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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京城大玩家

    王硕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再加上哪怕他从心里瞧不上冯晓钢,可冯晓钢好歹现在也是跟着他混的,哪能受这么大的委屈,一拍桌子就蹿起来了。

    “卧槽,这特么谁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啤酒瓶子就飞了过去,没砸着飞进来的那个人,倒是把正准备闯进来的几个人给吓了一跳。

    “卧槽,他们是一伙的,打丫挺的!”

    那几人回过神来,嗷嗷叫着就往里冲,屋里面的也没一个是善茬儿,抄起椅子就和对方混战在了一起。

    易青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可上辈子当过兵,那暴脾气也是一点就着,劝架的念头也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抄起酒瓶就把一个朝他冲过来的小子开了瓢。

    别人打架靠的都是一股子狠劲儿,易青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太极三年不出门,八卦一年打死人,面对着一帮还在抡王八拳的对手,没一会儿功夫就放倒了,就这还是易青收着了。

    “小子,特么给老子等着。”

    扔下一句烂大街的场面话,那几人连滚带爬的跑了,所谓“给老子等着”,基本上是等不到的,明知道打不过,还会过来找揍的,那不是勇敢,是傻。

    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报警,这年头混的就是脸面,打不过找警察,以后就别打算在这四九城混了。

    打落了牙齿混血吞。

    四九城的顽主有时候也的确挺可爱的。

    人都走了,这时候,丰泽园的人也来了,看到满屋子的狼藉,也是一脸苦相,可是连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报警什么的,他们也不敢。

    不是人家好说话,实在是前些年被整怕了,在那个特殊时期,像丰泽园这样的老字号可没少挨整,作为四旧,连招牌都曾被人烧了,饭庄的大厨更是被强令只能烙大饼,蒸窝窝头,  甚至一度被改成大众食堂,还挂过几年春风饭点的牌子,恢复丰泽园也没几年。

    可就是特殊时期过去了,丰泽园也没得消停,作为四九城最地道的鲁菜馆子,那些自认为有头有脸的顽主平日里没少光顾,来这里拔份儿,一天要是不被摔俩盘子,都是怪事。

    只不过这次严重了点,桌椅都被砸烂了,连墙上的几幅木版画都被破坏了,再看看这满屋子的人,一个个横眉立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儿。

    真要是报了警,谁知道晚上会不会有那个胆子大的,跑丰泽园来放把火。

    “对不住了,砸坏了的东西,我赔!”

    易青这人向来是玩归玩,闹归闹,可从来不干没理的事,因为打架砸了人家的店,人家算是被殃及的池鱼,这损失怎么说都不应该让人家自己掏。

    易青说着掏出了一沓大团结,抽出20张,往桌子上一拍,这时候物价极低,猪肉几毛钱一斤,大白菜论车卖,200块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对方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说:“不用,不用这么多。”

    “没事,给你们添麻烦了,这里待会儿要劳你们给收拾收拾。”

    易青说完,招呼着王硕等人离开,王硕一直没说话,表情满是窘态,今天是他把易青约出来的,谁知道遇上这种事,本来这钱应该他掏的,可是他今天出门带的钱不多,真要是赔得话,实在囊中羞涩。

    “易青!这钱~~~~算我借你的,等回头一准还。”

    易青一笑,摆手道:“见外了,不都是朋友嘛。”

    这句话算是说到王硕心里了,本来他只是觉得易青小小年纪就写了那么牛掰的一个剧本,想要认识认识,对易青那还要看看再决定是不是可以深交。

    现在一看,易青这人不但不装,而且出手大方,要是搁古代,那就是及时雨宋公明啊!

    “行,你这人行,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说着看了看四周,一地狼藉。

    “怎么着,咱们是换个地方接着聊?”

    “今天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什么时候得空,来我家里咱们再喝,老冯知道我家的住处,你们随时过来。”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各自散了,冯晓钢刚才也被捶了几炮,眼角都破了,急着回家上药也跟着走了,易青没急着走,而是走向了正靠在墙边装晕的那个人。

    正是撞了冯晓钢的,刚才两拨人打架的时候,还踅摸着想溜,可惜被堵在了屋里,等架打完了,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只能靠在墙边忍着,好在谁都没注意到他。

    可别人不注意,易青却注意到了,谁让他比别人多了四十年的记忆,谁让他正好认出对方是李承儒。

    没错,就是那个后来参加综艺节目,一路犀利点评,那张嘴臭的让人恨不能抽他几个大耳刮子,抽过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的李承儒。

    说起这位爷,放在四九城也算是传奇人物了,做演员没什么可说的,称得上是大器晚成,《大腕》里面那个地产狂人绝对的经典,真正传奇的是他在做演员之前的经历。

    70年进服装厂当工人,后来因为参与工人话剧团的演出被中央话剧院相中,再后来去北影业余表演训练班进修,貌似再过不久就进了西游记剧组做剧务。

    本来好好的,如果按照这条人生轨迹走下去的话,未来就应该在体制内一直混下去,可他偏偏在85年的时候辞职下海经商。

    据说90年代的时候,他的资产就已经达到了千万美金,那个时候,什么大马哥,小马哥的都还苦哈哈的感叹怀才不遇呢。

    如果这么一直干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坐上富豪排行榜的前几位,结果人家又对赚钱腻歪了,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演戏,跑回去又干起了老本行。

    易青前世和李承儒也有过来往,那个时候,易青的工作稳定,日子安稳,也学着人家问问古董什么的,经人介绍认识了李承儒,两个同样喜欢玩的人凑到一起,那就像西门庆遇见了潘金莲,怎一个干柴烈火了得,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忘年交。

    现在重生一回,又遇见了这老哥们儿,还没剃光头,脸上也没那么多皱纹,青春的很。

    “嘿!别装了,还打算住这里啊!”

