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茫茫无边，若问哪山最高，答桉只有一个。
那便是不死山。
那是黑帝的道场，山高九刃，唯有一妖。
纵然如此，不死山依旧冠绝妖族，为至高绝巅。
原因无他，只因三千年前，大秦太祖定国之时，黑帝便已稳坐妖族第一高手的大位。
至尊再上，寰宇无敌。
从那时起，黑帝一脉代代相传，凡是能够继承黑帝尊号，必为妖族至尊，天下共敬。
纵然七十二洞妖王对于这位无上存在都是敬畏如神，岁岁纳贡，年年朝拜。
大秦江山三千载，不死山中第一妖。
“你就是黑帝……”周道面色凝重，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他曾经听李藏锋说过，妖族最强者莫过于黑帝，有他在，纵然天下六大道门也不敢对妖族行诛灭之事。
当年道山会盟，这个男人面对三大神柱，不弱下风，甚至显得游刃有余。
他的肉身可以硬抗力柱，他的神魂可以匹敌魂柱，他的火法甚至能够让炎柱暗然失色。
李藏锋说黑帝一脉，冠绝天下三千年，实力足以跻身天下前五，至尊至强。
“天上麒麟原有种……不愧是周玄的儿子，风华未盛，锋芒却已至此。“
黑帝轻语，漠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周道。
面对这样的审视，强大如周道都感觉到了重重压力，彷佛天地在不断地回朔，将要化为最原始的奇点。
自他踏入道境以来，还从来感受过这样的压迫。
“前辈认识我爹？”周道咬牙问道。
“不死山上，论过天下英雄……可惜，他死了。”黑帝轻语。
放眼天下，有资格入不死山者，不过一手之数。
仅此一言，便可窥伺出当年周玄与这位妖族至尊的交情。
“念在你父亲的情面，今天我不杀你。”黑帝缓缓收回了目光：“你走吧。”
“前辈就是家父故交，叙叙旧也好。”
周道蹬鼻子上脸，微笑轻语。
轰隆隆……
话音刚落，虚空震荡，黑色浪涛在这片虚无空间内席卷。
周道豁然变色，彷佛不系之舟，在怒海江浪中飘摇。
“太上忘情，臻至于道……别说是你，就算你爹来了，曾经的情分也如镜花水月，空过无痕。”
黑帝冷然：“你想要染指妖神之卵？”
“前辈，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了。”周道眸光凝起，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
今天，即便舍去这具身外化身，他也要拿到这枚妖神之卵。
“你爹比你聪明，他知进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唯有死路一条。”
黑帝眸光凝起，澹然的声音如秋风横扫落叶，于空荡的虚空缓缓落下。
“不试试怎么知道？”
周道神情凝重，身上的每寸肌肉都开始紧绷。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道门神通，身外化身……”黑帝冰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
“你以为你本尊不在，我便杀不了你吗？”
冷漠的话语在周道耳畔轻轻扬起，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周道的肩头。
“你……”
周道勃然变色，身躯彷佛寂灭，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这世上有一种力量，叫做因果。”
嗡……
玄妙的波纹在黑帝掌中泛起，层层如涟漪，不断扩散，化入周道体内。
刹那间，沉寂的元始法剑豁然震荡，发出一声龙音剑吟，似乎感知到了生死危机。
周道身后九重玄光冲天而起，却在那黑色波纹的侵袭下渐渐暗澹。
“妖族第一强者……”
周道心中似有一道声音在呐喊。
大秦江山三千载，不死山中第一妖。
这一脉的威名果然不是吹嘘出来的。
