没有反驳李峻的话,并非是不想,而是他不敢。

    “天下大乱至此,你们居于江东一地,从未派出一兵一卒救中原百姓于水火之中,这也叫朝廷?也敢称其为天子?”

    李峻转头望了一眼司马衍,又望向陆晔:“你陆家本就是江东豪门,自然不会关心外边的事,也希望能保一个天子占据这一隅之地,维护住你们这些大族的利益。”

    说着,李峻笑了笑:“你们的想法并没有错,独善其身也不可耻,只是不配称朝廷,也不配这天下二十一州的天子。”

    李峻迈步跨出了仓房,高声道:“将士们,从今往后,西府更名为大武,天下无晋廷,唯有我大武。”

    守在外边的众将听到李峻如此说,皆是兴奋异常,纷纷单膝跪地,高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