    易青都看出来了,李承儒自然不好意思继续装下去,抬头看了易青一眼,满脸愧色:“那什么,我~~~~~~谢谢啊!”

    李承儒本来想说以后还易青钱的,可是他现在的处境,那200块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最后也只能道一声谢了。

    “行了,遇见就是有缘,说谢就见外了,你这~~~~怎么回事啊?跟丰泽园打架。”

    李承儒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嗐!那些人不讲究,本来我牵线的买卖,最后成交了,答应我的好处一分没见,我找他们要,他们还动手打人,你说有这么不地道的吗?”

    易青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也就没隐瞒,本来就是挺憋屈的事,要是再不找人说道说道,还不把人给憋屈死。

    李承儒这么早就初探商海了?

    易青倒是挺好奇的:“什么买卖啊?”

    “那帮人领头的叫马五,在四九城也有一号,他们家存着一堂黄花梨家具,一直想出手,就托人找我,让我给牵个线,正好我认识了几个老外,一直踅摸着要买些老物件,就给他们搭个了一下,当初马五找我,说好了,真要是卖成了,有我500块钱的好处费,现在买卖谈成了,丫挺的调屁股就不认账,我找他们说道说道,没说两句呢,你瞧,就这样了,这特么还没地方说理去了!”

    李承儒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脑子里过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易青前世就对此深有体会了。

    “你知道有人家里存着老物件的?”

    易青现在有钱了,正好也打算存些古董,此刻听李承儒说起,倒是动了心思,他正打算找找原主以前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办这事,可是原主认识的那些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眼界摆在那里,元青花都能被当成酱菜坛子,根本就不靠谱。

    李承儒可是这方面的行家,易青前世曾去过他住的地方,满屋子的家具不是金丝楠,就是紫檀木,桌子上摆的茶盏都有几百年的历史,随便从博古架上拿一个点心盒子,扔拍卖行都能出手几百万。

    当初易青收藏,还是李承儒带着入了门,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人选,易青自然不能放过。

    “行了!过去就算了,认倒霉吧,怎么着?吃了吗?”

    “吃什么啊?一睁眼就满世界找马五那孙子,刚才遇见了,饭没吃着,吃了一顿爆卒瓦(cei)。”

    易青笑了:“正好,我刚才也没怎么吃,咱们换一屋聊会儿。”

    易青说完,也不管李承儒愿意不愿意的,出门招呼了服务员换了一个包间,没一会儿,菜就摆了一桌子。

    王硕那人平时虽然也讲究,喜欢摆个爷的派头,可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皇城子民,讲究也是瞎讲究,刚才那一桌子菜大鱼大肉的,再加上一帮人山呼海吹,都快赶上聚义厅了。

    现在换了一桌,档次立马就上去了。

    山东烩菜,醋溜木须,红烧大黄鱼,九转大肠,火爆腰花,蟹粉豆腐,糟熘鱼片,再加上一道最具特色的葱烧海参,这才叫会吃的。

    李承儒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前清显贵出身,解放后家里也有钱,要不是因为特殊时期,他会为了500块钱挨顿揍?

    小时候享过福,眼界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方方面面都是个讲究人,前世俩人凑在一起,每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吃,怎么玩儿。

    在吃上,易青自认是比不上李承儒的:“甭客气了,丰泽园的菜我也是有年头没吃了。”

    李承儒见易青不是虚情客套,也就没了拘束,伸筷子夹了一块糟熘鱼片,刚放进嘴里,就直摇头:“这东西不行。”

    易青刚才也吃了,觉得做得还行,不像日后,光靠着牌子糊弄外地同胞,这个时候的大师傅那是真正的好手艺。

    “怎么不成了?”

    李承儒这人人来疯,再加上最近这十几年的遭遇,让他活的憋屈,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不嫌乎他的人,立刻没搂住,显摆起来了。

    “这糟熘鱼片吃着一点儿不脆,火候不到家,鱼也不行啊,你看看这是什么鱼?有拿黄鱼做这道菜的吗?做糟熘鱼片必须得用天津的鲮鱼,还必须是秋末冬初,分量过了一斤半的才行,就这道菜要是搁以前,食客都能直接掀桌子了。”

    还是那样,还是那张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当时前清呢,搁现在谁还能为了一道菜,变着花样的伺候人。”

    李承儒不禁感叹:“是啊!现在咱们北京人真是想讲究都讲究不起来了。”

    瞎感叹完,李承儒端起酒杯一口闷。

    刚才和王硕他们喝的是叶津从家里顺来的茅台,酒好就是不对味,在一个鲁菜馆子喝茅台那叫暴殄天物,现在喝的古贝春,配上葱烧海参,那叫一个熨帖。

    “我呢讨个大,叫你小易,这无缘无故的请我喝酒,总得有个缘由吧?”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是个人都明白的道理,李承儒这么一个聪明人还能不知道,再者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才易青赔给饭店的200块钱,这笔钱就是扔在他头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谁让祸是他惹的呢,现在又是这么一大桌子酒菜,吃着舒服,喝着熨帖,可心里总归还是不得劲。

    “确实有事。”易青也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刚才听你说的,这附近地面上,谁家有什么老东西,你都门清对吧?”

    李承儒点头:“差不多吧,头十几年闹运动,毁了不少,可这是哪啊?北京城啊,皇城根儿底下,谁家还没有几个老物件,怎么着?您打算收啊?”