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昭宁帝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又正了脸色,“二弟,你与三弟接连遇刺,事情非同小可,朕已命大理寺彻查此案,定要抓到凶手,严惩不贷!”

    慕云浅以旁观者的角度,觉得昭宁帝不像是在做戏。

    楚擎空遇刺之事是夜尽天所为,必不是受昭宁帝指使。

    楚擎渊在紫竹林遇刺,不是夜尽天所为,昭明帝应该也不知情。

    昭宁帝只有这两个弟弟,又最厌恶手足相残,想来万万做不出让人刺杀弟弟之事。

    楚擎渊再次行礼,感激万分地道:“多谢皇兄!”

    昭宁帝摆了摆手,再落下去时,下意识摸向腰间,愣了愣,脸上表情变的落寞。

    慕云浅心中一动:皇上这是在摸玉佩?

    天长日久养成了习惯,一时改不掉。

    看来那玉佩对皇上来说,真的很重要。

    一名内侍小跑着进来禀报,说是太后要楚擎渊过去说话。

    “二弟,你去吧,二弟妹留在这里,陪朕说说话。”昭宁帝吩咐道。

    “是。”楚擎渊回身,警告地看了慕云浅一眼,这才出去。

    昭宁帝稍沉默一会,拿过一本奏折打开看起来。

    慕云浅自是不好开口,越来越觉得尴尬。

    原主跟昭宁帝只见过一两面,她哪知道要如何回话?

    还有,太后这时候把楚擎渊叫走,是否有什么安排?

    “云浅,二弟对你如何?”昭宁帝并没有抬头,一边批奏折,一边问。

    慕云浅一时揣摩不透他问这话的用意,斟酌着用词。

    “此间没有外人,你可以对朕说实话。”昭宁帝终于看过来,眼神很复杂。

    “回皇上,是臣妇缠着燕王殿下,非君不嫁的。”慕云浅委婉答道。

    言下之意是说,是我没脸没皮要嫁,燕王就算对我不好,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昭宁帝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不得罪人,朕听闻你性子不好,担心你跟二弟会起冲突,如今朕看你倒是很有分寸,朕多虑了。”

    说罢目光定定看着她,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慕云浅不曾与他直视,也倒没有不自在,回道:“皇上取笑了,臣妇德不配位,辱了燕王殿下名声,甚是惭愧。”

    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期待:皇上若是觉得她不配楚擎渊,要解除这桩婚事,太后应该不会反对吧?

    “不必自谦,朕看的出来,你蕙质兰心不输令堂,二弟能娶到你,是他几世修来。”昭宁帝不吝对她的夸赞之词。

    慕云浅暗暗苦笑。

    早知如此,她就该装疯卖傻,让皇上对她失望才对。

    “你是否在想,朕与令堂有何渊源?”昭宁帝忽然问。

    “臣妇不敢妄自揣测。”慕云浅谨慎回话。

    第一次跟皇帝单独相处,她不摸他的脾气,有点接不住招。

    “朕还是皇子时,令堂与朕定了婚约。”昭宁帝一语道破。

    “啊?”慕云浅实实在在吃了一惊,猛抬头看上去,接受不能。

    皇上跟楚擎渊是兄弟,却差点娶了她母亲。

    现在,她是皇上的弟媳妇?

    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朕与令堂只相差五岁,与三弟却差了二十岁。”昭宁帝一脸温和地解释。

    先皇子嗣单薄,生了昭宁帝二十年后,才又先后生了楚擎渊和楚擎空。

    南无月生下慕云浅时,楚擎渊也是五岁,两人做夫妻,年纪上倒是正合适。

    “原来如此,那皇上与家母……”慕云浅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暗道一声惭愧。

    还以为这里头有不可言说之事呢。

    不过皇上的意思是,自己父亲横刀夺爱?

    当年皇上是皇子,自己父亲则初出茅庐,能把母亲抢到手,本事惊人啊。

    更何况皇上已经跟自己母亲定了婚约了。

    “朕与令堂定了婚约不久,她即失踪,南爱卿找了她两年,始终无信,即以不敢耽误朕终身大事为由,解除了这桩婚约。”昭宁帝抚着额,声音一下变的沙哑。

    慕云浅一时无言。

    她记得听人说起,母亲被送回来的时候,巧合之下,得父亲所救,没多久两人即成亲。

    皇上纵使放不下,与母亲也早就解除了婚约,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母亲另嫁他人。

    “令堂情况如何?还是不认得人吗?”昭宁帝本能又去摸腰上玉佩,摸了个空后,紧紧握拳。

    那是月儿送给他的,不怎么值钱,却是他对月儿唯一的念想。

    可惜,丢了。

    “回皇上,家母还是老样子,臣妇会想办法的。”慕云浅稍一犹豫,还是没把事实说出来。

    皇上或许只是心结难解——毕竟母亲是他的“初恋”,总会有不一样的情愫在里面。

    如今母亲已嫁人生女,皇上若知道母亲如今的处境,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月儿的医术很高明,曾经救人无数,可惜……”昭宁帝叹息一声,苦笑,“云浅,你说有高深的医术有何用,救不了自己。朕是皇上,却连喜欢的人都留不住,保护不了,就连她留给朕的……”

    慕云浅想劝慰他,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是闭嘴吧。

    皇上说这些也不是要她给什么答案,大概是憋闷的久了,见到故人之女,发泄一下而已。

    “二弟性子有些急躁,因是先皇老来子,先皇对他多有纵容,你多担待些,若他太过分,你就告诉朕,朕给你做主。”昭宁帝温和说道。

    “多谢皇上。”慕云浅先接着话再说。

    其实她想的,皇上即使能给,也不会给。

    毕竟皇上不可能为了她,跟太后做对——太后可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一名内侍进来,才要禀报,看一眼慕云浅,又闭了嘴。

    “说。”昭宁帝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尽显国君威严。

    “是。回皇上,青枫道长已做法结束,并未找到玉佩。”内侍小心地道。

    昭宁帝眉眼间露出怒色:“没有找到?他不是夸下海口,定能找到吗?”

    内侍噤若寒蝉。

    “出去!”昭宁帝把一叠奏折摔了下来。

    内侍飞也似地出去。

    慕云浅蹲下身,一本一本将奏折收好,恭恭敬敬送上去,轻声说:“皇上,臣女或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