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挪用经费是事实，只是并没有成功。
眼见就差最后一步——打款，财务突然通知他材料不齐，重新签字再来审批。
罗宇生记得，自己当时既有些失落又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如果这钱打过来，他挪用经费就坐实了。
上天让财务那边卡他一下，也是给他一个机会。他瞬间惊醒，一时迷失的心窍也豁然打开。
财务没批也好，他也算悬崖勒马。
只是他没想到，所谓“上天让财务卡他”，只是陆霆川没直接揭穿他，让财务卡他一下而已。
他悬崖勒马，陆霆川也及时止损。
今天，梁济在姚复升面前提这事的时候，罗宇生心里一直在打鼓。
他猜陆霆川应该不知道他做过这事，也没想到陆霆川竟然还会帮他说好话。
罗宇生以为，陆霆川要么念及旧情，要么就是自己知道他买论文的事，他在向自己示好。
所以他极有底气，主动来和陆霆川谈判。
谁知，陆霆川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捏着他的把柄，把他死死按住，只给他“二部”这么个去处。
罗宇生冷嘲说：“二部？去那边能做什么？实验员？还是实验室的行政？二部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地方偏远，说是二部，其实就是分院！”
条件，待遇，哪一样能比得上主院？
陆霆川并不理会，“二部已经是最好的去处，至少你还是东大一院的员工，或者……不满意，可以离开。”
罗宇生定定地望着陆霆川，双手握拳，他可是一点都不念及旧情。
陆霆川也不啰嗦，说：“你还有一些时间考虑，好好想想吧。”
罗宇生怒了，“你不怕我在检查组面前揭发你？”
陆霆川这才舍得抬头，锐利的眼眸射来，罗宇生有些发怵，只听他说：“随便你去揭发，你仿我笔迹的材料……”
他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甩在桌面上。
签了陆霆川名字的那页，就在最外层，一眼便能看见。
陆霆川拿出白纸签了字，将两个名字放在一起。
“我认识笔迹鉴定的专家，要不要找专人鉴定一下？”
罗宇生瞬间慌了神，整个人身体都软下来，“不……不用了，我走，我走。”
说着，人紧张到仿佛失魂地离开。
他败了，败得彻底。
陆霆川望着他，冷哼一声，将对付罗宇生的证据收起来。
三日后。
罗宇生写了离职申请，从医院走人了。
姚复升气到爆炸，直接将陆霆川堵在病房门口，“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罗宇生走了？”
走廊里的患者，大夫和护士，纷纷驻足围观。
姚复升怕有碍观瞻，愤怒但不得不隐忍，说：“跟我来。”
“我还有事。”
姚复升已经转身，本想带陆霆川去办公室私下问话，没想到陆霆川竟然连这个面子都不给他。
他猛地转身，火气直冲头顶，“陆霆川！”
“急诊那边有会诊，”陆霆川不紧不慢，完不带任何情绪。
一旁的林栩也赶紧解释说：“姚主任，是真的，急诊那边叫我师父呢。”
万事哪有患者的事大？
姚复升就是再想训斥陆霆川，再想为难陆霆川，也得靠后排，让陆霆川先去急诊看看情况。
有气也只能忍着，姚复升尽力平复，“去吧。”
陆霆川转身，“林栩，我们走。”
师徒两人疾步离开，只留下独自忍了一肚子气的姚复升站在原地。
姚复升暗自咬牙，这个陆霆川，越来越收拾不了他了么？
回过神，发现还有人在围观，姚复升怒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工作？”
周围的医护人员这才散开。
回到自己办公室，姚复升立即给姚复光打了电话，说：“我觉得我们要向省里申请，让检查组首查东大一院，这样既能在省做表率，也能打出东大一院的名号。”
电话那头，姚复光接受了这个提议。
***
几日后。
省里刚成立的学术道德与伦理检查组首查东大一院，连走过场的欢迎会都没开，直奔档案馆。
档案馆将建档以来，所有一院的科研成果部搬出来。
检查组的人说要一个人一篇篇仔细查。
东大一院特地在档案馆旁给检查组腾出一间办公室，方便他们办公。
负责带队的，是帝都调来专职审查学术问题的专员。
档案室的魏主任刚和检查组接洽，检查组的组长许志超便点名说：“听说你们一院前段时间，有个叫陆霆川的医生，买论文的事传的很开，魏主任，把这位陆医生的档案调过来，我们就从他开始查。”
魏主任一身冷汗，但也只能点头哈腰答应，“哎，好。”
这要是真查出什么问题，一院的脸上能好看么？
也不知道姚院长怎么想的，竟然会直接让检查组首查东大一院，并且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般这种检查，不都应该提前整改，打通来检人员关系，大概查一查，两方乐乐呵呵结束检查，欢送检查组离开么？
魏主任额头是冷汗。
陆霆川要查出问题，他这个负责收纳成果的主任，也要受牵连，他们是学术审查的最后一关。
招呼完检查组，魏主任赶紧联系陆霆川。
“霆川，你早做准备吧，检查组已经来了，首查就是你。”
“知道了，谢谢您魏主任，”陆霆川听说检查组来了，但没想到第一个查的，竟然就是他。
“你……我把检查组成员的名单给你，你看看有没有相熟的人，或者能搭上话的人，赶紧托关系处理吧。”
魏主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陆霆川买论文的事沸沸扬扬，肝胆外科的徐主任调查了，也没出结果，大概率是有什么问题。
不然早澄清了。
“嗯，”陆霆川依旧淡定，回答也模棱两可，“检查组要找我谈话，还请魏主任提前通知我一下。”
“那是一定，”魏主任答。
两人结束通话，陆霆川思索片刻，转手又给徐医成打了电话。
徐医成问：“你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么？”
陆霆川说：“既然他们把省里的人请来了，这事是他们闹大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