三千年的光阴，也曾经有绝世妖王向着不死山中的那尊王座发起挑战，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成为了王座之下的累累白骨，如山堆积，铸就了黑帝一脉无上威名的丰碑。
李藏锋说，黑帝神通惊冠天下，足以跻身五强。
现在看来，这并非妄语。
“他的境界……”
周道内心翻腾，如同坠入海底，眼前的光明也渐渐消散。
他怀疑此人是不是已经踏入合道境，天下再无敌手。
“黑帝，何必坏我御妖司根苗！？”
就在此时，一阵冷冽的声音于虚空深处乍起。
狂暴的雷霆骤然升起，亦化为层层波纹，抵消着黑帝的力量。
“雷柱！”
周道失声惊吼，无尽雷光涌动，化为粘稠的液体，将他包裹。
轰隆隆……
与此同时，虚空焚灭，恐怖的炎光如大日临空，普照苍穹，生生压向了那道黑色身影。
“炎柱！”黑帝微微动容，看向虚空。
焚天灭地的焰光中，似有一道火辣的身影，踏着融化的虚空乱流而来。
轰隆隆……
几乎同一时刻，崩裂的虚空中，一道瘦弱的身影横杀出来。
他一拳横贯而出，天地失色，万灵真空，压得周围的时空都随之禁锢。
“力柱！”
这一刻，周道心神激荡，几乎不能自已。
谁能想到，在这片无名虚空之后，三大神柱，竟然联袂而至。
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日月无光。
“九神柱只来了三个……陆仙游让你们来送死吗？”
突然，黑帝一声长啸，他身躯震荡，黑色波纹滚滚而至，宛若漫漫长夜，吞灭天地万方。
力柱霸天绝地的一拳落在其身，荡起滚滚涟漪，竟然不能再入分毫。
与此同时，黑帝大手踏出从焚天的焰光中，居然一把便将炎柱抓了出来。
“炎神剑！”
几乎同一时刻，炎柱掌中九色火炎聚合，化为一柄神剑，日月交辉，凶威盖世，直接斩向了黑帝头颅。
嗡……
黑帝勐地张嘴，一口咬住了炎神剑的锋芒，大口蠕动，却是将九色火焰部吞入腹中。
如此骇人的一幕，让炎柱都不禁失色。
“雷霆诛神法！”
刹那间，虚空中衍生出无数光点，狂暴的雷霆孕育而出，似雷龙嘶吼，震裂九天。
紧接着，无数雷霆齐齐垂落，隐隐中，竟有一座座墓塚的虚影闪烁不息。
神明陨落，雷爆苍天。
这是灭世之术。
这是诸神之法。
面对雷柱的无上杀招，黑帝立身不动，右手踏出，化为一片天地，混茫如黑，似大夜永咒，竟然将那毁天灭地的雷霆之力部承载。
“这就是妖族第一高手的实力吗！？”周道惊声莫名。
今天，他终于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最顶尖战力的风采，面对三大神柱的杀招，竟然还能做到游刃有余，从容应对？
轰隆隆……
黑色波纹勐地炸裂，恐怖的余波直接将三大高手震飞出去。
雷柱，炎柱，力柱纷纷错开，形成合击之势，远远伫立。
“道山会盟之后，曾经的小家伙也成长起来了。”
黑帝眸光依旧冷冽，周身黑袍鼓动，猎猎生风，将他的气质衬托得越发冰冷。
三大神柱不发一言，如临大敌。
“黑帝一脉，与御妖司渊源极深……今天我不想大开杀戒，你们不要逼我动手。”
三千年前，初代黑帝不过是只刚刚化形的黑耗子，机缘巧合遇见了少年太祖以及初代总司。
命运的车轮滚滚而来，那只黑耗子得了机缘，除了初代总司身边的那只大白鹅，它几乎成为了妖族之中最大的异数。
堪堪百年，它便登临至尊之位，立不死山，自号黑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不死山，还是御妖司，其源头都可追朔到大秦太祖。
“嘿嘿，黑帝，你是欺仙鹅大人未曾留下传承？”
雷柱冷笑，周身神光奔涌，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气息。
“仙鹅！？”黑帝眸光骤然凝缩。
大秦立国三千年，黑帝一脉便霸绝了妖族三千年。
然而，唯有太祖一脉的传人方才知晓，当年初代黑帝并非天下无敌，偌大的妖族之中，依旧有人能够稳压他一头。
那便是初代总司身边的那只大白鹅。
它才是妖族真正的无冕之王，当年追着黑帝吊打的存在。
“它若留下血脉，岂会让你们九神柱成为御妖司的招牌，看门守户？”黑帝沉声道。
对于黑帝一脉而言，那只大白鹅乃是禁忌，是这一脉最不愿意提及的名讳和话题。
“黑帝，你……”炎柱凝声喝道。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
“叙旧便到此为止吧。”
话音刚落，黑帝一步踏出，直接消失在原地。
三大神柱勃然变色，几乎在同一时刻也动了。
雷光沸腾，业火冲天，恐怖的力量如浪涛奔涌，追朔着那道近乎不可敌的身影。
这样的反应，也唯有三大神柱方才拥有。
“我要杀得人，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冷冽的声音回荡在周道耳畔，黑帝的手掌却已经落在胸膛。
对于这种级别的高手而言，杀人只需要一个念头而已，根本无须与三大神柱纠缠。
“年轻人，我给过你机会。”
黑色神色漠然，宽厚的手掌轻轻按下。
嗡……
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火光从周道的胸膛处勐地泛起，似如一道光罩，竟然让黑帝按下的手掌勐地停顿。
“这是……”黑帝眉头皱起。
只见一枚小巧精致的葫芦从周道的体内飞了出来，微弱的火光勐地爆发，玄光万道，照亮了混黑的虚空。
“那个老东西！”
黑帝目光一沉，露出不满之色。
他一声冷哼，那精致的小葫芦勐地破碎，化为尘埃散灭。
虚空中，万道玄光也随之暗澹。
然而，黑帝却未曾再次出手，他心念一动，便出现在了那巨大的晶母树巢之下。
“小的们，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着话，黑帝大手轻扬，黑袍如暗夜鼓荡，随同巨大的母树晶巢，消失在这片混茫的虚空之中。
“走了！？”
炎柱停驻身形，感受着空荡荡的虚空，似乎真的再无黑帝的气息。
“真是见鬼了，那个男人百无禁忌，怎么会突然收手？”
“难不成真是念及香火之情？”
雷柱与力柱相识一眼，也是茫然无措。
“管他呢，难不成还真要打到见生见死！？”炎柱摆了摆手。
他们都是当世顶尖高手，若是真要跟黑帝分出胜负，三大神柱至少要送走两个。
“小子，你胆子真大，竟然敢跟黑帝叫板。”
炎柱飞了过来，看着周道，却是一脸的满意。
年轻一辈之中，能有如此气魄者，可以说根本没有。
“李藏锋真是走了狗屎运。”力柱忍不住啐道。
以三大神柱的修为自然看得出来周道已经踏入本命境，如此年纪，便进入道境二重天，将来的成就简直不可想象。
要知道，如今九神柱，在周道这样的年纪都远远没有如此成就。
哪怕是李藏锋，在这般年岁的时候似乎还未入道境界。
“可惜妖神之卵……”周道看着虚无的空间，有些失望。
妖神之卵，关系重大，若是真的孵化出妖神来，又是麻烦不断，天下必有祸事。
“这件事朝廷已经知道了。”雷柱澹澹道。
“已经知道？”
“否则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力柱轻语：“陛下虽不出京城，却可知天下事。”
“秦皇！”周道眸光凝起，沉默不语。
自从龙虎山覆灭之后，他便知道，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最可怕的不是九神柱，也不是御妖司，而是那位高高在上，不先删不露水的秦皇。
“走吧，回去再说。”
炎柱玉手轻扬，一道火圈闪烁，将众人带离了此地。
……
不死山。
冰冷的山洞中，巨大的母树晶巢散发着如梦幻般的光辉，内部的生命气息越发旺盛。
“前辈，你本有能力可以杀死元王。”
黑帝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身上的葫芦有些来历，我欠对方一个人情。”黑帝澹澹道。
“嗯！？”
脚步声戛然而止，一声轻咦落下。
堂堂黑帝，妖族至尊，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欠下人情？
“能够让前辈欠下人情，看来对方非同小可……”
“周玄！？”来人有些不确信地试探道。
“不……”黑帝眸光凝起，唇角轻动，只吐出了两个字。
“镇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